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会再次飘去到女儿段诗宜那里,没想到并不是,而是来到了羲和身边。
她看见羲和那张浓艳到惊心动魄的脸上挂着一丝冷厉的笑,素手执笔研墨。
纸上笔走龙蛇,不过三两下就写了几行字。
上官柳正欲靠近细看,一阵香风袭来,羲和那冷冽的凤眼顿时便将她钉在原地。
“燕王不配坐的就让有能者代之。”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下一刻她便见一绿衣丫头敲门进来,接过了那封信笺。
再过一会,羲和随手一挥,上官柳便感觉自己又飘远了,她还没想明白那句话,就看着变了天。
浓云罩在王都上空,就像沾了墨的棉絮,似乎随时有黑雨自云层落下。
燕王不过是小憩一会儿便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的自己亲自将羲和送去了柔然。
十里仪仗,羲和身着纹凤如血般的红衣,坐在轿辇上深深的看着他。
又看见羲和那颗美到人神失语的头颅落在地上对他盈盈浅笑。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的羲和怎会被他送去柔然?怎会有人舍得伤害羲和?
燕王在梦里痛心疾首,心像被一块石头压住了,呼吸困难的逃跑,可跑到哪都是羲和那张绝美的脸质问他为何要害她?
他只能摇头抱着羲和的头颅失声痛哭。
“啊!”一声痛呼后,燕王挣脱了梦境,冷汗淋淋,梦中的痛苦困顿却还久久不能消散。
宫人连忙跑了进来跪倒惊忧,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燕王惨白的一张脸,将人再次都赶了出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的只当是场噩梦,只是次日再次梦见差不多的场景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了怪异。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羲和出事的,为何还会屡次做这个噩梦?
接下来几日,燕王的气色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差,常常满头大汗的发着抖醒来。
镇国公府。
夏玉双自前日收到羲和一封信起就一直坐立不安,起初她非常高兴,以为只是表妹写的家书,未曾想是那么劲爆的内容,表妹这是撺掇着他们谋逆啊!
她将信看完即就地焚烧了,每一个字却都在脑子里打转。
她夏家从没有对不起过这燕国,夏燮更是燕王室段家的大功臣,可以说没有夏燮就根本没有燕国。
可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这敌国还没破呢,段家人就开始忌惮起夏燮了,明面上不敢如何,私下排挤打压,各种手段,早就让夏玉双内心不忿许久了。
燕王确实不配,无壮志雄心,无识人之明,他凭什么能做这燕国之主?
次日夏燮归家。
夏玉双在将事情告知祖父时还在想如何劝他点头,没想到夏燮只是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道:“就是不知这禄王会不会辜负羲和的期待。”
一听便是已成定局。
接下来日子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上官柳便眼睁睁见着这王座易了主。
燕王因为噩梦缠身精神不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噩梦昭示着什么,却又抓不到头绪。
直到羲和与段思嘉一齐到他面前,他才惊觉事变。
段思嘉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年幼时也憧憬过的父亲,他本应该是至高无上尊贵的,可此时那惨白的脸,疲惫的眼,无不彰显着狼狈的。
只是那眼珠子在转到羲和绝艳的面容上时短暂的停了下来。
“小六,告诉父王,这是你希望的吗?”
羲和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开口:“是的。”
燕王苦笑一声,“其实你本来…”本来不用那么急。
自从那天最后一次与羲和说话后,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将她看好的段思嘉确立为王储,但他没有再多说。
只是点点头,道:“寡人知道了。”
遂面无表情对着段思嘉说:“你不必如此冒险,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登上这个位置。”
“什么条件?”段思嘉喉头干涩的开口。
“只要你在位,就要永远成为小六的依靠,无论她日后犯了什么错,你也要无条件的保她平安快乐。”
这要求在很久之前他就在想了,以前他想着无论是段思明还是段思嘉这两个儿子谁继位,他都会让他们答应这个条件。
没想到这话倒是提前了,说不上被最爱的孩子背叛是什么感觉,他仿佛失去的感性愤怒,只有被动的理性让他还在为羲和打算着。
段思嘉俊俏如清风朗月的面容顿时柔和下来,十分认真地道:“当然,我会替您永远保护着妹妹。”
羲和对他来说从来不是用来交易的条件,而是他野心追逐路上的唯一动力。
于是当日,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正当壮年的燕王竟然宣布了退位,自身甘愿搬去行宫养身体,次日禄王便即位。
一干臣下只觉得怪异,但镇国公与相邦带头俯首,他们自然没有那个胆子去质疑什么。
禄王即位后雷厉风行,先是肃清了大王子残留党羽,再是宣布取消前燕王送公主前往和亲的决定。
令柔然使者带回去旨意:如欲结两国之好,应加强边境人口往来,双方文书停战,各驻兵于此,此后互不相犯。
取消和亲并不是因为段思嘉如何爱护段诗宜,而是因为他从那日听见柔然使者点名要羲和去和亲时就厌恶极了柔然请求的和亲。
和亲这种手段,只要他在位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使用。
虽然他心里对柔然厌恶至极,但也清楚二国不能再打起来了,所以他虽然取消和亲,但也让使者带回了许多好东西,以示友好。
他也料定即使不和亲柔然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夏燮与夏家军威名尚在。
段诗宜听闻此事,喜极而泣,心里五味杂陈,她的父王她的大兄都不在乎她的死活,没想到最后给了她希望的是一直与她母后大兄不合的五弟。
令她更惊异的是,羲和竟然对此并无异议,五弟,不现如今的燕禄王与羲和关系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羲和因为母后大兄的算计迁怒于她,燕禄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个决定。
又想到羲和那艳如盛阳的脸,段诗宜自嘲般笑了下。
明月怎会与萤火争辉,羲和如何会将她看在眼里呢?
羲和的确并未想那么多,她虽不喜段诗宜但也未将她放在眼里,段诗宜并非让原主走上陌路的刽子手。
她一个未嫁公主,说是公主,实则对母族一家对段羲和的种种算计都一无所知,没有人会觉得她需要知道什么。
要将锅也扣在她身上未免太冤。
紧接着羲和以长公主名义提出了出宫建府。
燕王宫本来有规定,满15岁的王子公主就应当出宫,只是燕王与丽妃实在不舍羲和便像是忘了她年龄已到了一样没有提出这茬。
而段诗宜是本已经在宫外有了府邸,但她久久未成亲招驸马,上官柳便总是叫她在凤栖宫陪她,久而久之也跟没有建府差不多了。
羲和自己为了一些剧情方便当时没有提出来,只是现在已经走到了尾声,她倒是想出去出去看看这燕王宫外的世界了。
自从新王继位之前,段诗宜便回了自己府邸,等到取消和亲的旨意一传来,她便快速的找了个愿意靠尚公主改换门庭的新贵嫁过去了。
二王子也火速差人将母亲接去了封地,燕禄王尚未成亲,后宫无人,这宫里便霎时萧条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