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楚清垂眸看向那局残棋,是她从书里看到的,循着记忆重新摆放成的。
然后淡声道:“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魏安宁柔情似水的眸子落在了晏楚清的衣角,柔声道:“小女子懂得一些棋艺,可否……”
魏安宁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惊呼声打断。
“啊啊!!”
树下众人慌乱出声,几个婢女更是吓到了腿软。
原来是树上的晏子悦在克服了自己的那点自矜时,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说来他不过十四岁,略学了点傍身武艺,爬个树不在话下,本来晏子悦也是那样想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慢吞吞移到那纸鸢钩在的树梢处时,手刚好快碰到了纸鸢,谁料脚下的枝子发出了吱嘎声。
晏子悦内心狂跳,知到要麻烦了,不敢乱动,当即用手拉住了一旁的另一根枝子。
在树下的晏伊人几人一心二用,看似关心着晏子悦的行动,实则大部分心神都分去了站在不远处的晏楚清身上。
因此等到一根枝子掉下来,差点砸到她们时,她们才发现挂在树上岌岌可危的晏子悦。
晏伊人惊呼后连忙高声道:“你快点下来,这纸鸢我不要了!”
晏子悦看见近在咫尺的纸鸢微微晃动尾巴,忽然心中生出必得之心。
若是连个纸鸢都取不下来,那岂不是更是笑柄了?
他倔强地抿紧唇,冷汗落下,却还是想办法往前挪了一点。
“这个小少爷倒是犟得很,还算有点骨气。”宋青岚在老远处环臂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像感叹,也像讽刺,一点都不担心晏子悦掉下来的样子。
这么点高度,也不至于摔死,顶多也就是摔残?反正这些世家贵族即使经历苦难也不过是自找的,他半点都不同情。
宋青岚无所谓的耸肩,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暴露出了自己冷血的一面。
而侍女们全都吓到跪在了地上,若是四少爷出事,其他人俱是有人护的小主子,自然是没事的。可她们就完了,若是老爷夫人迁怒于她们,被赶出晏府都算是好事了。
晏伊人见自己兄长如此冒进不听劝,又气又急,然后走远了点,免得真的落下来把自己当作垫背的了。
刚想到这里,便听到头顶上一声轻呼,抬头便见到晏子悦踩空了一处。
本来有些幸灾乐祸的蓝衣少女几人真到这关头了也害怕了,惊愕地捂住嘴。
眼见着就要有一场惨剧发生,呼声戛然而止,众人低头掩面不敢看。
当事人晏子悦更是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真的求仁得仁,作死成功了,忍不住闭上了眼。
风簌簌从耳旁掠过,可很快他感觉到自己落入一片柔软的云里。
其间有冷淡而幽雅的香气,让人怀疑是否到了薄雾笼罩的山林间。
这种触觉与香气让晏子悦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与神智。
直到双脚触地后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睁开眼睛。
入目一抹绯红,以及一张可与烈日争辉的面容。
他状若痴呆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么近的晏楚清。
看见晏楚清弯弓一般的唇瓣轻启。
“真是蠢死了。”
真是蠢死了,蠢死了,蠢……
那话仿佛进了晏子悦的耳里,又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否则为何,被骂蠢,他却没有一丝不悦生气,心里反而像填满了气味香甜的云朵,鼓涨到让人无所适从。
晏楚清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跟丢了魂魄一样的晏子悦怀里还死死地抱着纸鸢。
不由得想到,这孩子果真是不够聪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晏子悦倒好,没那个本事,还死要面子。
转而对着所有人道:“以后不要再想办法来武场了,这里不是过家家的场所。”
这声音清冷而又不容置疑,让所有还沉浸在惊吓与惊艳的人瞬间神智回笼。
原来晏楚清一直都知道……
所有人心里漫出难以言喻的感觉来。
第一次那样清晰认知到,晏楚清跟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偶尔有交集也不过是刻意的谋划。
魏安宁猛地低下头,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说出口,她哪有资格陪在晏三小姐身边,怕是说出来,三小姐也只会觉得她是胡闹。
只是,她不舍得,半点不舍。
走出门后,魏安宁从院外久久地看着那棵树,回不了神。
“三姐姐不喜人打扰,日后少来这里吧。”
晏伊人自出来后便是意兴阑珊的模样,一张稚嫩可爱的芙蓉面都冷淡了许多,随意交代了一句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晏子悦和蓝衣少女一群人也一言不发各自朝着相反的地方去了。
只有魏安宁在与树一墙之隔的树后站了许久,春风从墙角擦过,水绿色的裙摆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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