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良说,他自己的肉身已经超出普通人的范畴了,所以他想要死在不老山上,那估计是件很困难的事。
但要是说到“困”字,这就不一样了。
不老山上有什么东西,这点谁都说不明白,哪怕是他们所说的上过不老山的左老头,也没整明白那座山上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座山上的危险,远超于普通人想象,而且“阵局”这类的玩意儿,也是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东西。
左老头就在私底下跟我说过,不老山上的迷魂阵,那都是普通先生破不了的,哪怕是他亲自去破,也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诅咒跟因果有关,这是你师父得出来的结论,也是好几年验证下来的结果。”方时良满脸同情的看着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你父亲也不会铁了心要去寻找不老山,他压根就不想在错误的选择上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明白吗?”
“我父亲是怎么找到那座山的?”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时良,脸上满是疑惑:“既然他会出去找,那就代表,他多少都有一些线索,如果没有线索,漫无目的去寻找不老山,那就等同于走进死路了。”
“是啊,没线索怎么找?”方时良笑着耸了耸肩:“从古至今,想要找到那座山的人可数不胜数啊,甭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富商道士,为了长生不老这四个字玩命的人,已经犹如过江之鲫了,但又有谁找到过?”
说到这里,方时良把烟头往外面一扔,嘿嘿笑着说道:“古代的科技虽然没有现代发达,但许多东西,都是现代人比不上也想象不到的,连那些堪称泰山北斗的道家宗师都找不到那座山,你父亲没点线索,他要是能找到那才有鬼了!”
“线索是怎么来的?”我问道,很认真的看着方时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这种东西应该不会随便被我父亲找到吧?”
“哎你别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内情。”方时良很无奈的冲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对这问题无能为力:“你师父,你爷爷,全都不知道你父亲是从哪儿得来的线索,看见你父亲留下的那一封信的时候,左老爷子都傻眼了。”
“傻眼了?”我苦笑道:“肯定得傻眼啊,估计他也没想到我父亲会去找……”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就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不是没想到你父亲会去找,他是没想到你父亲真的找到了那座山的线索。”方时良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诡异,眼中的神色似乎是有些兴奋:“你根本就不知道不老山有多神秘,那地方是活动的,你明白吗?”
“扯jb淡。”我好笑的说:“难道那座山还长了脚到处跑啊?”
“你小子怎么就不信呢?老子还能骗你啊?”方时良没好气的说道。
我讪笑着不说话了,冲着方时良一抬手,表示让他继续说。
“不老山的来历,众说纷纭,最初是说神明建造的,但我跟你师父也研究过,这座山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没什么关系,但要是说神明建造出来的话……”方时良摇了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道:“恐怕仙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如果是更上一层的仙呢?”我试探着问道。
“你见过吗?”方时良瞥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打岔有点打他脸的意思,骂骂咧咧的万分没好气:“没见过你跟我放什么屁啊?说着好玩啊?准备跟我说一遍西游记是吧?”
“这不是好奇么……”我讪笑道。
“你好奇个卵!”方时良骂道:“你咋不说是外星人弄的呢?”
听见这话,我都没来得及吱声,方时良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哎我操!说不准还真是外星人弄的!不行不行,我得找你师父好好研究一下……”
“方哥!方爷啊!咱能不扯这些吗?!再说外星人咱就要走近科学了!”我哭笑不得的说道。
“还不是你给老子把话题扯开的?”方时良冷哼了一声:“不老山,跟活人没关系,跟神仙没关系,但是跟自然有关系,这就是我跟你师父研究出来的结论。”
“自然?”我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天?”
闻言,方时良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止是天。”
按照方时良的说法,这世上最可怕也是最让人难以捉摸的,永远是大自然的力量。
自然便是大道。
它可以毁天灭地,将万物生灵赶尽杀绝。
它也可以救万物生灵于水火之中,泽被苍生。
但这些都是最表面的自然力量,真正代表自然的东西,都是由自然生出的。
阴齾之地,阳齾之地,山河脉眼,殂孽之地。
这四个自然生出的奇地,其蕴含的力量,绝非是我们能够想象的,要是利用得当,这些力量便可以为阳人谋福利,可要是利用不当……
董老仙儿的结局就是一个例子,他压根就没想要利用,顶多只能说是打算压制。
可就算是如此,不也死在山河脉眼上了吗?
“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力量便是自然,而被自然制造出来的东西,便是我们眼中那些神明构建的事物。”方时良念念有词的跟我解释道:“我这一辈子活了才不过几十年,但我遇见过自然造出的奇物太多,多得你们都不敢想,所以在这些事上,我比你们谁都想得明白。”
“不老山是自然造出来的?”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事,但看了看方时良,见这孙子满脸的认真,不像是在跟我吹牛逼,我也就稍微信了一些。
确实,在某些事上,我们这些普通先生的眼界,是完全比不上方时良的。
更何况这事还有我师父掺和在里面,既然他们俩都研究出结果来了,我还用得着怀疑吗?
“你家里的事,我差不多给你说完了,没说的那些,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也就忘了吧。”方时良说着,拍了拍我肩膀:“袁家的事肯定还没结束,这点你师父已经确定下来了。”
“还没结束?!”我惊讶的看着方时良:“我的寿数不是都改回来了吗?”
“你的寿数改回来了,这点倒是没错,但那件邪器里镇着的咒秽可没消失啊。”方时良摇摇头:“你父亲当初走得太急,外加这棺材没在沈阳这边,所以他去不老山就没能带上……”
“诅咒被消除了,咒秽自然也会消失,但现在咒秽没消失,诅咒也不知道是彻底的除了没有……”方时良叹了口气:“从你的命数来看,诅咒对你产生的作用已经消失了,但咒秽终究还是一个定时炸弹啊……”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说道。
“看清楚你以后的路了?”方时良笑着问我。
“清楚了,也明白了。”我笑道,抬起手来,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说:“甭管度生教要跟我们三教九流怎么干,反正不老山我是去定了,我得把这个四人抬棺的邪器带上去啊。”
说完,我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东西,便问方时良:“把那件邪器带上山之后要怎么做?”
“这个得让你师父教你。”
方时良说道,拍了拍我肩膀,说:“别哭了。”
“我没哭啊。”
我回答了一句,疑惑的看着方时良,心说这孙子怎么会说我哭呢?我哪儿哭了?
“你摸摸你的脸。”方时良说。
听见这话,我也没多想,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
此时,我脸上已经湿润了一片,泪水依旧没有止住的迹象,还在顺着脸庞往下滴落。
“我什么时候……”我愣愣的坐在地上,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但没等我说完话,方时良就抬起手来,重重的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的路我已经带到头了,剩下的得你自己走,这一生是成是败其实并不重要,只求万事无愧于心就够了。”
“鬼爷,我懂。”
我点点头。
“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父亲……也该由我去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