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区血腥谋杀案飞快结案了。
因为凶手根本没有离开,她神志不清状若疯癫的坐在血肉堆里的样子给目击者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童惜看见了亡者之灵,正是前段时间冲撞了她的男子。
这人生前疯疯癫癫,死后反而看起来清醒许多。
高大的身子再不佝偻,只是眼里还是无尽的茫然。
他看见童惜那一刻才忽然想起一些。
他这一生像被罩在罩子里的人,空有躯壳,灵魂却被死死禁锢。
出生没多久,他生父便不知道哪去了,而他的妈妈就在17区独自抚养他长大,对他来说,妈妈是他唯一依赖的人。
可最后杀了他的人却就是他的妈妈,用那样残忍的手段。
“我不懂……”他喃喃自语,茫然地看着童惜,眼神清澈可怜得像个真正的孩童。
童惜那张如同光源所在处的美丽的脸似乎并不诧异看见他,这让他下意识走近了她。
只是刚走近时,童惜一个眼神落下,他便惶恐的退后了。
童惜并没有给他解释什么。
“你该忘了。”
如同梵音落地,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起来,那些痛楚愤怒慢慢褪去,最后化成云烟。
他离开了,去了灵魂该去的地方。
“若是无知,便一直无知下去吧,不然徒增痛苦。”
童惜拿起手边茶杯,不甚在意道。
警局里。
谢东将手头最后的资料送去了档案室,脸上却没有一点结案的放松喜悦。
遇到高明时,他才低声道:“老大,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事,傅春喜肯定是有心理问题的,她以前看过医生,强迫性照顾症状有些严重,但正因如此她怎么会去杀子?”
强迫性照顾者是一种说严重也不严重的病,造不成什么社会隐患,但是对患者本人来说其实是痛苦的,他们喜欢无条件的去照顾别人,却无法接受被照顾,但满足了这种心理后又会产生不平衡感。
而傅春喜就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是其中非常严重的一类了,严重到在发现自己儿子有自理能力时会发疯,并且想方设法让儿子回归“完全需要被照顾”状态。
这一点她的心理医生有试图干预,却收效甚微,只能往好一点想——起码她不会放弃这个需要被照顾的儿子。
高明掐灭烟头,点头:“除非有谁在引导她刺激她,否则她不会崩溃成这样。”
杀子或许是激情下的作物,但是肢解,用菜刀一点点剁烂就绝对不只是激情作案,况且杀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傅春喜在恨什么?
高明工作十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罪犯,那种生来就是坏种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环境造就。
傅春喜就是环境造就的其中一个。
她父母都性格怪异,对她不上心,犯了一点错就非打即骂,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后面又转变成强迫性照顾者。
她不是天生的恶人,对待自己那雉童般的儿子如此手段残忍,让高明刚开始就下意识怀疑,她是否被人催眠,亦或是言语引诱了什么。
“唉……都已勒令结案了,证据和凶手都摆在眼前了,我们想到了又有什么用?”高明叹息。
这案子过于恐怖,虽然警察有在17区,尤其是那栋楼宣传过不要将细节传播出去,但是外面依然传出了风声。
上面为了安抚民心,令三天之内结案判刑,这事就相当于压下去了。
听见头儿跟他想法一致,谢东眉毛一挑,头顶微卷的发似乎也跳动了一下:“头,这事必须继续查——”
“17区还住着这样可怕的善于玩弄人心的人,她也会有危险,不是吗?”
她是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高明没有接话,谢东当他是默认了。
……
下午五点半,晚霞匍匐在蓬莱市的街道高楼时蓬中便放假了,下课铃一响,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涌向大门口。
一直到天色暗一点时,校园安静了许多,童惜和风弦月才走了出来。
今天的天似乎格外的红艳,不知为何,风弦月感觉到莫名的不安,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
“你感觉到了吗?”童惜碎玉般的声音响起。
风弦月疑惑地侧过头,她们两个身高差不多,所以她能无比清晰看见她右眼下那颗殷红小痣,每一次直视都让她心中战栗,所以她常努力靠近,却并非真的与童惜亲密无间。
童惜继续说道:“是死亡的气息,我感受到了。”
这本该是很中二的话,但因为出自于童惜之口,忽然少了些滑稽幽默,她那张绝美冷艳的脸上,也不带一丝玩笑。
风弦月心中一紧,本来就有的不安渐渐放大。
“什么意思?”
童惜摇头,无比认真的看向她:“做决定之前,好好想一想,不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别人的手上。”
风弦月猝不及防跌入童惜那双深海一般神秘的眸子里,一时间连童惜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全身心都落在了她那无比纤长的眼睫和深邃淡漠的瞳孔。
见风弦月有些呆愣的样子,童惜转过头,果然,好一会儿后风弦月才惊醒一般连连点头。
她并不知道童惜这样说的原因,却不妨碍她在得到这样“关心”的话后心生雀跃。
“我知道了,童惜,谢谢你!”
童惜轻瞥了一下她的脸再未多言,虽然已经遏制住了洞察之力,但那些命运齿轮环环相扣的结局,她不用细看,便能感知一二。
……
风弦月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的纸条,脸上神色莫测。
这是芜塞给她的。
自那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芜,但是并没有真的忘记他的存在,芜一靠近,她便认了出来。
明明芜并不是刻意偷摸给她这张纸条,但王叔站在她身旁都没有察觉刚刚有人给了自家大小姐一张纸条。
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个身影像是掉入海里的泡沫,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小姐,我们走吧,夫人叮嘱了今天不能迟到。”
“嗯,走吧。”风弦月迟疑一瞬,没有当街打开纸条,接着迈步坐进车里。
王叔也上了车,忽然手机声响传来。
这优雅动听的铃声却让风弦月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她低头,看见来电人——妈妈。
——“弦月,你爸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