第291章 愿你的愤怒化作春雨
黛洛缇斯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人类考古队的篝火旁醒来，嘴角还保留着他们给你喂热可可的甜味，她舔了舔嘴角，好奇地四处打量，褴褛的白裙下，新生的鳞片摩擦着沙砾。
考古学家们一直在争论该如何处理这个长着龙角的小蜥蜴人，他们以为她听不懂，但就像雏鸟生来便懂得如何振翅一般，她听得懂，却不懂这其中含义。
之后三年，她蜷缩在教堂角落的阴影里，啃食着落灰的书籍，她不认识什么字，但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教士们来来往往，说她的尾巴是恶魔的箭矢，她抱着书，不知道恶魔是什么意思。
一直到某个满月的夜里，一名老冒险家从角落里带走了她，她伤心地与阁楼里的老鼠朋友告了别。
老冒险家将她带到了一个更加宽敞、温暖得多的地方，笑着取下了她颈间的逆鳞，说：“你的未来会比伊莱莎河还要曲折。”那天夜里，老冒险家在冒险日记里写下：“xx年xx月，从一只幼龙身上取下逆鳞。”
之后，老冒险家开始教她读书写字，教她思考这个世界。他送给她一块怀表，并手把手教会她如何调试，怀表“滴答滴答”地转着，好像跳动的心脏。
然后她开始在人类城邦的喷泉广场摆上移动书摊，老冒险家躺在一边的摇椅上小憩，丝绸店老板好奇地抚摸她新生的鳞片。
面包女递给她一杯牛奶，她不小心洒在了书摊上。她担心老冒险家会责怪，于是想用刚掌握的龙息烤干，书摊化作了灰烬，老冒险家还是狠狠责怪了她。
面包女于心不忍，送给她一个小面包，路过的小男孩却说这是恶魔的午餐。
她还是不懂什么是恶魔，只知道自己似乎很开心。
因为她帮助了面包女收获成熟的麦子，帮助牧羊人将羊群赶回羊圈，甚至老冒险家的病情都因为她的血好了不少。
然后她被册封为帝国的外姓公主，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他们对她也很好，关心她午饭有没有吃饱，关心她摔在草坪上疼不疼，很少有人再说她是恶魔。
教廷的人隔一段时间就让她去参与一个伟大的实验，说她的血能够拯救很多人，她同意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只知道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她又遇见了那个老冒险家，他送给她一本书，说她本就应该知晓这一切。
那本书里写了很多，写近五百年前的龙族们，也写了教廷让她参与的那个实验。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于是她愤怒地找上了爸爸妈妈，他们说她疯了，将她关进房间里好好冷静。只是没过几天，她又被教廷的人带走了，这次不是参与实验，而是进了教廷的地下监牢。
她突然想起了笼中的小鸟。
那些穿着教袍的慈爱老爷爷笑得很开心，比平日里还要开心，但她却第一次理解了恶魔的含义。
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抽干了她的血，拔下了她的鳞片，甚至还想切下她的龙角！他们对她不再尊敬，他们又骂她“小蜥蜴人”，她很愤怒，她又见到了她的老鼠朋友。
她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唱起了爸爸妈妈教她的童谣，隔壁丢进来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面包，她想起了面包女送给她的那块。
老冒险家将她救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沿着大理石的纹理流下，她跪在老冒险家的墓碑前，手里紧握着当初他送的怀表。
雨水将她淋湿，从眼角滑落的是泪吗？她忘记了，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好像明白了死亡的含义，明白了那本书里的仇恨，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
本能想让她逃离，想让她宣泄，但她脑海中却时刻回荡着老冒险家的话，“不要让仇恨成为你新的牢笼。”
她狠狠地攥着墓碑，墓碑上缺了一角，她很难过，抱着膝盖在墓碑旁落泪，然后蜷缩着睡去，一如当年蜷缩在教堂的阴影里，只剩下口袋的怀表在雨里嘀嗒作响。
……
黛洛缇斯在祠堂里睁开双眼，有些恍惚从梦中醒来，这是雅娜的经历，也是这具身体的经历，她知道。
眼角默默淌下泪水，她在心里呼唤雅娜，但她睡着了，自然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她才从缓过神来，这里是主峰宫殿背后的祠堂，眼前默默运作的「诸天龙环」散着微光，其中却并没有森卓洛斯的气息。
“爸爸……”
她唤了一声，鬼使神差地向「诸天龙环」伸出了手，然后祠堂的景色消失了。一阵阵远古的龙吟声传入脑海，好像震碎了空间，震碎了脚下的一切，转而是一片由龙晶骸骨铺就得祭坛之路。
那些骸骨在脚下翁鸣，鳞片状的光斑在穹顶交织，映射着空中那血雾中的龙魂——他们依旧保持着自己死亡时的姿态，断裂的龙角淌着鲜血，破败的龙翼在硝烟里垂下。
“叛徒！”
身披重甲的龙魂将她拦下，他的胸膛赫然插着一柄长剑，剑柄上铭刻着她在梦里见过的徽章。脑海中突然一阵刺痛，像是多了一些模糊的记忆，她明白，千年前正是这位战士掩护母亲将那枚龙蛋送出。
骸骨王座之前，十几名长老的身体盘坐着，他们的鲜血化作诅咒，化作枷锁缠绕在人类永恒的命运之上。
“我们为龙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长老们的眼神突然看向她，那由鲜血汇成的诅咒好像突然涌向她，她连连后退，但声音却还是在耳边炸响。
“但你却带着人类的心跳归来！”
祭坛深处好像又传来了战鼓的咆哮，所有的龙族都齐声呐喊，却依旧被人类，被钢铁巨兽碾碎了最后的橄榄枝。
当龙族的咽喉喷洒出最后的虹光，她看见了那王座上的身形高举长剑，抵住她的咽喉，大喝道：“跪下！”
“你的血液中流淌着人类施舍的蜜饯，又凭什么继承龙族的愤怒！”
祭坛好像突然炸开，无数龙魂的怨念与不甘化作火焰朝她的胸膛刺去，却在触及那些许老旧的怀表时戛然而止。
她抚摸着那有些陌生的怀表，眼前浮现出老冒险家在她鳞片上刻下的祝福，浮现出面包女送给她的小面包，这是雅娜的希望。她还想起了与露西娅一同仰望的那片星空，与卡尔一同吵闹的日常，被夫人叫醒的每一个早晨……这些都是她的希望。
至于愤怒，是雅娜耳畔响起的每一声“恶魔”，是教廷那些龌蹉虚伪的主教，是历史书上不存在的种族侵略，是人类口中邪恶龙族，是那倒塌的辉煌，更是主峰之上那一件件埋没的枯骨，龙环内每一缕凄惨的魂魄，是源于血脉的不甘！
她呐喊着，长老的鲜血诅咒随魂灵一起消散于虚无，王者的长剑掉落深渊，他注视着你的双眼，瞳孔中好像燃烧着金色的符文。
她不自觉的展开双翼，身体坠入深渊，却依旧发出一声稚嫩的怒吼。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听见了一千六百余种怒吼在血脉里苏醒，略过那片金黄的麦田，化作怀表的嘀嗒声在心头响起，宛如胸口跳动的第二颗心脏。
……
黛洛缇斯第二次醒了过来，依旧在那残破的祠堂，身边依旧是散着微光的「诸天龙环」。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然没有找到那块老旧的怀表。
“孩子，如何？”
“我……”
黛洛缇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只知道自己与安托万一战后便被黑龙带回了主峰，她好像连续做了两个梦？不，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梦！
“你的潜意识带你进入了龙环的空间，你应该看到了很多。”
“那些是真的吗？”
她抬头问道，她看见森卓洛斯坐在王位上，用长剑指向她的咽喉。
“亦真亦假。龙环之内是龙族的坟墓，里面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景象，这取决于你的潜意识、你的心想让你看见什么，懂吗？”
黛洛缇斯摸着自己的心，或者说摸向了那块不存在的怀表，流下了泪水。
森卓洛斯叹息着，她流泪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令人怜惜。让他想要拥抱，却做不到。
她明白自己为何会做梦，她始终被困于那个关于龙族的答案。以前被困于过去，现在被困于未来。
或许就像雅娜所说的，这个问题本就没有答案。
但是她还是想尝试，她让森卓洛斯不要放弃，利用「诸天龙环」冲刷遗迹的腐朽之气。龙族本就通灵，哪怕遍地尸骨，在龙环的催生下，说不定某一天也能孕育出一丝龙气，赋予新生？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至于黛洛缇斯……她发现自己还是不懂人类，这让她产生了放弃隐藏身份，用龙族的身份去接触人类，四处走走的想法。
龙族已经埋藏在历史之中太久，没多少人清楚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种族。复仇也并不需要打打杀杀，她想让这段仇恨和解，让人类了解过去，了解龙族。
但在此之前，人类还欠龙族一个道歉，这点还需要她去努力！
但无论如何，都有了新的目标不是？
女孩久违的笑了起来，这样的想法让她迫切的想要回去。她有她自己的家人、朋友，她相信老师、卡尔、夫人、侯爵、科波菲尔的朋友们，还有雅娜，她相信自己并不孤单！
在下山之前，森卓洛斯给了她一枚晶莹的鳞片，他说这是妈妈的鳞片，它代表着龙族的祝福。
黛洛缇斯欣然接受了，她将鳞片挂在胸前，贴身携带。也许这只是枚普通的龙鳞，但谁说它又不是龙族的祝福，不是老冒险家的那块怀表呢？
直到黛洛缇斯离开，森卓洛斯的残魂重新归寂于那片龙环，祠堂的穹顶上，点点龙族的星辉也拼凑出了龙族最古老的祝福。
“愿你的愤怒化作春雨，你的悲伤凝成灯塔，你的血脉成为桥而非剑。”
（第三卷，完。）
卷末总结：
首先，先道个歉吧，因为作者这感人的更新速度。第三卷原本在年前早就应该完结的，结果硬生生拖到现在，肥肠抱歉（按住黛洛缇斯的头，向观众姥爷道歉）（黛洛缇斯扬起拳头）（呜呜呜，对不起我错了！???????????）
然后说总结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两点，内容和更新速度。
第三卷其实是整本书中前期最重要的一卷！原本预计会有很多重要场景，像主角第一次遇见黑龙，菲洛与主教之间的互动，第一次登上主峰见到森卓洛斯，尤里西斯燃烧血脉斩断深渊血蝶与黑龙的联系，黛芙妮与安托万的对话，甚至后面爱尔玛（科波菲尔搞破坏的那个疯子）与神秘老爷爷的互动……这些都挺重要的，但碍于文笔原因，有些场景写出来确实给人的印象不深刻，作者自我检讨。（但也请原谅作者，作者真不是专业写手，作者只是业余爱好……）码字的状态好坏肯定也跟质量挂钩，总之，作者也在努力学习，尽量把每一章写到最好！
相信质量对大家来说应该也没那么重要吧？重要的还是作者这该死的码字速度！再次道歉o·(?w?)?o·?.
作者不是专业的，跟大家一样，会有惰性，游戏打上头了会忘记码字，小说看上头了也会忘记码字，因为没有更新压力，所以总觉得拖一天再写没关系……如果观众姥爷觉得更得慢，可以试试点个催更？作者知道自己的作品有人在看，有人催更也会高兴的，一高兴不就有更新动力了？
emm，好吧，接下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作者在准备考研。没错，虽然大三课少了，但考研的压力上来了，每天待在图书馆真不一定有多少时间码字，以后的更新大概会不定时（不是说不更了！）
大概也就这几周这个速度吧，每天也就2-3章的样子？我知道这个速度对比其他作者来说简直比蜗牛爬还慢，作者也看小说，也希望自己追更的小说作者是个触手怪，但这实在是没办法，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吧，感谢?(?????)?
最后，看到这里的各位姥爷能不能给个评价呢？或者评论区多多留言？这本书写了两年基本不赚钱，但作者还是希望能在评论区看见各位姥爷的评价，让作者知道自己写得究竟怎么样，毕竟一个人的看法还是太片面了呜呜……（你们的每一条评论作者都看过，有什么疑问作者也基本上会解答，所以，求求了(??????)?）
下一卷：少女与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