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水听见瞳雅这话,皱着的眉头不禁松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二人,看着女子灰蓝色的眸子莫名有些亲近,于是看着瞳雅缓声道:“那些不是怪人,你们不要害怕。”
枯涯冷声反驳:“山谷里遍地尸骨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是怪物?”
折水不恼,他只是平静的看向枯涯,说道:“总之,他们没有害过人,至于她为什么留你们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听到折水这话二人心里一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那是你的兄长?”枯涯冷声发问。
瞳雅点头,苦涩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但是抱歉,我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没有看枯涯的脸色如何,接着瞳雅说出一段秘密。
“我是东大陆之人,我阿兄叫折水,我们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里,我阿兄跟他的外表不同,他很小就觉醒了神赋,擅长驭水,从小最爱冒险,梦想是成为周游大陆的游人,18岁时他忽然说要去西大陆看看,然后就是你知道的了。那时我14岁,只知道我阿兄一去不复返了,家里长辈悲痛欲绝,等我到18后才被允许出游,所以……”
“所以……你就步你阿兄后尘了?在到达西大陆之前你连神赋都未觉醒,你哪来的勇气?”
瞳雅不由得脸上一红,她确实莽撞了。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找我阿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没听说过西大陆时,心里就有一种声音让我寻找什么,或许是命运的指引,我到了,但人早已不在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在执念些什么。”
瞳雅自嘲一笑。
她找到了答案,却发现早已失去了答案本身。
除了让她心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枯涯像是没看见她突然的低落,继续说起话来:“你兄长刚才说的话的可信度高吗?”
“什么?”瞳雅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半山人从未害过人啊。”枯涯看着瞳雅迟疑的点了下头
继续说:“我想了一下,我们对半山人的了解是很片面的,只凭借着一个个不知道源头何处的传说,但事实是怎样真的有人亲眼见过吗?假设半山人真的从未害人,那么山谷的枯骨是哪来的?”
瞳雅心下一凛,眼睛盯着枯涯道:“那个幻境……走,我们再去谷里。”
走出房子,依然没有见到一个半山人,仿佛所谓的半山人只是他们的幻觉。
瞳雅和枯涯心里的猜测一点点加大,只等着真相的揭晓。
二人飞奔着跑进了山谷。
谷里静悄悄的,充斥着神秘的气息。
瞳雅率先跑去了昨晚踩到枯骨的地方,只见依然是一截白骨在外,光照在上面,普普通通的泛着白光。
枯涯紧跟着瞳雅,便见瞳雅一下子像,泄了力气一般坐在白骨身边。
“原来这是烟罗……”难怪,难怪,她第一次看见时心中就涌上莫名的悲怆。
瞳雅将手掌放在白骨上,沿着尖锐部位使劲一划,鲜红的血便流了出来,流过白骨身,没有再滑落,熟悉的暗纹再次浮现。
枯涯看着暗纹与幻境中别无二致的样子,顿时也明白了一切。
“这是烟罗,那其他的枯骨哪里是什么被吃掉的人类,明明全都是幻境中的那些人啊!”
***
夜幕降临,星子洒满深蓝的天,绵延不绝的山脉中走兽俱歇。
这时就到了半山人再次复苏的时间。
烟罗从睡梦中醒来时,便见到屋外影影绰绰的站着个人影。
无需多想,定然是折水。
她伸手将枕边的面具覆上自己那张如神如妖的脸,长袖一甩便打开了门。
“噗通”倚靠在门口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倒了下去,烟罗淡定的让开。
折水趴在地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久久不敢抬起头,便听得烟罗如冰之清的声音。
“白日里可遇见了那二人?”
折水连忙爬起来微微后退了一步:“回神女大人,白日确实有一男一女误入了府邸,只是早离开了。”
“其中一人该是你的至亲吧。”烟罗微眯着眼,即使折水看不清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其中难得的调侃。
折水很高兴看到烟罗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绪,他连连扯起笑容,回答:“我没有至亲,对我来说只有神女大人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烟罗高高在上的眼神没有停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了远处。
前方的院子里,一个个白色身影逐一浮现,皆是面容恐怖至极,正是苏醒来的半山人。
祂们像是野兽幼崽一般,嘴里说着折水听不懂的语言,吵吵闹闹一片,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人打了起来。
折水已经看习惯了这群如同孩童的半山人。
起初他也是害怕的,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只是一醒来就见到一群如鬼似兽的人围着他。
还有一个在他脸部上方,呼吸都能交融,口水滴答落在了他眼睛上,十八岁的折水哪里看过这个场面,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一个非常动人的女声传来,烟罗便这样也出现在她眼前。
她脸上戴着可怕诡异的面具,但莫名的他并不感到恐怖畏惧。
她说:“你以后就给我种花。”
折水起初觉得她在羞辱他,竟然让他大材小用,可后面才发现这里的奇异,山谷里寸草不生遑论种花了。
他尝试着在府里种花却也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从外面移了一排紫竹,只是这紫竹也活不长久,须臾几日便枯死了。
于是他不停的换新的种上、修剪、铲除。
莫名的,他自己都没发现竟然从未想过有离开的心思。
而且出了外界他也不知道能去哪,他从哪里来他都不记得了。
跟半山人熟了一点后他倒是不怕祂们了,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来路,却发现无异于对牛弹琴,祂们听不懂他,他也听不懂祂们。
而且半山人脾气差,被问烦了还会揍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都打不过,只能郁闷死心。
却没想那个神出鬼没的烟罗竟然直接告诉了他真相。
“你会忘记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蛊,你不会想起山外的事情,只会对这里产生归属感。”烟罗抬手拿起折水斟的茶,言行之间一点都不亏心,理所当然的说了出来。
折水气闷,他对这里确实产生了归属感,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被下了蛊导致的。
心里升腾起无穷的愤怒和委屈。
“你怎么……”
下一秒,烟罗左手抬起,将面具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