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脸伤未愈,必不能前去赴宴,你直接将这帖子拿给二小姐吧。”说完,楚千凝将其中一张帖子递给了丫鬟,另外一张竟直接撕了。
“凝儿,你这是……”老夫人不禁愣住。
“我才封了郡主,钦阳侯府便送来了拜帖,未免太过凑巧了。”将碎屑随手一丢,楚千凝无所谓的笑道,“有赴宴的功夫,不若在府中多陪陪您。”
“唉……也好……”想到不日她便要嫁到侯府去,老夫人心里自然不舍。
思及她将要出阁,老夫人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还未给她准备嫁妆呢!
近来事多繁杂,她与黎阡陌的婚事又定的如此仓促,倒叫她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来人,去叫孟姨娘过来一趟。”
“是。”
闻言,楚千凝心里估摸着,大抵是外祖母要给她准备嫁妆。
只是府里的情况……
低头喝了口茶,楚千凝不着痕迹的示意了轻罗一下,后者会意,悄然退出了房中,直奔容锦仙的栖云苑而去。
不多时,孟姨娘款款而来。
“请老夫人安。”
“叫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事要你办。”
“老夫人请讲。”
“凝儿说话间便要出阁,她的嫁妆你须得好生筹备,万不可让外人瞧了笑话,我心里思量着须得六十四抬方够,你斟酌着添置就是。”
听闻老夫人此言,孟姨娘一时惊愕没有回话。
六十四抬嫁妆……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楚千凝又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小姐,犯不着花费这么多吧。
而且,她听老夫人的意思,这还不算,竟还让她斟酌着添置,那究竟要多少才够呢!
想到容景络如今还未成家,容锦晴的婚事也未定,孟姨娘的心里便有些不大畅快。
但当着老夫人的面,她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得极力忍耐。
老夫人见她一直没有应声,脸色稍显不虞,“怎么?你心中有何想法?”
“……奴婢不敢。”孟姨娘状似战战兢兢的回道。
“那就照我说得去办吧。”
话落,孟姨娘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面露纠结。
见状,老夫人不悦的皱眉,“还有何事?”
“有件事一直要向老夫人回明,只是近来府中事多,奴婢便未敢来烦扰您,如今要给表小姐筹备嫁妆,奴婢方才想起。”
“说吧。”
“自奴婢从大小姐手中接下府中大小事务,竟发现有几笔账似有不妥。”
“似有不妥……”老夫人沉声重复了一句,语气愈发严厉,“到底有无不妥?仙儿是主子,你是下人,言辞间竟也如此随意吗?!”
被老夫人数落了一顿,孟姨娘心里止不住的委屈。
从兰蕙手中接过账本,她俯身拜倒在地,“奴婢不敢妄言小姐,账本在此,还请老夫人细瞧。”
谁知老夫人竟连接过都不曾,便直接断言道,“旁人我或许信不过,但我深知仙儿为人,她必不屑行这般事情。”
“您……”
“哪里短缺些银钱,事后补上就是了,这也需我教与你?”
“老夫人所言自然有道理,可库房中少了数万两银子,奴婢怎能补得上!”孟姨娘急的欲哭,看起来所言非虚。
“数万两?!”老夫人闻之也不禁一惊。
“正是。”
“将账本拿来我细看。”
让兰蕙将账本呈给老夫人,孟姨娘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简单翻了两页,老夫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确如孟姨娘所言那般,账面有些不对。
可是……
若说此事是容锦仙所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那丫头的性格和为人与她娘亲一样,从不屑做这般偷偷摸摸的行径。
只是这账目又的确不对,不知是怎么回事?
见老夫人迟迟没再开口,孟姨娘的心里便有些没底,刚欲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楚千凝的声音响起,“外祖母,既然事关表姐,何不将她叫来,一问便知,好过咱们在这里胡乱猜想,平白辱没了表姐的名声和品格。”
闻言,老夫人点了点头,让人去请容锦仙。
孟姨娘见楚千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心下愈发生疑。
照理说,她不应该为容锦仙辩白吗,怎么反而置身事外呢?
心中疑窦丛生,就连容锦仙进屋她都未曾留意。
“仙儿给祖母请安。”容锦仙身着一袭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面覆轻纱,青丝半挽,缥缈若仙,华美不可方物。
“坐吧。”
“谢祖母。”
待到容锦仙落座后,老夫人方才对她说,“你瞧瞧账本,与你往日所看有何不妥。”
“是。”
接过赵嬷嬷手中的账本,容锦仙一目十行的看完,秀眉微蹙,音色清冷,“以前的账目倒都对得上,只是近来乱了些,有几项开销错了。”
“嗯。”老夫人点头,“你可知是何故?”
“每笔账目少说也差了千百八两银子,不知是哪里弄来的账本,祖母刻意来考仙儿?”
“大小姐难道瞧不出,这是咱们府里的账册吗?”孟姨娘故意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大惊小怪的逼问道。
看也未看她一眼,容锦仙径自朝老夫人说道,“这绝非府中的账册。”
“不可能!”未等老夫人说话,孟姨娘便急不可耐的否认。
“姨娘急什么?是与不是,外祖母自会明辨。”似笑非笑的看着孟姨娘,楚千凝漫不经心的开口,倒显得孟姨娘有些做贼心虚似的。
“奴婢……”
“噤声吧。”老夫人皱了皱眉,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仙儿,你方才所言是何意?”
“祖母有所不知,将账本交给孟姨娘时,盈袖正满心记挂着我的伤势,稀里糊涂的打翻了烛台,滴了几滴蜡油在上面,而这个账本上却干净整洁,未有丝毫污秽,明显不是一个。”
“这怎么可能!这分明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一时情急,孟姨娘竟连称呼也顾不得了,满口的“你呀、我呀”起来。
见她如此不知礼数,老夫人心里便愈发不喜。
相比起孟姨娘的心慌意乱,容锦仙就淡定多了,“当日不止我与盈袖在房中,还有两名小丫鬟也瞧见了,唤她们前来,一问便知。”
“既是大小姐院中的婢女,自然一心向着您!”
“如此,姨娘说这账本就是府里原来的那个,又要怎么证明呢?”
“奴婢……”
这让她如何证明!
孟姨娘面有不甘的跪在地上,反复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试图找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办法,殊不知从她将容锦仙的话听进去之后,她就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瞧她努力找出破绽的样子,楚千凝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忽然轻叹道,“说来也奇怪,依着表姐的智慧,若是当真背着咱们偷藏了什么,想来单从账面上定是看不出问题的,偷吃也该将嘴巴擦干净了,这道理人人皆知。”
“表小姐这话是何意?!”孟姨娘猛地抬眸看向她。
“无甚意思,随口一说,姨娘莫要往心里去。”
“老夫人……”
“出什么事儿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你们在争论!”说话间,就见容敬负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容景络和容锦晴。
很明显,是后者去搬了救兵。
微微敛眸,楚千凝垂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腰间的佩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见她如此,容锦晴心里就不大痛快。
凭什么她爹娘都没了,却还可以成为高贵的郡主!
而自己……
却要因为她和容锦仙的嫁人,奉旨入宫选秀。
她不甘心!
感觉到容锦晴投注在自己身上“吃人”的目光,楚千凝微微勾唇,朝她盈盈笑道,“晴儿瞧着我做什么?可是想到我如今成为了郡主,纠结要不要给我请安吗?”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被她说的半真半假,令人难以捉摸。
听她提到“郡主”两个字,不止是容锦晴,就连容敬的脸色都随之一变。
的确。
按照礼数,便是他见到楚千凝也许问安行礼。
这丫头于此事道出身份,是有意在品阶上压他一头吗?
“怎么不坐呢?难道竟真的要与我请安?”颇为顽劣的一笑,楚千凝又将“请安”的事情提了一遍,“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容锦晴被气得牙根痒痒,却只能梗着脖子回道,“……如此,那就多谢表姐开恩了。”
“自家姐妹,无须客气。”
“祖母……”被楚千凝气得脸通红,容锦晴一跺脚向老夫人求救。
“好啦,你表姐是在与你玩笑呢,快些入座吧。”
“……是。”
不情不愿的走到旁边坐下,容锦晴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而就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孟姨娘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账本是假的,但库房里的东西是真的,只要带着老夫人前去查验,那便一清二楚了。
想通这一点,她急忙开口说道,“老夫人,不如开库查验吧。”
“这样也好……”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将钥匙给了赵嬷嬷,让她带几名可靠的下人前去库房,老夫人他们便安心等在厅中。
众人皆是无话之际,不想楚千凝忽然看着容景络笑问,“听闻表哥好事将近,不知传言是否有虚啊?”
“什么、什么好事?!”容景络眸光微闪。
“我今日进宫,听宫里的下人说,钦阳侯府的二小姐亲口对贵妃娘娘说,她心里很是中意你,难道表哥不知?”
闻言,老夫人不觉上了心,“当真吗?”
“凝儿自然不敢胡言。”
“钦阳侯府……与咱们家倒是也相配,只是不知那女子人品样貌如何……”
“此事……”容景络下意识要否认,可对视上容敬警告的眼神,他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以为传言有失,便未曾放在心上。”
“景络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近来多留心些。”
“是。”
能与钦阳侯府结亲是好事,可容景络向来做的隐秘,他不解楚千凝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
还有……
她于此时突兀的提及,是为了什么?
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赵嬷嬷带着下人回来,脸色很是严肃。
听她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夫人勃然变色。
库房中的东西,竟当真少了!
一见老夫人脸色不对,孟姨娘顿时便来了精神,急于将这一切都冠到容锦仙的头上,“老夫人,如今可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口中的账本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分明是她私藏了府里的东西,竟还试图狡辩!”
“大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传出去岂非惹人笑话?”容锦晴故作痛心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