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崔绾绾从床上起身，穿好鞋子，走到窗棂旁仔细听着。
周围似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于是崔绾绾小心翼翼地推开窗。
窗外无人。
再推开门，走了两步。
屋外月色清冷，寂静无声，连半个人影都未曾瞧见。
崔绾绾转过身，猛然撞到了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
她抬起头，愣住。
居然是东方墨桑。
他的武功如今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了吗？
在她之上，她竟然毫无察觉。
果然是男主，这简直就是天道的亲儿，深受眷顾。
区区一个半路学武之人，短时间内就可以远超她这个打小就习武的人。
当真是不公平。
只可惜，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
崔绾绾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叹深受天道眷顾之人，可真是好命。
男人的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地盯着少女。
崔绾绾并不说话，她稍稍怔愣之后，便迅速淡定下来。
她知道东方墨桑所来何事，白日里沈景舟抱着她时，她曾察觉到在暗处有道视线落在了这边。
起初以为是路过看热闹的侍女下人们。
现在想想，那人原来是东方墨桑。
东方墨桑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打破了死水一般的寂静，问出口：“为什么？”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手指紧绷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崔绾绾忽然笑了，“什么为什么？怀安哥哥，绾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笑容和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对于他而言何其残忍。
这样的质问，前世其实也发生过一回，只不过两人的位置完全颠倒过来罢了。
他凝视着她，眼中冰冷的伪装逐渐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心酸和不甘，还有委屈。
东方墨桑喉咙发干，眼尾漫上红色，语气都有些颤音掺杂在其中。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我让你厌烦了？绾绾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之前喊你小魔女，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目光哀求，说道：“还有其他的不对吗？绾绾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崔绾绾依旧不为所动。
“是青衣吗？我从此可以日日穿青衣给你看，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沈景舟有的，我都可以有。”
东方墨桑越说越激动，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崔绾绾，脸色苍白。
“绾绾，我心悦你，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他声音都在颤抖。
崔绾绾用力推开他，抬起明丽的眸子，眨了眨眼，十分认真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喜欢呢，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东方墨桑眼角泛红，祈求般望着她，全是委屈和不解。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中还透着一丝固执：“不是的，绾绾你又在骗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明明是她先说喜欢自己的啊……
怎么会是假的呢……
“绾绾，你忘了。”东方墨桑努力想要扬起一个体面点的笑容，可惜这嘴角始终看不到上扬的弧度。
“是你说，喜欢我。”
夜风寂凉，乌云压下，一阵压抑的氛围油然而生。
“那都是骗你的话啊，东方墨桑，谁让你这么好骗呢。本小姐随口胡诌的话，竟叫你当真了，实在是抱歉。”
崔绾绾嬉皮笑脸地冲他说话，满脸都是无所谓。
“我不信。”东方墨桑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越收越紧，叫他窒息难耐。
鼻子发酸的厉害，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东方墨桑，一行泪从眼眶内滑落而下。
他的眼神中，有难过，有委屈，还有不可置信和最后一丝希望在挣扎着。
而崔绾绾接下来的话，是将东方墨桑那仅有的一缕希望和祈求都无情地踩在脚底下。
“东方墨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崔绾绾，从未爱过你，更不想与你有任何的瓜葛了。我心中有人，那人是沈景舟，在我的眼里，你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知道如何才能气到他，拿话刺激着东方墨桑。
她努力了那么久，让他爱上自己，为得便是也让她尝一尝前世自己的痛。
这还只是开始呢。
他也曾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她给卫卿玉提鞋都不配。
他折辱她，践踏她的自尊，贬低她。
那些种种，崔绾绾永远都不会忘记。
痛吧……只有痛彻心扉，才能抵消她当初被欺骗，被利用后又被抛弃的伤痛。
东方墨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从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这副神情，崔绾绾曾经也有过。
她也曾像他这般，无比的卑微，甚至放下了一切的尊严和骨气，去求他。
当时的崔绾绾，以为会换来他的心软，哪怕只有半分，哪怕只有一刹那。
因为他们是夫妻，他是她的夫君啊。
可是并没有。
他的心软和怜爱，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如今这风水轮流转，崔绾绾对他的情感是万千恨意与愤怒组成的，不死不休，难以忘怀。
“你知道吗？你如今这个模样，可真让我感到恶心！”
说完这句话，崔绾绾转身坐下，始终不曾动容过。
“你若再不离开，我便要喊人了。”崔绾绾讥笑道：“好歹是个皇子，夜闯女子闺房，不太好吧？”
“既然从未爱过，那你为何不继续骗下去？”东方墨桑目光绝望彻底，心如死灰。
“本小姐厌烦了呗。你知道的，自从我们相识那日起，你被我戏弄的还少吗？”
“玩弄我，就这样令你开心？”他忽然笑出声，眼底还透着几分疯狂。
“对啊。”崔绾绾没心没肺地笑着，“听说相思成疾，药石无医，我想看看嘛。你看，是不是很好玩？”
东方墨桑脸色苍白，闭了闭眼，嘴角苦涩无奈。
他闭上眼，也就顺便将那一腔悲痛和绝望掩盖住。
她如今，连骗，连敷衍他都不愿意了。
他在她的心中，就这般的不堪？
东方墨桑再次睁眼时，眸子里含着隐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崔绾绾，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东方墨桑走后，崔绾绾也收起那一身的尖刺，脱力般瘫软了身子。
少女坐在那，房内的烛火跳动着，她的泪一滴接着一滴滚落下来。
崔绾绾的指尖在颤抖，眸中泛起冷意和淡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