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楼，却没有车来接「混沌」，而她也没有去坐公交车的打算，就这样一直拉着覃越的手继续走。
“欸？要这么走到学校吗？”
「混沌」点点头，“现在还早，而且学校离这里也不算远。”
“你每天都这样上学吗？”
“是因为……今天出门太早了……”「混沌」努努嘴，“都怪「饕餮」。”
“那一直都是小七你负责大家的早餐吗？”
“嗯，不过「饕餮」一般不吃早餐，她总是睡到大中午……”
“起这么早，在吃完早餐后会干什么呢？”
“看书、看电视、或者上网和别人下棋。”
“下棋？”
“嗯。”「混沌」的微笑中带着些许得意，“网上下棋的人很少说话，但他们的每一步都很有意思……和他们对弈，就感觉是在和他们无形地交流着。”
“而且，他们还经常下不过我，不过……有时候也不能总下同一种棋，不然就没人愿意和我下了……”
一个过着退休生活的下棋高手的形象在覃越的脑中浮现，或许那些在网上下棋的其他大叔大爷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高手居然是一个不擅交流的小孩子……
“不过，能真正地接触到其他人，面对面地和他人说话，果然还是要比在网络上聊天好一点……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那个……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纠结于网友的评论，但凡几天不上网，就再也看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了……”
“……”
“覃越哥哥……如果……如果一切都结束了，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我好歹也进出过天华市好几回了，现在不也还是在这里吗？”
“不是……我是说，如果覃越哥哥和家人重逢了……”「混沌」的手越握越紧，“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对你来说，我还算不上是家人吗？”
“不是的！我早就把覃越哥哥当做家人了，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覃越哥哥不和天华市撇清关系的话，一定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很多麻烦……”
“那就偷偷回来看你好了。”覃越摸了摸她的头，“而且，就算我尽量避免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的，这一点不会因为我离开天华市而发生改变……而且如果因为这个就退缩的话，我这一身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可力量……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好了好了。”覃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就是有这个喜欢操心的坏习惯，难道你这么说，我就真的会和天华市撇清关系，再也不回来了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想好了，如果那个时候真有人查到我的过去，那我就全家搬到天华市来，就隔着养老了。”
说完，覃越对着她笑笑。
“之前维不是吐槽过我吗？说我就是个妹控，总是把别人的妹妹当成自己的妹妹，但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坏习惯吧……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主动去扮演“哥哥”这个角色，以至于……”
覃越顿了顿，似乎在征求「混沌」的意见。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会不会有点做作？”
「混沌」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
“我觉得覃越哥哥……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扑进他的怀中，“和覃越哥哥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所以，请再陪我一段时间。”
“嘿，这种事情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覃越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如果是家人的话，果然还是要自然一点吧？我这个哥哥又不是限时的，为什么你觉得一定要求我我才会留下来呢？”
“不、不是……”「混沌」红着脸低下了头。
“所以果然是我太做作了？让人看着不真实？”
“不是啊！”「混沌」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拳，“覃越哥哥大笨蛋！”
“咳！”覃越瞬间倒地，他没想到「混沌」的力度居然这么大……
“呜啊，覃越哥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覃越咧咧嘴，“开玩笑而已啦……其实，我还蛮喜欢像这样的瞎聊的。”
“所以，以后可以靠近我一点吗？就像对待「饕餮」一样就可以了。”
“哼！「饕餮」才没有这样的待遇呢！”「混沌」轻哼一声，又释怀般地笑了。
“覃越哥哥，变了很多呢。”
“嗯？哪里变了？”
“话变多了，而且……”「混沌」愣了愣，“覃越哥哥，好像又到了原来的样子——在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覃越哥哥也经常这样笑。”
“是啊。”覃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以前的那段时间里也没必要整天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对解决问题也没有任何帮助，倒是那时候和别人没头没脑地聊天会让我放松一点……”
“要是……我早点鼓起勇气来找覃越哥哥就好了。”
“现在也不算迟，要是等我这次出了天华市再来找我，那我们可能真的见不着了。”
「混沌」动了动嘴，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嗯，现在也不迟。”
-
覃越走进街角的那家奶茶店，十分自来熟地在前台坐下。
“啊，这不是覃越嘛？”千伊放下手机，“出差回来了？这么快？”
“快点不好吗？”覃越笑笑，“作为“新手”，能顺利完成任务不应该是一件大好事吗？”
“你的麻烦都解决了？这么开心？”
“没完全解决，但结果还算不错。”
“欸～～“不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啊？”
“啊，覃越……”一旁突然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啊……”
那是吴月，作为同学加陪练，两人也算是老朋友了。
只不过几个月不见，眼前的覃越已经和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差之甚远了……
“什么叫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因为之前在妖森见到你一面之后就完全没看到你了，上车的时候也没你影。”吴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丢在那里了呢。”
“哼！我可是天华市的正式“员工”，可是有先上车的权利。”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大早上的会出现在这？”
“你不也在这里吗？”吴月白了他一眼。
“我刚……”覃越思考片刻，“刚吃完早餐，来问千伊要把钥匙。”
“嗯？钥匙？”说到这里，吴月突然想起了什么。
“就是出租屋钥匙啊，不然能是什么？”
“还有，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大早上的在千伊这里干嘛？”
“你管我！”吴月直接呛了回去，但实际上是她不敢回家，武夏要是知道她没拿到魔法师证偷偷回到天华市，肯定会把她赶回去的。
“对了，覃越，你妹妹……”
“你见到她了？呃……你们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了吧？”
“放心吧，我没有把你的事说出去，不过，你们明明已经见过面了吧？那为什么不和她解释清楚？”
“要真这么简单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覃越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他转头又和千伊开起了玩笑。
“对了千伊，我这次也是只住个几天，应该不用付房租吧？”
千伊白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但扬已经把那间房三年的房租给一次性付清了……”
“所以，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那不住的日子能不能退款啊？”
“你想的美！要退也是退给他，关你什么事？好好工作赚钱去。”
“我也借了扬不少的钱啊……就当还我好了。”
“那你倒是拿出借据啊。”
“……”
看着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吴月有些恍惚，她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回到了……她还没成为魔法使，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
不过果然，还是这个开朗一点的覃越看起来舒服一点。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
“对了，话说你们俩现在完全没在上学吧？我记得你们还是高一生来着……”
“现在算是高二了。”覃越纠正道。
“重点在于你俩高一就辍学了！那岂不是代表着，以后的就业之路已经固定了吗？”
“只是休学！”覃越再次纠正，“而且我也没必要休学两三年好吧？”
一旁的吴月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武夏确实是想让她往这个方向走……
奶奶的，搞不好真要辍学也说不定……
当初真是被她忽悠了，说什么“年轻人的第一本证书”，谁知道考这玩意最少也要一年以上啊？！并且那个老太婆给的生活费还少的可怜，完全只能靠给导师打工才活得下去……
吴月越想越气，这段日子她吃的苦可不比上学的时候少！
“喂，你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是不舒服吗？”
“是啊。”吴月黑着脸回道。
“看来应该不是大姨妈。”
……
“对了，你们俩要过几天才走啊？”千伊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脑袋一热就回来了……”吴月长叹一声，“顶多后天就得回去……”
“少说休息个一周先。”覃越斩钉截铁。
“哎，少年，你才刚开始参与工作，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泄气呢？”千伊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很快又一脸贱笑，“所以快给我滚去上班，接受社会的摧残吧少年！”
“不要，我要摸鱼。”
-
夜晚，人来人往的大桥上，覃越独自一人傍在桥边，好似在呆呆地看着桥下过往的船只。
但实际上，他旁边的桥栏上还坐着一个赤发女孩，只是一般人看不到她的存在。
“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覃越从口袋中掏出两块糖，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装，一颗丢进自己嘴里，一颗递给「饕餮」。
“有那么想不到吗？”「饕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然后把它一口吞掉，“我和「罪」的语气差得还是蛮大的吧。”
“倒不是说这个……小七说你不怎么喜欢我……”
“那当然了，我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有能力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懦夫身上。”
覃越笑了，“那现在呢？算是有点进步吧？”
「饕餮」瞟了他一眼，“你小子倒也不客气……别看你夺回了不少力量，但离真正的「梼杌」还差的远呢。”
“那……如果我把「食月」融合了，就能变成「梼杌」吗？”
“如果我要的是那种结果，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唔……我还挺感兴趣的，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说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你信吗？”
“是小七吗？”覃越轻声问道。
“嗯。”
“可是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在天华市外看到比「四兽」更强大的人或势力……”
“白痴！”「饕餮」白了他一眼，“在我们「四兽」之上，还有一个「罪」，而在「罪」之上……是天华市真正的主宰者——「龙」，那个混蛋可以把你当做工具一样随便利用，也同样可以利用其他人……”
“「龙」？我曾经在暗影龙族那边听到过这个名字。”
“代号罢了，他们借用的不过是「四神守」的名号，但上面那个……”「饕餮」抬起头，“说不定是真货……”
“「四神守」？”
“知道「天使」和「世界树」吗？”
覃越点点头，“超过或达到「神」这一范畴的，要么会遭受“天谴”殒命，要么会被「世界树」束缚并控制，从而被转化为「天使」，这是凌驾于所有世界之间的规则，任何生灵都不能超过。”
“没错，这道规则用于维护所有世界的平衡，本该没有人能打破，但「四神守」不一样，他们成「神」的同时也含带着那个区域的象征之力，「世界树」无法束缚住他们……”
“通俗的说，就是这四个地头蛇是被当地所有人的意志选出来的，他们强大到无法被“招安”，但也破坏不了整个“社会”的主流意志，所以便一直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
“你是想说，那个「龙」甚至是超越「终」的存在吗？”
“我不确定……”「饕餮」顿了顿，“但能让「罪」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几十年，那家伙至少也是比肩「终」的存在。”
“可是，这样强大的对手，我就算恢复全力也打不过吧？”
“谁让你一定要打过他了？你所谓的保护，就是用武力解决问题？”
“欸……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饕餮」转过身来，看着覃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要你，和天华市签“终身合同”。”
覃越咽了咽口水，“卖身契嘛……”
“你不懂吗？只要你小子还在天华市，就可以替我们挡掉很多麻烦，而且相比起我和小七，你会让「龙」更感兴趣。”
“就……这么简单？”
“简单？”「饕餮」忍不住笑了，“意思就是说，你愿意？”
“不答应还能怎么样呢？如果天华市想，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我回来，而且……我也答应了小七，无论之后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回来看她的。”
“哄小孩的吧？”
“要真哄她哪用这么麻烦。”覃越淡淡道。
“也是，小孩子最好骗了，要是她只是普通人，或许我随便请一个人演戏都能把她骗过去。”
「饕餮」从桥上跳下，她似乎并不打算停留，而是准备直接离开。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小七她可以直接听到他人的心声，所以……”
“如果你从最开始就没说谎的话，最好继续保持下去。”
她意味深长地坏笑一声，随后直接在覃越眼中消失。
桥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但对着盯着人行道发呆的覃越，他们大多也只是随眼一撇，然后就会从他的眼前路过。
“一直说真话吗……”
覃越抬头看向夜空，它和以往一样空旷，但这还是覃越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的夜晚这么令人安心，它从来都是如此，没有多少星星，更无美丽的月景，甚至时不时会布满乌云，夹带着雷电与暴雨，但……这或许就是天华市本来的样子吧。
他从桥上离去，打算再去买点小吃，不过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独自出来逛夜街。
“对了，问一下小七吧。”
“想让我带点吃的给你吗？（附带了一个笑脸表情）”
信息发出去还没几秒，对方就立即回复了他。
“好呀！(≧?≦)\/”
“想吃什么？”
这次「混沌」没有立刻回复他，但她却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现身，然后牢牢抱住他的手。
“那就买上次那个吧！”
“哦！”又一个人突然抓住了覃越的衣角，“你请客吗？”
覃越扭过头，却发现那是刚刚才离开的「饕餮」。
“你……”
“有人请客我怎么能缺席呢？”「饕餮」嘿嘿一笑，“小子，你可不要逃跑哦。”
“你确定吗？”覃越笑了笑，然后拿出了之前「罪」给他的那张黑卡，“你猜这里面有多少钱？”
但「饕餮」的笑容却越发阴险，“你猜这里面的钱是不是你的？”
“啊？”
覃越愣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刚刚「饕餮」和他说的话……
我去，不会是卖身钱吧？
“好了好了，那今晚就是你小子请客了。”「饕餮」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抢过那张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