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还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忐忑。
这声音一出,瞬间引起大家的注意,太后也自然的转头看向将军夫人。
“孟氏,你想说什么?”太后眼底神色深深,看着站起来的将军夫人,身子微微后仰。
其实太后心里大概知道将军夫人要说什么,她就是要孟氏自己说出来。
两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很清楚。
而且,听到流言的时候她也让人去查了当年的事情,尤其还把五皇子叫来问了话。
五皇子别的不好说,但绝对不会说谎。
将军府小姐在与湛王有亲密动作之前就已经跟了湛王好几日,怎么都不可能是逸儿算计的。
再一个,那些传言说是盛浅予算计的人更好笑。
当时的盛浅予被皇家通缉,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算计卫家小姐。
就算盛浅予算计了卫家小姐,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流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清楚,心里也明白。
其实,将军府如果在一开始知道逸儿有了那么大一个孩子之后,率先想到的不是传出去那些流言故意抹黑逸儿的名声。
他们心里有怨有委屈的找她说一下都没关系。
只可惜,卫家想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了。而那些根本就不可能。
将军夫人听到问话,深吸口气,“太后,臣妇要说的话恐怕......”
将军夫人话说到一半,视线环视周围,意思非常明显。
太后明白什么意思,看向张老夫人。
张老夫人意会,扶着身边老嬷嬷的手站起身,“老身去找找茜茜和芷游那些孩子。”
说完这句,张老夫人又看向盛浅予,“廷煊这孩子肯定也喜欢热闹,老身带他一起出去玩。你们放心,孩子肯定能照看好。”
盛浅予有些不放心,还是点头,“我让鞭卓跟着,廷煊还是有些认生,鞭卓跟着会好一些。”
张老夫人倒是无所谓,“行。”
其他夫人见此,心里大概都有数,纷纷起身出门。
盛浅予也抱着廷煊走到大殿门口,交给鞭卓,让他先去和别的小朋友玩。
待人走的差不多,太后眼神有些沉沉,看向将军夫人,“说吧。”
这些事情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将军夫人不过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将军府不好的一面,所以才不希望这么多人在场而已。
将军夫人视线在容逸和盛浅予身上扫了一眼,拉着卫映彤的手跪在大殿中间。
“太后,前段时间外面的传言相信您也听到了,臣妇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当初先不说彤儿是不是真的迷恋湛王。世子爷和盛姑娘的儿子都三岁了,说明世子爷在四年前就,就已经辜负了我们彤儿。”
“太后,臣妇知道不应该这样说世子爷。但是,当初两个孩子的亲事是太后您亲自指的。世子爷在外有别的女人可以,但,生孩子就绝对不可以了啊!”
将军夫人声音哽咽,为自己女儿抱不平。
卫映彤跪在将军夫人身侧,面上流着眼泪,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眼底则是阴阴恻恻。
“将军夫人这话就说错了。本世子与浅予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不过,就算没有这个意外。本世子与将军府小姐恐怕也没有任何结果。”
容逸脸上所有笑意收敛,眸色黯黯沉沉。
将军夫人抿唇,才不相信什么意外呢。
容逸和盛浅予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知道,但是,自己女儿现在有机会翻身,她不惜一切也要让自己女儿重新成为世子妃。
至于盛浅予,跟她可没关系。
“世子爷,臣妇并不在意您与盛姑娘之间的事情。世子爷身边自然也需要女子照顾。只是,就算世子爷偏袒盛姑娘,也不应该让盛姑娘在正妃之前诞下庶,孩子。”
差点脱口而出的庶子一转变成了孩子。
将军夫人没注意到盛浅予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继续道,“就算世子爷想娶盛姑娘为正妃,大可以大大方方的与我将军府提出退亲,也不需要像外面那些人说的费尽心思的坏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闻言,容逸眼神更加沉了几分,上位的太后脸色也同样的阴沉下来了。
太后更是使劲一拍身边的小几,震的上面的茶杯哗啦响了两下,把里面的水都溢了出来。
将军夫人身子忍不住一抖,跪着的身子立刻半趴下去。
而上位太后夹带着怒火的斥责声音已经传来。
“放肆!孟氏,谁告诉的你当初卫映彤和湛王的事情是逸儿故意算计的?!是谁说的,把人给哀家找过来,把证据给哀家拿出来。”
太后眯着眸子,“你若是拿不出证据,如此的信口雌黄,张口便诬陷皇室的世子,看哀家不治你个诬陷之罪!”
太后这是真的愤怒了,而将军夫人自然是害怕的。
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将军夫人也豁出去了。
不管怎么样,她家男人现在还在守着边境,卫家世代忠良的功绩也在那放着,谁都不可否认。
将军夫人跪直了身子,一脸的无畏。
“太后,臣妇知道太后一定会生气。但是,臣妇也了解自己的女儿。臣妇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情,还请太后明查。”
“臣妇现在是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但是,臣妇相信自己的女儿,就像太后相信世子爷没做这件事一样的相信。”
“太后,如果这件事不是世子爷,那么,总归是有人与湛王合谋算计,毁了彤儿的清白,以此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将军夫人说着这话,视线朝盛浅予身上瞄了一眼。
话中意思很明显,不是世子爷与湛王合谋,那就是盛浅予与湛王合谋。
太后心里冷哼,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火气,“孟氏说的那个人是谁?就算不是世子爷,也不能毫无证据的揣测任何人,这一点相信不用哀家说吧?”
将军夫人闻言,心中一凛。
什么意思?太后这是连盛浅予也一起维护了?
心里想着,话已经脱口说出,“太后,盛浅予在这里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闻言,太后一脸疑惑。
容逸眸色深深,眼底思索划过,脸色沉冷异常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将军夫人。
盛浅予则是微微挑眉,看向将军夫人,想听听她的下文。
上位太后提盛浅予想知道的问题,“孟氏,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太后。两年前京城中谁都不知道盛姑娘和世子爷的关系,大家只以为盛姑娘毒倒容王府的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两年后的现在,盛姑娘跟着世子爷回来了,就说明盛姑娘对世子爷不是无心。”
太后眼神微闪,没有说话,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夫人。
“太后,您想想。盛姑娘的儿子也是世子爷的儿子。盛姑娘当初若真的不打算和世子爷有个结果,又为何跟着世子爷来了京城?”
“臣妇以为,盛姑娘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想要趁着那件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世子爷的关系。”
“只不过后来事情没有朝盛姑娘所想的方向发展,所以盛姑娘才离开了京城。”
“也说不定盛姑娘离开是因为当时世子爷与彤儿有婚约,她不能做正妃。离开京城更是为了避开嫌疑,不让人怀疑是她和湛王联手算计了彤儿。”
“如今知道世子爷与彤儿的亲事已经无法挽回,所以盛姑娘便直接带着儿子回来了。”
“臣妇记得,盛姑娘这次回来,人还未到京城,京城中的传言就已经开始。这未必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将军夫人一番话分析的非常有道理,有些地方却也非常的牵强。
比如,容逸与卫映彤明明早就退了亲,盛浅予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再比如,盛浅予既然一开始就想和容逸在一起,为何还要做出得罪容王府的事情,甚至间接的得罪了整个皇家。
再比如,容逸有一个喜欢的女子,那个时候直接光明正大的带着盛浅予在身边就可以,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
总之,太多解释起来很勉强的东西,再加上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口说无凭,盛浅予也懒的与将军夫人争辩。
因为,站在谁的角度这些事情都有合理的借口。
但是,被人这般的往身上泼脏水,若是就这般平白无故的接下,她盛浅予就太好欺负了一些。
盛浅予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朝跪在地上的两人走近了几步,微微弯腰,问的极其认真。
“将军夫人确定是本姑娘算计的你女儿?”
将军夫人对上盛浅予幽黑深邃的眸子,眼底划过心虚,还是一脸的愤恨,眼神朝另外一个方向瞥去,“自然。”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辜负将军夫人的。”
“什么?”
将军夫人想问盛浅予什么意思,视线转回来的时候盛浅予已经走回容逸身边了。
上位的太后眼神微动,看了盛浅予一眼,转脸再看下面跪着的母女两人时有些不耐烦,“孟氏,你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根本做不了任何的证据。”
“太后,臣妇......”
太后抬头,“今日是大年三十,孟氏你想哀家好好的查两年前的事情的话,哀家现在就让人把湛王和五皇子叫过来。”
“两年前五皇子贪玩,在主街呆了好几日,当时那周围几间铺子里的人也都还在。”
“哀家好几日之前就让人在暗处盯着那些人了,他们来作证,只能说真话,不能说假话。”
“孟氏,你要对峙吗?”
太后最后一句话问出来的声音沉沉,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
而将军夫人在听到太后说已经派人盯着那些铺子的人,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后跟窜到头顶,让她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
“太,太,太后......”
太后轻哼一声,“孟氏,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今日你说的这些话哪些真哪些假,哀家心里也都一清二楚!”
“哀家看在你卫家满门忠良,打算让这件事情自己平息下去,免得给您将军府的门面抹黑!你倒好......哼!”
“你们母女真的以为哀家是个傻子,你们说什么就要信什么?这满京城那么多人,想要找出证人是不简单。”
“但是,不简单不代表就找不出!那蒋家是生意人家,若是不能做生意便让他们滚回去种地!京城不缺商人,更不缺这种阴损的富商!”
太后一番话,等于告诉将军夫人她背后所做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经知道了。
将军夫人脸色难看的跪在原地愣住,想张口说什么,却迎上太后沉怒的眼神。
嗓子一紧,任何狡辩的话或者求情的话都说不出。
而一直等着太后重新给她和容逸赐婚的卫映彤也不傻,听出了太后话中的意思。
卫映彤眼底满是急色,但是也知道此时不能再多言,要不然只能适得其反了。
*
从太后的寝宫出来,盛浅予一脸好奇的看向容逸,“太后知道这件事是将军夫人所为了?”
容逸点头,“是。从京城开始有流言的时候我就派人把附近铺子的那些人都盯紧了。这件事也禀报给了皇祖母。”
“后来将军夫人让人去买通那些人的事情也被我身边的暗卫听到,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皇祖母。”
“另外,蒋家往外传话的那几个婆子和下人也都揪了出来,皇祖母曾经见过,也查问过。所以,皇祖母早就知道将军夫人的目的以及背后所做的一切。”
闻言,盛浅予嗔怪的看了一眼容逸,“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啊。我还在想呢,太后听到流言之后,为何就是连问都不问一句,结果竟然是早就知道了。”
容逸面色温和,眼神轻柔的看着盛浅予,“我说过我会解决,现在相信了吗?”
盛浅予闻言,心口点点波动蔓延,看着容逸的眼神也柔和下来,点头,声音轻轻柔柔,“容逸,谢谢你。此时此刻我很确定,跟你在一起,是我最对的选择。”
容逸闻言,眼帘微动,眼底笑意压抑不住,“我发誓,答应你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到。”
“嗯。”
两人柔情蜜意的互相对视,眼里只有对方。
“咳咳!我说找了你们这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躲在这里谈情说爱。”
五皇子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视,两人一起转头看向走近的五皇子。
“五皇子,你看到湛王了吗?我找他有事。”盛浅予开口问。
五皇子闻言,眉头高挑,还看了一眼容逸,凑近盛浅予,声调微扬,“你确定你要找湛王?”
盛浅予点头,“很确定。”
“你就不怕......”五皇子说着,对盛浅予眨眨眼,眼神提示的很明显,容逸还在。
盛浅予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单独找他,容逸可以陪我一起去。”
“啊,原来可以让容逸知道呀,那我就放心了。来,跟本皇子走,湛王在那边暖亭里发骚呢。”
五皇子甩着脑袋在前面带路。
盛浅予和容逸对视一笑,跟着五皇子走。
几人走了大约一刻钟,果然在一处暖亭里看到了横躺在软榻上的湛王。
三人还没进亭子,那边看到三人走近的湛王立刻起身,一脸戒备的看着盛浅予。
别人他都不怕,就怕盛浅予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药。
上次,他的腿三日都没有知觉。
不,不光腿,还有别处。
他想报复回去,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对盛浅予下手。
“湛沂辰,跟你商量件事啊。”
盛浅予拉着容逸的手,带着一脸轻浅的笑意踏近亭子。
湛王在夫妻两人脸上看了看,这两人脸上的笑如出一辙,笑容下面好像都隐藏着狐狸的狡猾。
“本王不想听。”
“你确定?这次是好事。”盛浅予露出自己觉得很善意的笑,尽量让湛王感觉不到她的利用。
呸,不是利用。
湛王看着盛浅予笑的又灿烂了一些,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再次果断拒绝,“本王有别的事。”
“什么事?”盛浅予问的一脸认真。
湛王嘴角抽了抽,“不方便告知。”
盛浅予声音拉长的嗯了一声。
那边五皇子笑呵呵的插嘴道,“弟妹,你手里有什么好玩的药可以交给我,我能帮忙。”
五皇子的这个帮忙指的是帮忙搞定湛王。
而湛王自然也明白这个意思。冷冷的看了五皇子一眼,转头看向盛浅予,松了口。
“你说吧,什么事?”
“真的是好事。我想告诉你,有人诬陷你,本姑娘决定帮你一把。”
“哦?”湛王表示怀疑。
*
冬日天黑的快,宴会开始的就早了一些。
盛浅予带着廷煊跟容逸坐在一起,那边跟皇上一起过来的容王爷看到盛浅予的时候冷着一张脸。
但是,看到坐在盛浅予身边那个眉眼与容逸长的很像的孩子,火气又稍微压了下去。
上位的皇上、皇后以及愉妃等人也都朝盛浅予这边看了一眼。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善意,总之,落在几人身上的目光不少。
盛浅予淡定的坐在位置上照顾廷煊,容逸则是专心的照顾母子两个。
皇上说了一些开场的话,宴会正式开始。
清扬的琴声配着舞女的舞姿,大家开始用膳。
刚吃几口水果的功夫,那边五皇子站了起来,而且还是直接朝上位走。
那边皇后看到五皇子,心肝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不过,五皇子好像不是冲着皇后去的,而是端着杯子给皇上敬酒。
“父皇,儿子祝您新年快乐。”
敬酒便敬酒,五皇子却绕到了皇上后面,就站在皇上和皇后两人的斜后方。
皇后身体僵硬着,防备着,而五皇子就是简单敬酒。
不过,明面上是这样,五皇子一只手端着酒杯扬头喝酒,另外一只手抬手间不让任何人察觉的把一点粉末洒到了皇后后面衣领处。
皇帝高兴,欣慰自己儿子终于懂事了。
只是,他还没笑出来,五皇子突然使劲的吸了两下鼻子,“怎么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