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看着孙瑜：“你下去吧，记住，以后遇事，要多替家里白发爹娘考虑，其他人，都白扯。”
孙瑜闻言，又站了一小会儿，他很想为水灵说几句话，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不是他家将军能左右的。
不然，他家将军也不会这么难过，这么绝望，孙瑜转身出去了。
大帐里只剩牧云自己，他躺在窄床上，眼睛望着帐顶。
现在是八月里了，去年也是八月，楚左出去办事，被楚恒派出的大批杀手发现了踪迹。
那天下着大雨，他们被围在一座大山脚下，猎杀开始了。
楚恒的杀手一个又一个倒在刀剑之下，他的同伴也一个又一个地倒在刀剑之下。
暴雨瞬间冲走了他们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还冲走了他们残存的最后的气息。
殿下的十二名侍卫，最后只剩下他一人。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保证他家殿下安全，一定。这样的信念下，他背着受了重伤的楚左逃跑。
逃进深山，他一眼就看见了、小时候和水灵进去玩过多次的山洞，就是在那个山洞里，他们遇见了水灵。
水灵帮他家王爷缝合伤口，上药，给他们粟米，他们才活了下来。
之后，又再次救命，多次帮忙。
这样的大恩，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杀无赦？
楚左是因为喜欢水灵、而水灵选择了莫洛离，才要杀她？
要是那样的话，他喜欢水灵的日子更久，从青葱少年一直到现在。
现在水灵选择了莫洛离，他心里也难过，也酸涩，但爱护她的心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啊！
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变成杀无赦。
牧云微微点头，王爷是皇家的人，果然有皇家血统，确实狠啊。
这么多年，牧云第一次萌生了要离开的念头，追随一场，等殿下上位后，他选择离开，永远离开。
吃过晚饭后，牧云再一次叮嘱孙瑜：“明天攻山，你留在营地，不许去。
如果你敢违抗军令，我下来打你二百杀威棒。”
牧云很少这样啰嗦，孙瑜明白，牧云是在为他着想，怕他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瑜含泪答应：“将军，你放心吧，我不去，我在营里等着你回来。”
牧云点头。
第二天，离天亮还有一会，炊兵们就起来了，给攻山的兵将们做饭。
白面馒头配红烧肉，一共八道菜，还有青瓜汤，吃完好上战场。对即将战死的人来说，这是最后一顿饭了。
卯时，楚左带着兵将们从营地出发，很快到了山脚下。
抬头往上看，山上静悄悄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大军到了。
楚左冷笑，他不信莫洛离不知道他们来了，这样能稳住，一定还是想靠又高又结实的路障。
楚左低声说了一句：“莫洛离，你那路障废了，指望不上了，等你发现时，一切都晚了。”
他眸色幽冷，看了一眼身侧：“发信号弹。”
“嗖！”
一发红色信号弹，像一支射向天空的利箭。
“嗖！”
半山腰也回应了一发信号弹。
楚左心稳了，手一挥，“开始攻山，速度一定要快。”
命令一下，他带着人就往山上冲。
不远处，不时有惨叫声传下来，楚左他们明白，一定管控路障机关的头目们，带着他们的手下，把发现他们攻山、打算往下扔石块的帮众给杀了。
楚左再次冷笑，等稳坐钓鱼台的莫洛离发现不对劲，他们已经攻到山上了。
楚左当然知道，翠山分前山和后山。
把前山拿下，就算莫洛离有机会退到后山，那座连接两座山之间的吊桥，不管砍不砍断，他们只要守住，莫洛离一众人等，这辈子都别想下山。
那何尝不是翠山盟的死穴？
快速攻进五百多米，第一个路障的高度，果然没有路障伸出来。
山上也有石头往下砸，不算密集，很容易躲过去。
继续往山上冲。
一口气，冲过去四个路障，两千米高度了，正准备继续往上冲时，山上砸下来的石头，突然多了起来。
一个人才能抱起来的大石头，密集得像雨点。
功夫高强的将领们，躲闪得相当狼狈，后面的士兵们，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砸得断胳膊断腿，头破血流。
惨叫声响彻山谷，很多士兵，转身往后退。
但是，退不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路障伸出来了，拦在半山腰。
每个路障，都由铁链，把十棵横着放倒的、大腿粗的树绑在一起做成，树身里外两面，全是半尺长的大铁钉，密密麻麻。
比人还高的路障拦在山路上，根本翻不过去，那么多尖利的大钉子，也没有着手的地方。
山上的大石头更密集了，箭弩也开始往下射。
士兵们的惨叫声，吓得山上的飞鸟，一群一群飞起，往更高的后山飞。
大金雕盘旋在很高的天空往下看，水灵不在身边，他怪腔怪调地自言自语：“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惨了吧？
估计全都得死在山路上，莫盟主挺厉害，这手段，啧啧啧！
嗯？我兄弟呢？”
大金雕运足目力往下看，等看见了莫洛离身边的水灵，大金雕仰头发出一串笑声。
水灵和莫洛离一起，站在一块很平整的大石头上，往下看。
前面的士兵往后退，后面的士兵无路可退，还得躲避不停滚落的大石头。
很多士兵，被扎在了路障的大钉子上，人还没死，惨叫声连成一片。
楚左和牧云等一众将领，满头都是汗。
楚左观察了一下，下令：“等石头被路障阻住后，把石头摞起，踩着石头翻过去。”
有人翻过去了，更多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死去。
没等活着的人全翻过去，路障上的钉子突然缩回去了，扎在上面的士兵落在地上。
路障也收了回去，山上的人追下来，捡起石头，继续往下砸。
士兵们被另外一个路障阻拦，又是哀鸿遍野。
水灵的眸光，始终没离开牧云，她命莫洛离吩咐手下人，不管是石头还是箭弩，都不要往牧云身上招呼。
牧云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她不能让他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