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靳谷子哈哈大笑,他笑的桀骜不基,“让我不得好死吗?我每天不知道听到多少人和我说这话,你的话可一点都不新鲜。”
被靳谷子的态度激怒,它怪叫了一声。外面一个巨雷,整个楼道都被照亮了。雷声像是天空的怒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整个大地似乎都震颤了。
接着李光雄就躺到了地上,他脖颈处的脓血还在流,再次昏了过去。
“应该是可以了。”靳谷子白皙的手背被脓血烧灼的通红,他拎了拎李光雄脖子上干瘪的肉皮,说,“你先用纱布给他缠一下,等会儿雨稍微停一停,我们就去医院,那里药物多。”
我微微叹气,现在松弛下来,脖子上的汗似乎有点冷意。把后续的工作处理好,我们将李光雄抬离脓血处。而我们三个人被脓血喷溅的,皮肤上都出了一块块的红斑。用手一碰还挺疼的,我自己看着还觉得有点恶心。
靳谷子拿了药膏给我们,他一边整理背包,一边说:“黄鼠狼是非常凶狠的动物,也非常的记仇。要是谁打死了它,它会在咽气的前一秒下诅咒。不把仇人全家缠死,它是不会罢休的……我们身上被脓血烙出来的红印,就是黄大仙诅咒的印记。不快点把这印记消掉,对我们也是麻烦。”
徐天戈抬起胳膊端详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红印,说:“你们看,这像不像黄鼠狼的脸?刚才在楼上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老太太,我……”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徐天戈的心情挺复杂的。之前他一直迫切期待着,希望自己能有阴阳眼,能看到阴界的事情。可是真正看到了,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
徐天戈的这种心情,其实我挺能理解的。虽然他也走过阴,但是那和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是两码事。这种情况我最开始也遇到过,在我最初开阴阳眼时,也是如此,困惑,费解,惊慌,甚至是恐惧。未知的东西就那样忽然赤条条的展现在了面前,闯入了生活,这就不是知道多少咒语能画多少符可以解决的了。
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们暂时也不能去医院。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靳谷子把走廊里的木门拆掉,他念了咒生了火。坐在一旁安静的打坐,他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我和徐天戈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我小声说:“刚才,吓到了吧?”
“有点。”徐天戈用木棍捅着火苗,他有几分懊恼,“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没用,居然真的害怕了。”
说完,徐天戈自嘲的勾勾唇:“师父,我一想上午和你说过的话,我就觉得自己太丢脸了。没等学会什么,就已经洋洋得意了。要是没有你跟着,我根本是一事无成。陈海的事情是这样,现在李光雄母子的事情又是这样。”
“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入行的时间还太短,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教你呢!这一行实战胜过理论,你才实战过几次?我当驱鬼师以后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收了你当徒弟。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自己一事无成这样的话了,不然我总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你不希望我后悔收你当徒弟吧?”
“当然不希望!”徐天戈连忙说。
察觉出徐天戈的心情好转些了,我也笑了笑:“就是嘛!这样才对。”
“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又涂了点药膏在手背上:“你说。”
“你最开始开阴阳眼的时候……”徐天戈的声音又低了低,“也害怕了吗?”
我看着木板上跳跃的火苗,思绪一下子被徐天戈带回了八九年前。那个时候的我刚开阴阳眼,却还没有各种各样的本领。大病初愈的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就是看到自己的病床边围了一圈的孤魂野鬼……那样的场面,已经不是害怕能形容的了。
只是一梦一醒之间,我的眼睛就把阴界和阳界全部联通了。我能看到人,也能看到鬼。在人群和阴魂中穿梭,我过去所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全部崩塌了。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每时每秒我都在躲着人鬼,我几乎时时刻刻都躲在角落里哭。
在刚开阴阳眼的那半年里,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痛苦的时光。因为还不会法术,我到处被鬼魂欺负。经常在我睡着后,我的灵魂就被鬼怪赶了出去,然后自己被附身,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甚至有时候我一觉醒来,会发现我在墓地里。挖了什么人的坟,或者躺在哪个石碑下,正准备砸死自己。
就这样,我得了重度抑郁症。有无数次我试图去死,可却每次在马上要死掉时,又被狐仙救了回来。
求死而不能,就是我曾经的心情。
我其实很想对徐天戈讲述我过去的遭遇,但是话一到嘴边,反而说不出口。那样的一段时光,即便是现在想起,也还是痛彻心扉。我舔了舔唇,只是说:“怕啊,当然怕。我最开始开阴阳眼的时候每天都不敢睡觉,就怕一醒来床边围了一群的鬼。”
“这么一说是挺恐怖的。”徐天戈发冷的搓搓胳膊,说,“师父,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试着用别的办法,去弥补自己眼睛的不足。就像你说的,不一定所有驱鬼师都有阴阳眼的啊!”
能解开徐天戈的心结,我高兴极了:“你悟性很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和徐天戈继续围着火堆坐,两个人不再说话了。而当我抬头时却发现,一直在打坐的靳谷子睁开了眼睛,他在看着我。
靳谷子看着我,他像是读懂了我刚才想说又不能说的话。没了往日不正经的调戏,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被靳谷子知道了我心里的想法,这还让我挺不好意思的。曾经的那段时光我很少和人说起,就算是深爱着的谢一航,我也只是简单的几句一笔带过。现在那样一段辛酸的往事竟然被靳谷子知道了,我还真是……
感觉出我的无所适从,靳谷子难得好心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徐天戈靠在一旁稍微响起了微弱的鼾声,靳谷子这才缓缓的说:“我并不是有意窥探你的想法的。”
靳谷子给我的感觉很风流,但是并不下流。我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不自在的动了动,我问他:“你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了?”
“没有。”靳谷子沉吟了片刻,说,“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