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古时巫教之强盛,远超于佛教与道教。
但在巫教没落之后,佛教就占据了中国的半壁江山,甚至都有把道教压下去的趋势。
当然,我要说的不是佛道两教,而是巫教。
在传说之中,巫教能与大自然交流,风雨雷电都是他们崇敬的神明。
这些巫族子弟,甚至能以歌舞的形式,帮助普通人驱邪避鬼,或是卜卦治病。
巫教没落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巫教彻底的消亡了。
北边的出马弟子以及正统萨满,这都是巫教的后裔,甚至南方那边的一些神婆、神打师父,都与古代的巫教有些渊源。
就左老头的话里来看,佛道巫本没什么分别,只是派别不一样,但本质都是向善的,所以在后世,这三个宗教有了融合的意思。
道家的符咒里,可能会出现佛教的一些菩萨名。
而佛教的寺庙里,也会供奉一些道家神明。
至于巫教的东西就比较复杂了,他们不光把曲儿留给了北边的先生,还把许多阴阳术的独特原理传了下来。
毫不夸张的说,在中国内地,无论是哪一门的先生,所学的东西里多多少少都有巫教的元素。
湘西五门也一样不例外。
无论是赶尸还是驱邪镇鬼,湘西一脉,得用到喜神锣跟唱词的情况都很多。
左老头可是说过,他们五门术士唱的这些词儿啊,可不是从道家来的,而是从更遥远的巫教……
“锵!锵!”
黑子就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当着阳齾之孽的面,用嘴咬着喜神锣的绳子,“一瘸一拐”的在原地走着,蹦蹦跳跳的看着就跟跳大神差不多。
他脚下的土上,有一道巨大的符咒,那应该是用利器挖出来的。
这符看着有点像是道家的东西,跟原来我见过他画的那些符不太一样。
此时,黑子唱的那些词听着很是模糊,有种哼曲儿不唱词的意思,反正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估计是因为他咬着绳子不方便说话的缘故,唱腔也略微有点诡异,就跟是在笑着唱的一般。
说来也挺让我费解的,那个阳齾之孽像是愣住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黑子,目光似乎有些恍惚了起来,跟先前的凌厉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我操?!黑子的本事有点大过分了吧?!
难道他真能镇住阳齾之孽?!
这时候,阳齾之孽的身子似乎是摇晃了起来,像是站不稳了,脑袋也微微低垂了下去。
见到这种情况,黑子脸色稍微好看了点,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黑子把喜神锣往旁边一甩,从腰间便把蚨匕抽了出来,紧握在手里。
黑子蹲下身子,举起蚨匕,高声大吼道。
“万斗金光,神降四方。”
“喜神坐堂,逆亡顺昌。”
“化符为镇,三才冲苍。”
“亡身灭形,孽自担当。”
念完这一句咒词,黑子猛地将蚨匕插进了面前的泥土里,怒吼道。
“吾奉祖师爷急急如律令!”
“开!”
“咻!”
随着喜哨声落下,让我不敢相信的一幕就出现在了眼前。
阳齾之孽摇晃了几下身子,眼睛忽然就闭上了,仰头一倒,直接躺在地上变成了死尸,看那样子是怎么都不会动了。
而黑子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只见他握着蚨匕的那只手,正在不停的往下滴血,虎口处有一条长长的伤口,看起来着实吓人。
可能是见到敌人终于倒下了,黑子这时就跟力气被人全部抽走了一般,软绵绵的也倒在了地上,眼神看起来很是恍惚,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我这时候可不敢再墨迹了,忙不迭的跑过去,把黑子扶了起来。
“黑子哥,你没事吧?!”我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看正在往外流血的虎口:“你这手伤的不轻啊,我现在就背你下山!”
“你来试试你就知道有没有事了……”黑子虚弱的说道,表情满是自嘲:“我还以为这个喜神囚孽镇能轻轻松松的拖住它十分钟呢……结果……妈的……差点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啥……啥情况?”我一愣。
“你别看它现在没啥精神头儿,等个三四分钟,它就得再蹦跶起来了,要是咱俩现在不跑,到时候我们都得死。”黑子苦笑道:“这个阳齾之孽,应该只差一步就能修到阳魙的地步了,它的实力压根就不是普通阳齾之孽能比的。”
我不敢耽误,直接把黑子背在了背上,想都不带想的,便向山下跑去。
“要不是它超过了咱们的预估,我也不会伤成这样,他娘的。”黑子哭笑不止:“这孙子的实力有点吓人啊。”
我听着黑子满是轻松的语气,感觉眼睛有点酸涩。
“黑子哥。”
“咋了?”
“对不起。”
黑子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我肩膀,示意我别放在心上。
“因为我一厢情愿想要帮别人……结果把你搭进来了……”我咬紧了牙,心里只有内疚。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都能拖住它那么久,不错了。”黑子的语气很认真,笑声里充满了一种对于后生的欣慰:“说实话啊小袁,我很佩服你,你的心气比我高,以后能成大才。”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夸我让我自己感伤一会儿啊?”我没好气的说道,把脸转到一边,没敢让黑子看见我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睛。
帮人,做英雄,其实这都是好事。
但问题是,这得建立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而且绝对不能随便把外人拖到自己这边来,硬要这么做,也能说是道德绑架。
从懂事以来,我一直都很讨厌那些道德绑架的孙子,但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竟然会变成自己口里的孙子。
现实确实挺讽刺的。
也能说是我不太成熟吧,还是左老头那句话,我就是缺练。
“在它醒过来之前,咱们先尽力往山下跑。”我背着黑子跑路感觉有点吃力了,但也没放他下来的意思,满头大汗的说:“那孙子的速度我见过,在地上一踩就能借力,跟他妈瞬间移动似的。”
“那刚才……”
“刚才是你运气好,也可能是那冤孽想慢慢玩你。”我苦笑道:“你是真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紧张是吧?”
黑子只是一个劲的笑,不说话。
“你那个阵局能拖它三四分钟是吧?”
“差不多是这个数。”黑子叹了口气:“这是易哥教我的绝招之一,属于压箱底的技能,拿来对付普通的阳齾之孽,怎么都能拖个十多二十分钟,但这次……那冤孽已经超出咱们能对付的范围了。”
“易哥能对付它吗?”我抱着一丝期待,问道。
“嘿,我们对付不了是一回事,但易哥又不是咱们,他肯定是能对付的。”黑子笑道,声音里满是与有荣焉的味儿:“他当初对付的冤孽可比这孙子厉害多了,别说是它,就是真正的阳魙,在易哥眼里也不算什么……哎对了小袁,你知道易哥身上的那些纹身是咋来的吗?”
我愣了一下,霎时间,瞎老板那双满手臂的黑色咒文的手臂,就从我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咋来的?”我顺着问了一句。
“镇一个冤孽留下来的。”黑子叹了口气,表情复杂的对我说道:“那一次啊……”
就在黑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后方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随之,那只阳齾之孽的怒吼声,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我操?!这么快就醒了?!”黑子脸都被吓白了:“这下咱可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