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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后等一行人赶到明辉殿,只见斩风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外,皇帝皇后都到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阻拦,心中着急万分,毕竟现在段祈煜河文锦绣可不在殿内,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他眉头微蹙,不管怎样,主子的命令就要遵守,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拦在了皇帝皇后面前:“陛下,娘娘,主子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皇后步子顿住了,韩忠刚要上前斥责他,却见皇帝摆手止住了他,他朝斩风点了点头:“既然煜儿早有吩咐,你便去通传一声。”

陈统领跟在最后面,一群皇室宗亲气势汹汹心思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兴师问罪的,却都没想到皇帝被拦住了竟没有生气,他们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所有人心头顿时有些摸不准了,他们对于段祈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斩风看了皇帝一眼,心头无奈,段祈煜根本不在他怎么通报?

然而心中如何想法自然不能说出来,他快步朝里面走去,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主子今晚出去必然会带回弗安方丈的,只要他来了,文锦绣身上的冤屈自然能够洗清,只不过时间必须在月上中天之前,眼看月亮越升越高,他若是再不回来,他可就要动武拦住这些人了。

门外等着的人面色各异,这些皇室宗亲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但皇室中人就是皇室中人,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段祈煜的影卫居然敢让他们等着,众人心中都有些火气,却碍于帝后的面子不敢发火,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饶是面色淡定的皇帝也有些忍不住了。

“韩忠,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皇帝朝韩忠看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有了之前段祈煜在大殿的行为,他担心他会被“妖女”蛊惑,尤其今晚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出来,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韩忠忙应了一声朝里走去,皇后唇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随后朝邬笃招了招手:“查查这殿内的情况。”

邬笃垂眸应是,眸子微微眯起朝殿内看了看,上前走到殿门口,将手掌放于门上感知片刻,随后蹙眉,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皇后眉心微微一动,冷笑一声:“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朗声道:“回娘娘,殿内并无那南离女子的气息,连带着太子殿下的气息都不知去了哪里,微臣怀疑,可能是妖女蛊惑殿下与其一起逃走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面色都变了,包括刚刚还有些担忧的皇帝,段祈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皇宫重重把守,他带着一个女子如何出的宫?众人并不知道他会异术,也不知道他的空间屏障几乎以及无人能破,因此顿时都觉得是那南离妖女的缘故,一定是她用妖术摄走了太子殿下!

“陛下,臣请下令,捉拿妖女,要南离给我们一个公道!”

“是啊陛下,三年前就是南离之人扣押了太子殿下,如今故技重施,岂不是欺我大月无人?”

一中年男子义愤填膺,然而他的话一落,皇帝脸色却猛然黑了黑,段祈煜当年待在南离三年原本是有所计划的,可是被他这么一说,怎么显得他那么无能呢?

他面色沉了沉:“好了,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一个个的就在这里乱了分寸,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查查太子去了哪里,这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真是无用!”

皇帝话音一落,刚刚还吵个不停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皇后冷眼看了众人一眼,她知道段祈煜会离开,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个儿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必然不会让文锦绣背着那样的恶名,所以定然是想找办法解决此事了。

想到隐云寺发生的事情,段祈煜很有本事,他的人瞒住了所有人,但瞒不住她,她想知道一样可以查的清清楚楚,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能耐罢了。

“其实若要查清楚殿下的行踪也不难,”陈统领壮着胆子道,看到皇帝目光落到他身上,顿时又有些底气不足,但话已经说了一半,总不能留下一半,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看那影卫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不如将他捉来好好盘问,兴许能知道一二。”

他说的影卫自然是斩风,不管斩风如何解释,他都认定了之前偷袭他的人是他,一个肩膀废了的禁卫军统领,可想而知以后的前途就此了断,他怎能不恨呢?

皇帝眸子微微眯起,身边的宗亲倒是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都跟皇帝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虽然地位不高,但论身份皇帝却不能跟他们太过摆架子,因此他只是皱眉听着不发一言。

五皇子段祈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一双阴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明辉殿紧闭的大门,段祈煜的身份,说实话,他们谁不羡慕?能给这么多宗亲吃闭门羹,整个大月也就只有他一人能做到,但是他也知道,有这本事并不是他的身份决定的,看看他手中的势力就知道,即使他三年不在朝中,可是回来不到三日的功夫,那些权力还不是想收回就收回?

他们争了那么久,其实不过是在他们手上过一遍还给他而已,这一切原本就是为他而准备的,可是凭什么?他也是皇子,若说他不是皇后所出,他认了,这是出身没有办法改变,可是段祈烨他也是皇后所出,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这样特殊?

不论如何,这一次不能这样轻易地过去,最起码也要让这个太子的威名扫地。

段祈煊还没有意识到他心中的想法已经变了质,从三年前在斗狼场上被段祈煜毫无形象地救下开始,他便生活在一个名叫段祈煜的阴影当中,他心中不会记得是他救了他的命,只会记得当初是段祈煜害他颜面尽失,所以他哪怕不要皇位都巴不得他过得不好,只有这样仿佛才能找回一些心理的平衡。

想到这里,他勾唇笑了笑,上前道:“父皇,母后,儿臣认为陈统领所言极是,而且诸位叔伯都是皇室的老人了,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咱们先进去,再好好盘问那个影卫。”

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以为他不想进殿吗?有段祈煜的影卫守着,他们能进得去吗?他如果能进得去,何必还要等在这里?还不是怕被拦住之后龙颜扫地么……

段祈煊见自己说完这话,皇帝却毫无反应,心头不由又紧了几分,却敛住面上的神情不说话了,向后退了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皇后深吸一口气,朝邬笃看了一眼:“邬笃,你可能追查到太子的下落?”

邬笃微微一怔,刚准备说话,就见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斩风面色肃穆地走了出来,宗亲们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加上段祈煊刚刚的话无疑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有脾气暴躁的已经上前一步,怒声道:“太子去了哪里?”

斩风奇怪地看他一眼,恭敬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等众人再次发问,一道微微不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孤就在这里,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所有人都看向门内走出来的男子,月白色长衫,身上还带着些许水雾之气,微微带着水渍的头发告诉众人他刚刚是在沐浴,明辉殿中没有宫女太监,段祈煜习惯了事事亲历亲为,因此哪怕他们在这里等着也没人知道,而斩风去通传,主子在沐浴,他一个下人怎么敢进去?

那宗亲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段祈煜:“太子殿下不是不在殿中么?”

段祈煜似是好笑一般看着他:“深更半夜,孤不在殿中应该在哪?谁告诉你们孤不在殿中的?”

“斩护卫去了那么久……”陈统领下意识道,然而话刚说了一半便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口,这种情况下岂是他能开口的?

段祈煜眯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凉意:“斩护卫通报时孤正在沐浴,出来晚了些,怎么就被人说成不在殿中了呢?难不成诸位是觉得孤被妖女蛊惑,带其逃走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他们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一个个都面色僵硬地朝邬笃看去,邬笃也十分讶异,然而他蒙着面纱,没有人能看清他真正的表情。

段祈煜冷笑一声:“怎么,在诸位眼中,孤就这么不堪大用?当日将这位女子交到孤手上时,诸位可有人反对?若是觉得孤没有这个本事,当时怎么不说?”

众人心中暗自叫苦,他当初将文锦绣接到明辉殿是在大半夜,难道他们能半夜来他殿中将人带走?后面见皇帝皇后都没说什么,他们这才歇了进言的意思,可是正如段祈煜所说,如果觉得他会被“妖女”蛊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偏要等到此时,究竟安得什么心?

皇后眉心动了动,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平静:“好了,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太子既然在此,本宫就不多说了,今日乃是处决南离妖女的日子。”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点头,皇帝蹙眉看着段祈煜的模样,段祈煜轻轻一笑,双手环在胸前,月光映照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飘渺:“哦?竟是今日么?”

“二皇兄,你不要犹豫了,那女子再好也是个妖女,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担忧的男声响起,段祈煜眉梢微微拧了起来,只见来人身穿一身黑色绣巨蟒锦袍,众人都早早来到了明辉殿外,偏偏他迟了几步,他冷笑一声:“四皇弟越发看的通透了,一眼就看出是妖女迷惑了孤,难不成孤在你心里就是如此无用之人?”

段祈烨心头一颤,忙低下头:“臣弟不敢。”

段祈煜眯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若不是顾念着几分手足之情,他早已将他送上断头台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他,敢算计他和文锦绣的性命,他总要付出些代价才是:“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孤与你一母同胞,手足情深,自然应当对你更为严厉,当着诸位宗亲的面,也别说是孤欺负了你,你既言语有失,便前去重华殿反省一日如何?”

段祈烨顿时捏紧了手指,他虽已封王,但在段祈煜面前还是矮上一头,尤其他这次回来之后越发捉摸不透了,他说出来的惩罚并不重,身为他的嫡长兄,确实有这个权力惩罚他,可是皇帝还在啊!

他朝皇帝看了一眼,皇帝眸子闪过一抹精芒,段祈煜不会轻易出口罚人,既然说了,当着这么多宗亲的面子他总不会落了他的面子,便点点头:“你皇兄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主意分寸了。”

这句话便是认同了段祈煜的惩罚,段祈烨眼底闪过一丝怨怼,不甘地垂眸:“儿臣遵旨。”

他说完朝皇帝行了一礼便快步朝重华殿走去,段祈煜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落到众位宗亲身上,行了晚辈对长辈的礼之后,才慢条斯理开口:“孤知道诸位来此是为了何事,孤也是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只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诸位叔伯进殿内小坐,孤慢慢将此事说与诸位听。”

众人不明就里地互相看了一眼,却无法拒绝段祈煜的提议,毕竟这里乃是在门口,站在这里说话实在是太有*份,因此众人犹豫片刻,便点头朝门内走去。

邬笃在众人离开后,才低垂着头走到皇后身边:“奴才有罪。”

皇后淡淡一笑:“无妨,你的手段对付他还差得多。”

她跟段祈煜也算是明争暗斗多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邬笃曾算计过文锦绣,他这一次只是让他失了些威信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娘娘,殿下他,罚了四皇子。”邬笃皱了皱眉,他是知道皇后宠爱段祈烨的,可是刚刚段祈煜要罚他的时候,皇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他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皇后眯了眯眸子:“技不如人,活该他遭这回罪,本宫教导他多年,也该让他长点记性了。”

邬笃闻言低下了头,他心中隐隐有个预感,段祈煜将段祈烨罚去重华殿,必然不仅仅是为了今夜的事,兴许他是要做些别的什么,有心提醒皇后,但看到皇后似是看透一切的表情之后,他默默垂下了头。

皇后何其聪明的人,他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能想通,她不说,恐怕心中早有打算,他何必多此一举?

明辉殿内灯火通明,众人不知不觉便在此待到了三更天,斩风守在外面,不知道主子在里面跟众人说了什么,众人离开时再也不提要处决南离妖女的话,甚至皇帝还答应了让“清音”成为段祈煜的贴身婢女,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众人态度大变,斩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这些话不该他问,因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将众人送走后已经是三更末,很快就会天亮,文锦绣看着面上带笑的段祈煜,心中十分好奇他究竟说了什么,才使得那些宗亲改了态度,而他却怎么都不肯告诉她,害的她猜了半晌,直到睡意再也控制不住,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段祈煜看着她睡过去的模样,唇角挑起一抹笑容,他能说什么,自然是将弗安方丈搬出来,又说明能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些宗亲自然会给弗安方丈面子,所以当然不会再为难她,而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慕翎宇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轻轻将被子给她盖上,段祈煜手指缓缓在她鬓角拂过,目光落到她脖颈间,露出来的几点鞭痕已经很浅了,他低声叹了口气,他料到了慕蓠裳会将罪责推给她,从而让她留在宫里,却没料到皇后直接给了三十鞭的处罚,天知道他看到当日她的模样,有多想杀了那些侍卫,可惜不能,这么做的话,定然会引起众人怀疑,她的这个身份也就不能再用了,那他处心积虑做的一切都将毫无用处。

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他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些伤药,轻轻在她身上的伤痕上涂抹着,又以内力催动药性起作用,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替她盖好被子,拉好床帐,靠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这一夜的月色十分皎洁,映在二人身上说不出的和谐,连外面吵闹的虫鸣都瞬间安静了……

次日,正如慕翎宇所料,皇帝安排宴会宴请南离使者,特地派了仪仗队前去驿馆迎接他们,除了慕翎宇与慕蓠裳之外,还有许多南离的大臣也到了大月,不同于慕翎宇护送礼品,他们则是来商议慕蓠裳的婚事。

宴会给足了排场,皇帝最是看重大月国威,因此场面功夫做的十分漂亮,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给足了南离面子,慕翎宇和慕蓠裳也十分恭敬乖巧,之前那些事毕竟都是背地里做的,文锦绣那件事也没有人再去找过慕翎宇,按照他们当初约定的,找不出真凶就处置清音,自然是不会再跟他报备的了。

也就是说,现在清音跟他丝毫关系也没有了,哪怕他曾说的义妹,南离公主等名头,没有南离皇帝的印玺根本什么都不是,而短短两日是不可能拿到南离皇帝的印玺的,他自然不能再将人要回去,不管是死是活。

慕翎宇知道文锦绣没有死,但他却不能在宴会上问出来,很简单,之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私下,而现在大月文武百官都在场,官宦女眷也都受邀在列,他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一个“被处死”的婢女,那就是打了大月的脸,也是丢了南离的脸。

所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当作之前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在段祈煜那里成功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利用他把控整个大月,到时候得到文锦绣是必然的,得到元灵珠也是必然的。

往常这样的宴会,必然是有许多官宦千金表演歌舞出彩的,苏青筝已经定下了人家,玲珑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实际上是害怕宴会上那么多人,有人发觉她不是真的文锦绣罢了,毕竟大月聪明人太多了,还有个邬笃在,而她不来,苏青筝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索性也就不来了,少了这两个风云人物,使得要看热闹的好多千金都有些没趣。

“唉,还以为能看到嘉宁郡主的表演呢,这一回怕是又要失望了。”一年轻女子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她并不是真正要看文锦绣会表演什么,只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而已,文锦绣跟太子的事兜兜转转,多少人都在背后说三道四,她们这些女眷自然是好奇的。

她身边的女子拿帕子捂着嘴唇笑了笑:“听说,嘉宁郡主身体不适呢!”

“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没脸来,我就说,太子殿下怎么能看得上她。”

“可不是么,一个假嫡女而已,而且文家还不是什么大户,怎么比得上南离的公主殿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慕蓠裳坐在一边将这些话尽收耳中,面上勾起一抹冷笑,却像是不解一般朝身边一位官家千金看去:“这嘉宁郡主是……”

身边的女子听到她问,忙将文锦绣过去的事说了一通,其实慕蓠裳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这样的情境下,她真的不问才会惹人怀疑,毕竟她就要跟太子成婚了,怎么会不好奇他之前跟哪个女子有过交集呢?

听到众人在她面前贬低文锦绣的话,她面上笑容更加深邃,但很快想起有关清音的事,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慕翎宇想要她留在段祈煜身边,但她可不会这样做,若不是她现在还需要慕翎宇的帮助,区区一个清音,她早就下手了。

可恨慕翎宇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居然把风刃给了她,这么一来,她想要除掉文锦绣就没那么容易了。

慕翎宇一直都在打量着慕蓠裳的神情,他心中的想法与她其实大同小异,只等她成功成为段祈煜的妻子,他便能控制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上首的段祈煜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的面色变化,唇角始终带着淡然的笑意,正如他过去多年所做的一样,皇帝似乎兴致高涨的样子,时不时跟周围的人说几句话,皇后则像个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宴会的场面,并没有多少稀罕。

“久闻大月女子能歌善舞,三年前嘉宁郡主一曲箭中舞广为传颂,我等实在佩服。”酒过三巡,慕翎宇起身朝皇帝拜了一拜,皇帝眉梢微抬,等着他的下文,他面上带起浅笑:“舍妹素来喜欢这等英气十足的女子,因此也曾私下学习过这箭中舞,虽不能得嘉宁郡主真传,却也有几分风姿,不知陛下可否给蓠裳一个机会?”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段祈煜,见他似是毫无反应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已经耗费了全身的修为帮他修改记忆,若是他还能记得文锦绣,那就大事不妙了,现在这样正合他心意。

众人听他说完这番话,心头都有了明悟,这位南离公主来到大月,又有之前段祈煜大殿求婚,可见二人之间的事是要作准的了,今日之所以献舞,不过是给陛下一个开口赐婚的机会罢了。

两国大臣心中各有想法,大月一些老臣面色忧愁,生怕这件事真的成了,而有些则满怀期待,恨不得皇帝立刻下旨,段祈煜眸子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皇帝眼底划过一抹深意,随后点点头:“你既如此说了,朕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去准备吧。”

慕翎宇低头应是,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段祈煜慢条斯理端起一杯酒喝下,他没有让文锦绣来参加今日的宴会,一来她身上的罪名还没有洗刷,这样张扬会引得众人不满,二来也是不想她再跟慕氏兄妹有所接触,否则以慕蓠裳的性格,今日必定又会诬陷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丝竹声,伴随着的还有鼓点的咚咚声,喝酒的大臣们都忘记了动作,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出现的身影,忘记了呼吸。

慕蓠裳穿着一身七彩霞衣,逆着光飞掠进来,仿佛一阵彩色的风一般,殿内早已准备好了四面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都是雪白的宣纸,她旋转着落入四面屏风之中,一时间只有影子倒映在屏风之上,看起来有些梦幻的美。

众人都有些纳闷,难道她不是要学当年文锦绣的箭中舞么?

就在他们有些奇怪的时候,那四面屏风却突然开始变化,按照一种极其奇怪的布局开始移动,将里面慕蓠裳的影子衬得时有时无,更多了几分神秘,而从偶尔看到的几眼可以发现,她此时手中拿着一支鼓槌,腰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腰鼓,正一下下敲动着腰鼓,发出一阵阵极有韵律的响声。

段祈煜眼底划过寒芒,众人听来这腰鼓只是普通的鼓声,但在南离待了三年,摸透了南离一切的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镇魂鼓,目的便是防止他突然想起什么,慕翎宇竟小心谨慎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明知计划已经成功还要再补上一层,他心头冷笑,哪怕补上十层,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慕蓠裳鼓点一点点变化着,那屏风却像人一般开始越来越快地移动起来,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向屏风的方向射出箭来,却一支支都被当在屏风之外,慕蓠裳的鼓点越发欢快,屏风移动的也越发快速,一时间众人眼花缭乱,那偶尔从屏风缝隙飞出的彩绸从飞扬的箭矢中划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衣裳还是云霞。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这样表演到结束,却见慕蓠裳突然向上跃起,身子直接跃过屏风,露出她大半个身影,又极快地落下,这惊鸿一瞥的感觉简直让众人忘记了呼吸,而屏风上也很快出现了一些精美的花纹,十八个男子手拿十八种兵器向着屏风进击,每一招都被屏风不动声色化解,而屏风内的慕蓠裳则丝毫不乱地作画,一点也不像那个柔柔弱弱的公主。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忽然从屏风中跃了出来,身上的七彩霞衣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地上,此时她身穿一身红色长裙,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鼓点跳动越发欢快,仿佛落入人间的精灵一般,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样的舞蹈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以柔克刚,美的惊心动魄。

慕翎宇满意地看着慕蓠裳的舞蹈,他们为之努力了这么多年,看到众人的反应便知道十有*是成功了,他目光落到段祈煜身上,果然看到他眼中露出痴迷之色,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慕蓠裳的舞蹈才结束,而众人也从那美妙绝伦的舞蹈中醒过神来,纷纷开口夸赞,皇帝微微一笑看向慕蓠裳:“想不到当年的小娃娃,如今竟也有这样的风采了,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慕蓠裳似是有些害羞地道谢,慕翎宇则站起身来看向皇帝:“不瞒陛下,舍妹在南离时已经与大月的太子殿下有了婚约,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翎宇特地替父皇问一句,婚期定在何日?”

段祈煜暗中冷笑一声,什么婚约,他根本就没有在南离皇帝面前求娶过慕蓠裳,不过是他们强塞的记忆罢了,现在也好意思拿来说?

皇帝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众人都知道,大月的太子是要娶大满女子为妻的,而且朕听说这一代大满皇室是有女儿的,这么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迎娶贵国公主了。”

慕翎宇蹙眉,南离大臣们也都面露怒色,难不成他们想反悔?慕蓠裳都跟着来到大月了,现在想反悔?

“大月陛下,莫不是看不起南离?”慕翎宇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毕竟他们都把公主送上门了,皇帝还敢拒绝,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他们若是不生气那才真的失了身份。

皇帝面色一冷:“七皇子误会了,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若是太子没有与大满之间的婚约,朕必然不会阻拦。”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无外乎刚刚在宴会上听到的段祈煜和文锦绣之间如何如何,在他们看来,这行为就是他们宁可任由段祈煜跟一个根基浅薄的大臣之女来往,也不愿他跟慕蓠裳联姻,这不是看不起他们是什么?

慕翎宇握紧双拳,一副被气到的样子:“既有婚约,又为何求娶我妹妹?还在大殿亲口提出?”

他说的是当初段祈煜在大殿要求以大月名义求娶慕蓠裳的事情,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尤其大月的大臣,刚刚还有些吵闹,现在完全安静了下来,毕竟若是段祈煜真的要那么做,他们也是不能阻拦的,而且他也确确实实说了这话。

段祈煜微微一笑,似是安抚一般朝众人看了一眼,淡淡道:“诸位不必动怒,孤既说过这话,必然是不会反悔的。”

他话音一落,刚刚安静的众人立刻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慕翎宇眼底划过暗光,等待着他的下文,无论如何今天这婚事都要让他答应了,不光答应,还要逼的他无法反悔!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轻咳几声道:“大月虽然与大满有姻亲关系,孤自然应该遵从这个规矩,但蓠裳公主于孤有救命之恩,又跟随孤到了大月,于情于理孤都不该如此无情。只不过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哪怕要定下婚事,今日也太过着急了些,不如请父皇择个好日子再下旨吧。”

他的话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同意,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倒是他意料当中的反应,段祈煜若是轻而易举就同意,那才有鬼了,此时的模样又让他放松几分,点点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远来是客,我们也不好太过逼迫,不过蓠裳若是还住在驿馆,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皇帝眸子微微眯起,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哼:“既然如此,便许她入宫居住吧。”

慕翎宇垂眸,淡淡朝慕蓠裳看了一眼,慕蓠裳会意倒了几杯酒走上前来,一杯递给皇帝,另一杯递给段祈煜,将酒杯朝二人举了举:“多谢陛下,太子殿下。”

她说完一口饮尽,皇帝唇角扯了扯,也将酒喝了下去,慕翎宇看着段祈煜将酒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慢慢眯起了眸子,段祈煜的话只是缓兵之计而已,他怎么会轻易同意?今日这婚事他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会收拾慕蓠裳了……突然想完结了,然而坑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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