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法没有破坏前,这七棵槐树之间相当于一个无形的监狱。外来的鬼进不来,内里的鬼也别想出去。一旦肉身葬在阵法之内,那鬼魂必须禁锢在此处。除非魂飞魄散,否则就必须要日日夜夜受到阵法的折磨和摧残。
茅山法术里面的门道很多,讲究也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惹了祸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解桎梏。七煞锁魂阵是限制鬼魂的,但它却不限制活人。有人将此处鬼魂的肉身迁移走了,那鬼魂一定程度上便得到了释放。释放鬼魂会对活人有何影响我们暂且不提,对于鬼魂来说,假如它出去了,那么就很难再回来。
秀英说她的遗体早就被挖走了,可是她却出现在这里……这代表什么?
七煞锁魂阵是由魑魅魍魉魈魃七煞困守的,七煞的法力和本领,肯定是在一般鬼魂之上。能镇守如此多数量的鬼魂,七煞的威力可想而知。如果说这七煞都管不住秀英的话,她现在就不是一般的厉鬼了。
职场升级靠本事,鬼怪升级则是靠人命。秀英能随意的进出自如,她肯定是伤了不少人的性命。伤了人的性命凝聚怨气,然后用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手法把自己炼成煞。七煞阵里有八煞存在,也真是够特殊了。
我说的么,能在我眼前把死尸偷走的,又怎么会是一般的厉鬼?居然可以把我蒙骗过去,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阵法里的阴气重,鬼气重,煞气也重。其中有先天养成的,也有后天促成的。先天的那些被折磨久了,都比较老实听话。后天秀英带进来的戾气很重,时不时的搞点儿破坏恶作剧。像是在厨房里走动的那个,像是和我鬼交的那个,像是在昙花里露脸的那个,像是乱动徐天戈测魂仪的那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儿,都是他们和秀英一起闹出来的。
在昨天刚进到郑家院子里时,我的眼睛就流出了血泪。当时我产生了误解,还以为那是鬼魂给我的警告,想要喝退我想出的办法。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警告威胁,那是善意的提醒,是鬼魂被折磨太久后大彻大悟想要转变的善心。被镇压在阵法中的小鬼们无法现身诉说,所以只能用一种别样的方式给我以提醒。
可笑的是,当时的我却忽略了。
身体泡在雨里,脸上又被秀英“爱抚”,我浑身上下由内至外满是冷意。这种冷意渗透骨髓,渗透毛孔,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冒着寒气。听完秀英的话后,我的冷意到达了顶峰。身体像是被冻僵住了般,牙齿狠狠的咬住舌头却松不开。
“你的、你的……你的……遗体在哪儿?”
嘴巴咬的太紧,我想要说话却非常的费力。秀英看着我,她只是嘿嘿的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抚摸我的动作并未停:“狐仙家的小丫头,你的身子,我要了。”
明白过来秀英的意图,我惊恐的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秀英看,她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身子的。每天按时按点的清理它,每天按时按点维护它……你喜欢那个高大个的小白脸是吗?我看他很是维护你呢!我可以如你的愿,等我进到你的身体里,我会想办法跟他在一起的。你不用想太多,放心去吧!”
鬼上身,不是一个持续的动作,它是一个间隔性完成的行为。因为活人人体的阳气旺盛,鬼魂想要上身只能维持几分钟或者是十几分钟。维持的时间长短,全都凭借鬼魂自身的阴气强弱……秀英不同啊!她不再是鬼魂了啊!她是煞,是煞了啊!她身上的阴气根本不会耗尽,这足够支撑她抢占一个活人人体的了啊!
再说我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我既能看到活人的世界,也同样能感知到阴界的事情,我属于生活在半阴半阳状态下的,身体阳气本来就不是很旺。而以我目前体力耗尽的情况看,我根本做不了任何的抵抗,秀英想要抢占我的身体简直是易如反掌。
秀英不断把她身体里的阴气过到我身上,现在我别说嘴巴张不开了,就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脸被按在了泥坑里,我咕咚咕咚被迫喝了好多的脏水。直挺挺的躺在那儿,我感觉自己跟死鱼似的。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每个人都会有成鬼的那一天,而我也并不是怕死。只不过我不想死的如此窝囊,不仅命没了,身体还要被煞占据。让秀英顶着我的面皮做坏事儿,我是死不瞑目。
可是死不瞑目又如何呢?情况所致,我根本无从选择。后脑处像是有千斤压着,脖子疼的好似断了。隐约中听到脚步声,也不知道是谁从屋子里出来了。用了没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失去了意识。
感觉上我好像昏迷的时间很短,可等我再次睁开眼,外面天都大亮了。没有继续躺在郑家院子的泥地里,我又回到了客房的床上。昨夜被我剪断的昙花彻底枯萎,连花带叶全都萎缩了。雨过天晴,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
我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眨眨眼都累的不行。头发上是干掉的泥土,蹭在脸上十分不舒服。稍微费力的偏转下脑袋,趴在床边上的谢一航已经睡着……我们两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算睡着也没分开。
感觉出动静,谢一航困倦的睁开眼。近距离看去,他的睫毛很长,刚睡醒的眸子里雾气蒙蒙,满是困惑。见我在看他,他微微一笑。用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谢一航哑声说:“白惠,你醒了?”
“我……”
我想要张嘴说话,但总觉得嗓子眼和鼻腔里有泥土。对着谢一航眨眨眼,我用不解的表情问他,昨天晚上在我昏迷后发生什么了?
跟我相处一个多月的时间,谢一航已经对我很了解了。他从床头柜上倒了杯水给我,说:“我昨天安顿好他们几个,就出来找你……你当时差点被鬼杀死了。”
谢一航说的不算准确,应该说,他昨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准备被一个鬼煞取而代之……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知道杀我的是鬼?
看我眉头皱的深,谢一航了然的点头:“我倒是没看见有鬼,只是我出去的时候你的行为举止太奇怪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用力的想要把脑袋钻进地里,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我觉得情况不太,就跑进屋里找徐天戈的相机。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照片里的画面是一个女人正在按着你的头,她想把你活活憋死。”
接过谢一航递过来的水杯,我喝了一口润润喉咙。脑袋疼的快要炸开了,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他:“然后呢?你是怎么把我抬回来的?”
秀英一门心思想要把我弄死,她肯定不会轻易的松手放开。谢一航如果不想点办法,他是不能把我救出来的……谢一航笑着举起自己的手掌,他献宝一样展示自己的中指给我看:“我学你啊!我把中指划破了,把血滴在了你的额头上。你念的咒语我听了好多次,基本上都记得了。我试着念了念,也不知道对不对。那个女鬼估计是怕我了吧?没一会儿她就离开了。”
没有注意到我难看的脸色,谢一航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把你抱进了屋里,赶紧交给任平生诊治。任平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昏睡不醒而已。我不停的叫你的名字,你都没有任何反应……我记得我妹妹住院的时候你告诉过我,我阳气重,一直握着手可以帮忙遮挡阴气。喏,所以我就那么做了啊!”
“白惠?”说了好一会儿,谢一航才意识到我的情绪不对。他认真的看着我,小心的问,“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
我摩挲着手里的水杯,话是欲言又止。谢一航笑了笑,他追问说:“没关系,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好了。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没关系。”
“你没有做的不对,也没有做的不好。”思量再三,我还是拿不准是否应该把实情告诉谢一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割破手指取中指血了。”
“为什么?”谢一航不是很明白,“你每次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难道说你和我的血不同?我的血没有驱鬼的功效?可是……可是我明明把女鬼赶走了啊!怎么会没有效?”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没有效,而是有代价:“你信我,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谢一航很固执,他不会轻易的被打发,“白惠,你告诉我实话。”
“用中指血驱鬼,是会折阳寿的。”我坦白,“用的多了,对你自身不好。”
“那你……”谢一航皱眉。
我淡淡的说:“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的寿命不长,估计活不过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