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候,瞎老板身上的黑雾已经消失了,但眼睛的变化,却是彻彻底底的。
从他所处的状态来看,距离鬼太岁重返阳世的时间,恐怕真的不长了。
“你还能顶住多久?”我紧咬着牙,目不转睛的盯着瞎老板。
“十分钟左右。”瞎老板回答道,身子微微的颤抖着,眼里颇有种释然的感觉。
“十分钟之后,鬼太岁就要重返阳世了,是吗?”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双手都在微微发着颤,可见我有多慌。
“对。”瞎老板点点头:“你的时间不多了,小袁,赶紧走吧。”
“我走个屁!”我激动得大吼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听见我的话,瞎老板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沉默了一阵。
“没事的。”
瞎老板笑了笑,表情很是轻松,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自打我镇压鬼太岁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瞎老板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回去之后,别跟胖叔说实话,他是看着心大,其实他的心理素质没那么强。”
话音一落,瞎老板挠了挠头,显得有些苦恼。
“就说我被昙先生他们缠住了,正在跟他们干呢,别提鬼太岁的事,知道不?”
就在这时,小如来猛地撑起了身子,大吼了一声。
“死瞎子!你敢……”
“嘭!”
没等小如来把话说完,瞎老板忽然一使劲,又给他按了回去,脸死死的陷在了地里。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瞎老板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没礼貌呢?”
“瞎老板,到这份上,你还敢跟我们装啊?”昙先生咧了咧嘴,并没有上去营救小如来的意思,而是很有兴趣的问了瞎老板一句:“您缠住我们,必然会死,我们也不一定能活,但你也不想想,我师父他们……”
“我到时候都死了,还想那么多,我不累啊?”瞎老板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干死我们呗?”昙先生紧皱着眉头。
“你猜。”瞎老板笑了笑。
得到这个答复,昙先生顿时就不吱声了,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姓昙的,咱们算不算是朋友?”我忽然问了一句。
昙先生听见我问他这话,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就表情复杂的看着我说:“你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老子这辈子难得一次真心求人,这次算我求你了,你带着小如来去边上看着,别插手我们的事。”我面无表情的说道,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瞎老板脸上。
“你啥意思?”昙先生一愣一愣的看着我。
“我想试试,凭借我的手段,能不能干掉鬼太岁。”我咬了咬牙:“镇魔峰连那些邪魔都镇不住了,我还真不相信它能降住鬼太岁。”
“你也看出来了?”昙先生苦笑道:“镇魔峰确实是失去镇压冤孽的力量了,就因为阵眼丢失,所以才……”
“所以个屁!”我没好气的说道:“你就说吧,答不答应我!”
昙先生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
“你个毛!都他妈的滚!”
瞎老板跟发疯了似的,忽然站了起来,一拳头砸在了昙先生的腹部。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拳是没留任何余力的,再加上他这一下纯粹是偷袭,昙先生连防备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整个身子就软瘫瘫的飞了出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如来也遭到了瞎老板的毒手。
原本他是被按在地上没有半点力量反抗的,但在这时,瞎老板却没打算一直按着他,掐着他脖子就将其拎了起来,然后横着一记侧踹踢中了小如来的侧腰。
真的。
在那瞬间,我都听见了咔嚓一声,明显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你跟我玩狠的?!”小如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怒,他之所以愤怒成这样,是因为他看见了昙先生倒地不起的惨状。
“秃驴!住手!”
忽然间,昙先生大吼了一声,擦着嘴角的鲜血,颤颤巍巍的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没等小如来说什么,昙先生又摇摇头。
“算了。”
这时,小如来也没了急于攻击瞎老板的意思,忙不迭的跑到昙先生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其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小如来着急的问道。
“没事,就是肋骨折了两根,不碍事。”昙先生龇牙咧嘴的说道,拍了拍小如来的肩膀:“别跟瞎子玩命,咱现在玩不过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小如来一瞪眼。
“你不知道当初那个鬼太岁有多厉害,所以你有这心气。”昙先生叹了口气:“更何况咱们现在是稳赢的局面,没必要跟他做意气之争,咱们是玉,他是石头,把咱们给碰碎了,是他赚大了!”
话音一落,昙先生就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袁哥,咱们是朋友,这一次我让着你,但我不可能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做。”昙先生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说。”我点点头。
在这瞬间,瞎老板已经转过身打算往昙先生他们那里走了,但我没敢让他迈步子,死死的拽着他胳膊不作声。
“撒手!”瞎老板低喝道。
“哥,你听我的行吗?”我咬紧了牙:“你要是再乱来,我就一头磕死在这儿你信吗?”
“你有那胆子吗?”瞎老板不屑的问我。
“你不信?”我反问道。
瞎老板没说话,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
“袁哥!这次算你救了我们一命!”昙先生大声喊道,然后抬起手来,指了指我拽着瞎老板的手:“但咱们公私要分明!你要是选择帮瞎老板镇压鬼太岁,那我跟小和尚可就得过去破开封印了啊!”
听见昙先生这么说,小如来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满脸玩味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想我会做什么回答。
“二选一吧,袁哥,都到这份上了,你知道我不会让步的。”
昙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
“如果我一心想跑,那么瞎老板必然不可能杀掉我们,最多将我们重伤,但他也失去了镇压鬼太岁的最佳时间。”
“两条路,你选一条。”
“要么,你选择救他,让我们过去破开封印。”
“要么,你选择救世,让他干掉我们,之后大家同归于尽。”
“你选吧。”昙先生说着,脸色苍白的咳嗽了两声,可见他刚才也伤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很细:“不管你选哪个,我都服你。”
“你服我还把我往绝路上逼?”我苦笑道。
昙先生沉默了一下,说:“身不由己。”
“姓袁的!你别假仁假义的!要选就选!”小如来大骂道,看样子他是迫不及待的想死了,一副摩拳擦掌想跟我们过招的意思:“想打我奉陪!”
我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更平静了,脑子里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小袁,撒手。”瞎老板放低了声音,似乎想要说服我,脸上满是释然的笑容:“我有把握干掉他们,大不了咱们一路往山下走,借着鬼太岁的手扰乱局势,说不准他们……”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我一字一句的问道。
闻言,瞎老板笑了两声,摇摇头:“你不明白,小袁,有的事你根本就想不明白,作为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你不知道我对死亡这件事有多期待。”
“那你一直撑到现在可够辛苦的啊。”小如来冷笑道。
“如果不是怕胖叔他们伤心,我早就死了。”瞎老板拍了拍我肩膀:“现在有个英勇就义的机会,你别跟我抢,也别拦着我,行吗?”
我想了想,说,不行。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的。”
我说道,表情从未这么认真过。
“我父亲的事让我明白了一点,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活着。”
“活着,一切都有,死了,就一切都没了。”
“哪怕活得像是一条苟延残喘的狗,那也得活下去。”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走了胖叔他们会多伤心吗?!你这么自私合适吗?!”
瞎老板没说话,默默的看着我。
“要死,咱俩就一块死!”
我咬紧了牙。
“这辈子我欠你的人情够多了,现在……就让我一次还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