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东平郡。
夜幕之下,深山之中,星辉披洒在静谧的林野间。
一个男人在深山中穿行着。此人手持九节杖,身披黄袍,虽然看样貌已是个中年人,但他在险峻的山间行走却如履平地。
仔细一看,才会发现他竟然是赤脚踏在离地一寸的空中,像是走在一条无形的坦途上,每一步都会在空气中踩出泛着金黄光泽的波纹来。
黑暗之中,几只猛兽恶意地窥视着他,然而却被此人身上的某种气息所摄,半步不敢近前。中年人一路走进渺无人迹的山谷,来到一座发黄石碑前。这石碑仅有一人大小,要是不仔细察看,还会以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山石而已。
石碑上,碗口粗的藤蔓盘踞着,就周围无路可循的情况来看,这里似乎已经极长时间没有被人造访过了。
中年人伸手抚摸藤蔓,一股金焰立刻燃起,虬结坚硬的青藤遇到金焰,就如同蜡一般融化,掉落在地。他吹去石碑上的积尘,古老符文显现出来,中年男人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意:“应当就在此处。”
此刻,男人拿出怀中一卷竹简,竹简上赫然写着《太平要术》。他默念咒语,竹简随即漂浮在空中,犹如浮在水上;随即,简书逐节展开,竹简上的每一个文字都焕发起辉煌的金光来,石碑上的符文也亮起华光,仿佛在与此景呼应。
“古神蚩尤,听我召唤……”中年人幽幽开口,仿佛在对着石碑后的某物低语。
仿佛回应他的召唤,一声狂野的长啸在碑后响了起来。即使
这声音嘶哑低沉,似乎无数年来一直背负着重负,但更夹杂有无法磨灭的狂热情绪:仇恨和毁灭。
“蚩尤,我找你,是为了做一个交易。”
狂热的声音沉吟片刻:“说。”
“苍天已经被《太平要术》封印,然而命数却让它流转到数千年后的某个凡人体内。如今,汉朝气运衰微,黄天即将取代苍天,成为诸天星辰的领袖。”
魔神不为所动:“天下是你们的游戏,我早已被排除在外。你要找我做什么?”
中年男子的眼中,神采陡然凝聚:“我要你召唤那个凡人,这样我就能杀死他!”
魔神冷冷一哼:“杀了他?这不是违背了轩辕那小子……”
“违背了轩辕帝所制定的天地规则,我知道。
但如此一来,纵然千秋万代以后,这天下仍然是黄天的世道,苍天再也无法翻身!”
“我明白了……天命有盛衰往复,而你想要逆天而行。所以即使你有黄天的力量,也只能求助于我?”蚩尤低沉地笑了,“凡人,想必你也清楚,但凡交易,都要付出代价。”
中年人舒了口气,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你将他交给我,而我给你自由。”
蚩尤哈哈大笑,笑声几乎要把那块不起眼的石碑震碎:“这可是女娲留下的最后一块补天石,别说凡人的兵器,就连我亲手所造五大神兵都无法给它弄出点刮痕!至于你?一个区区凡人,又能拿它怎样?”
男人回以一笑:“若我能念出解封的咒语呢?”
“……那就开始吧。”
男人放低九节杖,以杖首抵着石碑。随一声低喝,他全身金芒大涨,就像是正午的太阳在这山谷里炸裂开来,先前窥视男人的猛兽就像被惊到了似的,迅速逃散,惊起林中鸟,扰乱月边云。
男子口中诵咒,金光将声音隔绝在石碑以外,绝不让碑后的魔神听得半字。随着男人的诵读,碑文字符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像是即将被点燃一样,冒起一缕缕烟雾来。
轻轻的咔啦一声,碑文中的一个字破损了,这字符后,竟立刻有一丝如血般殷红的气息透了出来,犹如一只猩红的眼。
“祲气……”中年男人一皱眉,立刻停止了念咒施法,“用活人灵魂炼成的妖气……”
“你认得祲气?”碑后的声音问道。
“祲能极大地提升星力,却也会让人被欲念控制,自甘堕落。轩辕帝怕世人误用,所以才将祲埋在此处。”
“你错了,凡人。他不是怕世人误用,而是怕有人染指我的力量,世间再有人能与他一争高下!”蚩尤怒道。
中年人笑了笑,对魔神的话不置可否:“我已经为你打开了缺口,就现在,召唤他!”
金光直冲云霄,令黑夜如昼,然而等到金光消退,却只有一根鲜红云柱,存留在天地之间。
“这……就是在蚩尤旗?”中年男人不禁退了一步,他仰望着云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果然,祲气实在太过强大,利用这魔神,诚然可以永远杜绝苍天再起的隐患,但是绝对不能让祲气在世间蔓延!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立刻释放我!”地底的魔神命令道,在破碎的字符后,血光喷薄欲出。
男人摇了摇头:“不。”
中年人骤然将九节杖探向破碎的字符,金光迅速将祲气逼回碑后。
“你……你在干什么?”魔神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在被抵御,厉声喝问。
男人咬着牙:“我能放你,就也能关你。魔神!有我在,你就别想自由!”说罢,男子猛然使力,无数神妙咒文环绕着九节杖旋转着,一点点填充刚才被男子破开的古奥碑文。
“蠢货……你以为我没留心眼?”魔神却只是哈哈大笑,“我只将他引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召唤到你的面前!”
男人紧咬牙关,从牙缝间挤出一丝冷笑:“那就这样吧!我只需找到他的下落即可——黄天早已给我预兆,我的宁儿,会将苍天带到我面前!”
“宁儿?是你的女儿吗?”魔神的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
“什么?”男子猛然回头。
“祲术·夺魂!”猩红祲气犹如一条触手,骤然缠住了男人握杖的手,钻进了他血脉之中,不受控制的手立即丢开了法杖。
“不!”男子大叫一声,然而祲气已经从碑文后透了出来,整块碑都开始被某种怪力撕扯,继而一声脆响,石碑全部成了粉末,露出了碑后如深渊般幽暗的洞窟。
蚩尤狂野的笑声如今已是清晰可闻了:“我早就知道,凡人从来没什么信誉可言。”
祲气源源不断涌出,钻进男子的身体里。仿佛在经受钻心之痛,男子挣扎着跪倒在地,只能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眼:“你在什么时候……”
“在使用蚩尤旗招来那男孩的时候,我就将一缕祲气潜到了你身后。这么简单的招数,我用起来都嫌丢脸……但盲目自大的人总是视而不见。”
随着血色祲气的侵染,中年人的手臂上、脸上竟一点点暴起了青筋,甚至在他周身闪耀的、原本辉煌壮丽的金光,也渐渐染上了一种不洁的阴郁感。
男人的话只剩下卡在喉咙里的咯咯声,仿佛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他,最终他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等他的眼睛再度睁开,眼内已经不见瞳仁,只有金黄却空虚的光芒。
他有些不适应地撑起自己的身躯,站定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嘴角浮起古怪的笑;随后他手掌一握,轰然一声,曾经封印着魔神蚩尤的洞口崩塌了,继而整座山林都摇晃起来。
男人冷哼一声,将浮在空中的《太平要术》收入怀中,九节杖横空一划:“太平要术·雷光遁!”电光炸裂,呼吸之间,男人已现身于远离洞窟的另一处山头。
他冷眼眺望波涛般翻涌的山林,转身拂袖而去:“根据交易,我将拥有自由。现在,你的自由属于我了……大贤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