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婶脸上带着几分感慨,看了看除了金子和廷煊,院子里也没别人,悄声对盛浅予道。
“说真的,对姗姗,我心里是有些不满意的。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姗姗那孩子也收敛了很多。”
“我看她是没以前任性了,最主要的是,她一心为我们家鸿儿想,心思全都放在了鸿儿身上。”
盛浅予点头,“姜大哥也同意了吧?”
“是,昨日点头的。他前段时间不是身子不好吗?姗姗每天早上来我家帮忙。鸿儿应该是看姗姗那孩子帮着我忙进忙出的,也算是为了我吧。”
姜婶说到这个,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
自己儿子懂事了,知道心疼她。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儿子委屈了。
盛浅予表示理解,“姜婶,我觉得您不用多想。姜大哥他自己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况且,姜大哥知道这不是儿戏,他不会为了让您开心就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
盛浅予把红蜡烛之类的放到姜婶带来的小篮子里,“再说了,女子成亲怎么说也比男子成亲要慎重。周如姗以前虽然说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不过,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就当是为了姜大哥着想,别想那么多了。”
姜婶点点头,长舒口气,“这些我都能想通,周家人还是不错的,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其实,当初姗姗能站出来救你姜叔,我还是有那么一些感激她的。”
盛浅予轻笑,“反正你们家的事你们看着,姜婶您心里别有疙瘩就行。过日子嘛,都那样。”
听到盛浅予这话,姜婶不由笑开,“姑娘,你别怪我多嘴哈,我想知道,你和廷煊的爹到底咋回事?你们一直这么分着可不行。”
闻言,盛浅予眉头微微拢起,“这个,很复杂,可能......”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看盛浅予这不好说出口的样子,姜婶心里一堆想法,“难道廷煊的父亲已经,已经不......”
不在了?
“姜婶,这个倒没有。廷煊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其实并没有成亲。和廷煊的父亲,也可能不会在一起。”
“啊?”
盛浅予眼底深处有些迷惘,有些不确定,面上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她觉得是不可能了。毕竟,她和容逸之间的差别太大。
不说在这个时代的身份。就只是思想上,再加上容逸是容王府的世子,肩上还有他的责任。
容逸的世界太复杂,复杂到她懒的去掺和。
所以,她宁愿退出,走的远远的,再无牵扯都可以。
“没成亲?!”姜婶显然是没想到盛浅予没成亲。
这样的话,廷煊岂不是......
这个想法一出,姜婶立刻按下去,大大方方开口,“没事,没成亲刚好,你和廷煊的父亲既然不可能了,婶子回头帮你留意着。或者,你自己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男子。但是,可不能再跟别人说你没成过亲。”
这女子的名声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在这荒野中也不能乱传。
盛浅予闻言,点头,“姜婶放心,我明白的。”
“你跟婶子说想找什么样子的?咱们这山野里的男子肯定不行,姑娘你自己认识的人多,若是有合适的,真的可以。要趁着孩子现在还不是很懂。”
盛浅予看了看廷煊,点头,“我明白姜婶的意思。不过,我也不会为了孩子就随随便便的交付自己的一生。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确实是这样,不能着急。廷煊这么懂事,就算他知道了也一定会理解你。”
盛浅予缓缓勾唇,“应该吧。”
姜婶看了看手上的嫁衣,小心的叠好放在篮子里,“姑娘别多想,这小孩子不管怎么着也得三岁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话,现在也就似懂非懂的顺着你说话。”
盛浅予点头,她知道这一点,廷煊现在就是,你觉得他什么都能听懂,其实也是一知半解的。
姜婶提起篮子,“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家里该准备做饭了。如今这喜服有了,我还要弄别的,再定日子。”
盛浅予瞬间觉得姜婶是一副忙忙叨叨的样子,“行,姜婶快去操办,定好了日子跟我说,到时候我去你家吃喜酒。”
“好好,一定。”姜婶应着声出了大门。
盛浅予把房门关上,看了看廷煊,只是一笑。
她的终身大事,还是再说吧。
如今的她,真的没什么心思。
拿出怀里一个哨子,盛浅予吹了几声,然后一只雪白的鸽子咕咕叫着落到了房顶上。
“小鸟,小鸟,娘亲,小鸟......”廷煊看到,指着房檐上站着的那只雪白鸽子,小脸上满是兴奋,眼睛更是晶晶亮。
盛浅予轻笑着走到廷煊身边,把他抱起来,“宝贝,这是鸽子,不是小鸟。”
“鸽子。”
“对,是鸽子。它和小灰长的不一样,对不对?”
“嗯。”
“那你去找小灰玩,娘亲现在有点事,好不好?”
廷煊摇头,指着坐在太阳底下看书的金子道,“舅舅,玩。”
“跟舅舅玩啊?好。”盛浅予把廷煊放下。
金子也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放下手里的书,笑着对廷煊拍拍手,“过来,舅舅带你去找小灰玩。”
“不找小灰。”廷煊晃着身子跑到金子跟前,奶声奶气的拒绝。
“那找小红玩?”金子笑着征求廷煊的意见。
廷煊继续摇头,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不找小红玩。”
“那找小蓝玩。”根本没有小蓝。
“咯咯......”廷煊开始乐,还是摇头,“不找小蓝玩。”
“那找......”
盛浅予看两人高兴的玩着,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写了张纸条,绑在信鸽腿上,让它去找鞭卓。
信上是让所有人在年前五日回来,休息十来日再去。
之前孙茂等人陆续回来,西南峤附近的地形盛浅予大概都了解了。
除了面对西向国那边需要一处坚固的大门,其他还有四处小门要盖出来。
剩下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天然的峭壁或者少见的沼泽地。
有几处可以通过人的山谷,盛浅予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人在狭窄的谷口挖一个深坑,里面放上浅浅的一层水,然后往水里扔一些吸引蛇的药丸。
这边属于南方,蛇冬眠的时间很短,甚至有的蛇根本不冬眠。
所以,有这么一坑的蛇虫之类的,相信没几个人敢走。
那坑也要挖很长,没有木棍可以延伸,到时候根本无法通行。
心里有了想法,盛浅予也计算好了时间,在小麦成熟之前这些都能完成。
后面慢慢的在几处大门那边建些房屋,固定一些人换着在大门处值守,这西南峤外人是绝对没办法进来了。
传信之后,盛浅予便开始着手准备年货。
之前杀的野猪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刚好快要过年,盛浅予把几头很肥的野猪用药迷倒,之后叫人抬出去,放在一个空旷的位置宰杀。
不光猪,山羊也有几只,还有两头野牛,以及各种鸡鸭之类的。
空地上架起了几口大锅,很多人来看热闹,也顺便买些肉回去。
一连好几日,这边都是来来回回买肉的人。
后面还有一些人要布料和棉花的人,盛浅予便叫了姜婶等人帮忙。
盛浅予也不赚大家的银子,花多少买的就卖多少。
基本所有人都买了肉回家,盛浅予也留下不少。
天气很冷,挂在外面也不会坏。还有一些切成细条放在厨房,打算做腊肉。
姜鸿身子这几日算是好利索了,知道牛亮他们不在家,所以从山上砍了不少柴给盛浅予他们送过来。
也没多留,只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盛浅予计划着蒸些包子,做丸子等等。
忙忙叨叨中,鞭卓等人也都回来了。
“姑娘,大门都盖好了,弓持找到了黑檀木,就做了大门,暂时先用木头的。等外面战争停了,再找机会出去定做一些铁。”
盛浅予微微惊讶,“速度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要过了春节才能好。”
“我们赶时间弄得,怕西向国的人撤兵万一发现咱们这边,所以就早早的把门弄好了。”
“嗯,回头在那附近找个地方,盖出几处院子来。”
“姑娘放心,已经开始弄了。”
“好,你想的周到,我确实不用太操心。”
让鞭卓几人休息,盛浅予整日在厨房忙着准备年货。
在过年的前两日,一切准备齐全,就等着过年了。
年二十九,乔铭宸的信传来,说西向国大败,暂时撤了回去,不过,年后肯定还会再来。
还问盛浅予缺不缺东西,如果需要什么,趁着最近可以帮她准备出来。
另外,上次盛浅予给送去的一点铁矿确实不错,但现在没工夫来弄,说是等过段时间再说。
最后还管盛浅予要些药粉,说是对付湛王。
盛浅予想了想,回了一封信,除了需要大门上的铁,别的都不需要。
铁矿的事情乔铭宸不着急她更不着急。
乔铭宸要药粉,其实是说明他没信心能打过湛王,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马上春节,她在信上说了节后派人送药粉。但是,却需要乔铭宸的人接应。
地点是定在靠向南乔国的一处山群。
其中有一座峭壁山,那峭壁很特别,几乎与地面垂直,光滑的就像一堵墙,更像是一座山被人从中间劈开一样。
时间定在年初五的未时左右,并且定了暗号。
到时候乔铭宸的人在山下等着,她这边派人上山,从山顶把药粉用绳子递下去。
确定好这些,盛浅予让鞭卓和弓持看过,到时候他们两人谁去都可以。
“鞭卓,湛王这个时候应该回北湛了吧?”
临近春节,她不信湛王还会留在西向国的军中。
鞭卓摇头,“属下觉得湛王应该不会回北湛了。”
盛浅予闻言,思索片刻,眼神微动,“你说得对,他把西向国占了,若是这么回去,估计北湛皇帝不会放过他。”
“是这样。”
翌日,年三十,距离春节只有一日,一个容王府的暗卫从小路绕进来,并找了过来。
“这是世子爷给小公子的,说是明日的生辰礼物。”
盛浅予看着护卫手里的盒子,心口点点波动。
廷煊的礼物......
他们如今在这荒山野岭,容逸是提前了很久准备的吧?
能这般记挂着廷煊,确实用心。
盛浅予看着锦盒上的一封信,两只手接过,“好,谢谢。”
“姑娘客气了,属下不敢当。”之后,暗卫把手里的两个大包袱也放在桌子上,“这里面也是世子爷准备的东西。”
“好,你辛苦了。”盛浅予看着这风尘仆仆的暗卫,继续道,“你在这休息几日再回去吧,刚好赶上春节,也不用着急。”
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应声,“是。”
盛浅予看看外面和金子跑着玩的廷煊,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拿起上面的信打开。
那边鞭卓向暗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门。
盛浅予展开信,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关心。
容逸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说为廷煊准备了一个小的弓弩,可以固定在手腕上,不会很沉,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可以防身,让盛浅予不要拘着廷煊不给玩。
还说廷煊是男子,两岁了,应该可以学一些简单的字了。若是盛浅予同意,他便派几个夫子过来教导廷煊之类的。
最后都是关心她的。说她知道湛王的情况,还说那个玉玺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处了。湛王控制了西向,将来肯定会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接替西向国,玉玺自然就会换了。
最后还说了关于打探到的伏庞国的事情。
说伏庞国的一个郡主私下里让人找过一个女儿,那个郡主从未嫁过人,到现在已经年近四十,还是养在府中,很有可能是她的生母。
但是,伏庞国那边一点儿口风都没露,如今更是已经放弃寻找,所以具体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打探不出来。
最后还劝盛浅予不要着急,更不要冲动的过去找人。
最后还说了自己暂时走不开,正在准备朝廷放粮的事情,可能短时间没办法来看他们母子,让他们保重。
还说让她不要多想,他会等着她之类的。
盛浅予抿唇,对于最后的话表示,有那么一点点的撩动了她心里的涟漪。
她知道从那次南乔国分开,她对容逸是有了一些不同的感觉。
可是,心里更是清楚自己还没有完全接受容逸,更不知道会不会接受。
思绪乱飘了一会儿,盛浅予把手里的信收好,然后打开锦盒。
里面不仅有一个精致的弓弩,还有一根金黄色的簪子。
簪子整体是一个凤凰,最上面凤凰的嘴里叼着一颗血红的圆形珠子。
盛浅予眼帘微动,眸色浮浮沉沉,缓缓伸手拿起簪子。
簪子下面压着一个很小的纸条。
盛浅予拿起纸条看了看......
‘刚想到,你今年都已经十六了,去年我应该给你及笄的礼物,现在补上,希望还不晚。’
看完纸条,盛浅予心不由加快跳动了几下。
簪子,及笄礼物。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收到男子送的礼物。
说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是骗人的。
可,这么贵重的礼物又让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收。
簪子。
她其实对这个礼物没什么感觉的。
而在这个时代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这个时代的女子十五岁及笄,她现在是十六岁,明日春节就又长了一岁。
十六岁,在现代,算是花样年华的女子。而她的孩子明日就两周岁了。
轻轻的拿着簪子打量了许久,盛浅予又放回盒子。
之后打开包袱查看里面都是什么。
衣服,毯子,鞋子,烟火,银票......
全都是比较实用的,在这山野中几乎买不到又切实需要的东西。
除了烟火,那是廷煊喜欢的,没想到容逸到现在还记得。
容逸能这般的记挂着廷煊,说真的,盛浅予心里感觉很不一样。
说感动不见得,说应该,又好像确实应该。
可,她都已经把廷煊带离,容逸现在不仅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竟然事事为他们考虑,事事迁就着她的选择。
送银子,送东西都暂且不说。
兴师动众的为她查身世,为她弄来莲华冥叶。对于他自己做的事情从来不提,还一直在关心着他们母子。
想想,她还真是铁石心肠......
可......
“娘亲,小狗狗,小狗狗......”廷煊哒哒的脚步声接近,嘴里不停的说着小狗狗。
盛浅予抬眼看向大门,廷煊手里抱着一直很小的狗进门,脸上是开心的笑。
盛浅予看着廷煊手里那只好几种眼色掺在一起,花色有些凌乱的狗,微微拧眉,“这是野狗?从哪弄来的?”
后面弓持和鞭卓一起进门,弓持手里还拎着几只野鸡和兔子。
“姑娘,这是在老虎穴的附近看到的。”
“嗯?老虎穴?”
“是。这只小狗有可能是被什么动物叼出来的,具体不知道。看样子还不足月,现在还没有野性,我就想着带回来给小公子玩应该可以。”
盛浅予接过小狗看了看,这狗小声的哼唧着,已经睁开眼睛了,看上去是挺温顺的,也不咬人,还有些害怕的样子。
“弓持,你去老虎穴附近做什么?”
“属下想着猎只老虎,回头用虎皮给小公子做身衣服,肯定漂亮。”
闻言,盛浅予抿唇,“下次再去的话就找我拿些药粉,那老虎凶猛,万一伤到就不好了。”
“是。属下记住了。”
“娘亲,可以养吗?”廷煊把小狗放在桌子上,摸着它的脑袋,征询盛浅予的意见。
盛浅予正要回答,廷煊的视线落在盒子里的弓弩上,小手点了点,摸了摸,转头,“娘亲,这是什么?”
盛浅予垂了下眸子,缓缓勾唇,“这是你爹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爹?”廷煊眨着眼睛,脸上都是疑惑。
盛浅予心里瞬间说不上什么滋味。
廷煊两岁了还不知道爹爹,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是,你爹爹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