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摆渡人,丁茶茶?”调查官拿起桌上的档案,看了一下,用目光验视了一遍纸张右上角那张白色背景的两寸证件照,因为是二次刻印,所以并不清晰。之后抬头,看着丁茶茶开口问到。
茶茶只吐了一个字“是”字,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回答。如果茶茶没记错,眼前这位调查官正是送木熙“出厂”的那位侍从,可现在,他胸前佩戴了一颗星辰般多边形的徽章,这个形状让茶茶想起了木熙的印章底座。
“接下来是关于‘活物具象化事件’的问询,”调查官把资料翻了翻,伸手拿过旁边一只带把的白铁杯,喝了一口,皱眉说:“不必紧张,摆渡人,这是例行公事,我问,你答,如果途中有其它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你可以插话。”
茶茶点点头,把“是”也给省略了。这个房间让她感觉真不舒服,冥府七栋中央建筑的第四层,多个隔间,没有窗户,每个房间的天花板上只有一只光线惨白的吊灯,把四壁冷灰的色调渲染到了极致。茶茶想,这四层的禁闭室,已经有多久没有摆渡人来过了。
“那么,第一个问题,请告诉我活物具象化发生在暂留地的第几天?”调查官拔掉钯金质地的钢笔帽,把笔尖悬在记录簿上,等待书写。
“第三日。”茶茶简短地回答,在如此压抑的气氛里,大脑和嘴巴似乎串通一气般要尽可能的简明扼要,以防惹怒一脸冰霜的调查官。
“资料上显示,派遣给你的暂留地是‘古时代’,一个困在城中的士兵。这个任务,和你往常遇见的有什么不同,”调查官顿了顿,决定换个简单的选择题问法:“有没有类似经历?”
“没有。”茶茶感觉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股香甜浓郁的气味,和葛乡茶的清爽柔润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味道就像熬化的糖霜裹得皮肤透不了气。
“具象化的真实感有多强烈?”调查官“沙沙”的在纸上写着,头也没抬的继续问。
茶茶回想起漫天坠落的箭矢以及城墙爆破后贴着脸颊飞过的沙硕,两只攥在一起的手用了用劲,说:“完全真实,我能感到极度的危险。”
调查官停下笔,摇摇头,说:“不够详细,请告诉我细节。”于是茶茶把回想的感受说了出来,调查官这才动笔写字,又继续问:“仔细回想一下,你的‘亡者’在具象化的前一刻感情表现是什么样的?”
“她……她非常激动,”茶茶稍微深刻的回忆了一下,继续说:“感到恐惧。”
“对谁?”调查官挑眉问到。
“匈奴……抱歉,”茶茶想起应该用专业术语,“对‘具象之物’,那些活物,野蛮的敌军。”
“恐惧在前,具象在后对吗?”调查官问,又拿起白铁杯喝了一口。
“是。”茶茶想继续说,但忘记了能不能插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请说,”调查官显然是看到了茶茶的欲言又止,鼓励道:“这是问询,不是审问,不必害怕。”
“是,”茶茶点点头,说:“我觉得是她……是亡者的执念把活物具象化出来的,出现活物具象化之前,亡者念叨匈奴……呃,也就是敌军很强大、很强大,我认为亡者当时的脑海里只有强大的敌军,我的意思是……”
调查官摆摆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亡者强烈的‘心想事成’带来了具象化的活物。”
“是。”茶茶又点点头,脸上滚起了红晕,心中责备自己连个回答都说不清楚。
“知道了,”调查官提笔写,墨迹飞舞划出整件事的初步轮廓,然后她又问:“鬼差是第一时间赶来的吗?”
“稍晚一些,但差的不多。”茶茶回答。
“差多少?请给我具体的时间。”调查官追问。
茶茶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说:“10分钟吧”
“你觉得鬼差有什么可疑的吗?”调查官抬头,盯着茶茶问。
“没有。”茶茶摇摇头,心想布里克不是坏人。
调查官停笔后盖上笔帽,放置在一边,拿起记录簿把从问询开始到最后的记录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递了过去,说:“摆渡人,印在下面。”
茶茶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要盖章,于是迅速拿出印章,对着底部哈了口气,盖了上去。
调查官看着墨印上的光辉由明到暗,说:“可以了。”茶茶正准备起身,调查官喊“等等”。
“是!”茶茶吓了一跳,赶紧坐了回去。
调查官对茶茶说:“问询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要问的,是玄大人想要了解的。”
“是……”茶茶心中有些忐忑,声音微弱的回答到。
“你的搭档是木熙对吧,那个才来这里没几天的男性摆渡人?”调查官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是的。”茶茶心想原来是问木熙啊,看来玄大人对新人还很关心。
“这件事里,他的表现如何?”调查官问。
听到这里,茶茶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难道玄大人是在怀疑木熙?“这件事跟他有关?”
调查官听了,严肃的脸上多了一分笑容,说:“你怎么会想到那去?真是敏感的孩子,”调查官和颜悦色的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他是怯懦还是勇敢。”
茶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没来由的问什么‘这件事跟木熙有关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吗?本来清清白白的木熙,说不定被自己描黑了。“抱歉,”茶茶尴尬的笑笑,说:“他表现的很勇敢,尽了最大努力来保护我和亡者,甚至还受了点伤。”虽然是擦伤,但还是要提及,让调查官觉得木熙并没有袖手旁观,要把刚才无意中的描黑给洗白过来。
“受伤了?”调查官关切的问。
“是,不过很快就愈合了,木熙的灵体自愈力好像出奇的高。”茶茶见调查官这么担心,赶紧回答。
“哦,是嘛。”调查官保持着微笑,说:“好了摆渡人,你可以走了,要记得谈话内容保密,从开始到最后的谈话都要保密。”
茶茶起身道谢,然后开门下楼,到了中央广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感受着外面的美好空气和没有束缚的广阔空间。
见茶茶出来,排队等待问询的摆渡人都跑来问茶茶情况如何,茶茶只能对他们说只是问询,至于什么内容,调查官说要保密。大家听了,心里多少有些底,也马上把这个消息传开,让同伴们不要紧张。
茶茶上楼时看着电梯每上升一层都会出现的金属齿轮,心里想还好只是针对这个事件,如果问起‘其它’事来,都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摸了摸右手手背,想罪割的事是一件,还有之前习玖姐拜托她做的事也是一件,自己不能再马虎了,要尽快想好辩词,否则真有被查获的那一天,横竖都要化为虚无的。
以前的自己对化为虚无其实是无所谓的,但现在是由衷的想要延存下去。茶茶心里叹息,本以为在冥府的日子里不停的找到羁绊会变得坚强,可现在看来羁绊越多自己越是脆弱,大概是不想失去这些羁绊,所以担心的事情与日俱增,最终变成了自己的软肋。
茶茶沿着过道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路上看着每间房门外挂着的小邮箱,外形各异,有几个可以说赏心悦目,直到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邮箱上,粉色的方格子,油漆是自己上的,手艺相当差。
上面的小旗子倒下了,表示里面有信。茶茶眼前一亮,急忙打开邮箱,取出一只纯白的信封,上面用蓝色的墨水写着“茶茶亲启”四个大字,下面一点跟着一排小字,写着茶茶的住所地址,而左上角盖着邮戳,一张“圣城田野”的油画邮票被盖在底下。茶茶翻到信的背面,封口处用紫色的烤漆黏住,漆上印着个“M”。看到这个字母,茶茶就知道信的主人是谁了。
拿着信茶茶愉快地开了那扇被利刃捅坏的房门。门脸上打着的补丁,是木熙用彩色胶带贴上去的,里三层外三层,做到了密不透风。一扇灰铁色的房门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花丛,茶茶当时嘴里说好难看,其实是打心底的喜欢。
“哟,回来啦!”靠着床沿看书的木熙见茶茶进来,招呼道,随手又翻了一页。
“你在看书啊?”茶茶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杆上,边向书桌走去边问到。
“嗯,”木熙眼睛滚了一行字,说:“我在你书架上找到,随便看看,不介意吧?”
茶茶笑着说:“木熙,如果你喜欢的话拿走都没关系。”她把信往桌上一放,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喜欢,这书叫什么《非常道世》,讲的就是御剑啊、仙术啊,总之各种神仙打架。”
“哦,你说这本啊!”茶茶转过身来,手肘放在座椅背上枕着脸颊,说:“这是本仙侠小说,是暂留地里的亡者留下的。”
木熙又翻了几页,说:“仙侠……就是我生前世界的网络小说咯,我看他这种写法一点不上道。”
“怎么呢?”茶茶好奇的问,她虽然知道网络小说,但不知道网络小说的写法该是什么样。
“一大段一大段的,一章7、8千字,我估计没人愿意看,快餐文化在于快,不在于精,他这种对于习惯了网络小说结构的读者来说,完全是另类,”木熙说完,合上书,转到封底,没看到价格也没看到条形码之类的,冷笑了一下,说:“这家伙自己印给自己看的,怪不得。”
“你真是,干嘛嘲笑人家,”茶茶起身一把从木熙手里抢过书,走向书架,“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心爱之物。”找到空隙,将书塞了进去。
“我猜这位‘大作家’肯定也发到网站上去了的,估计阅读量惨淡,”木熙边说边起身,“是不是没人读他的书才留着执念去了暂留地?”说完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你真刻薄!”茶茶扬手一巴掌。
“我开玩笑的啦,别生气别生气,”木熙赶紧躲开,但还是被打到了手臂,茶茶下手是真的不会控制力度啊,“好啦,不说这个,问询还顺利吗,没有为难你什么的吧,”木熙压低声音,继续说:“我真怕他们知道了你有罪割,趁着问询逼你就范!”
“我当然也担心了,不过还好只是针对活物具象化这件事。”茶茶说:“玄大人好像很关心你,还通过调查官问了你的表现。”刚说完,茶茶就一掌拍到自己的脑门上,“哎,我忘了,调查官说谈话要保密!”
木熙哈哈一笑,说:“没关系,我给你保密就好了,”说完,木熙指了指书桌上的信,问:“谁来的信?”
茶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读信呢,说:“圣城的一位朋友。”
“你在圣城还有朋友,男的女的?”木熙好奇的问道。
“女的女的。”茶茶边说就边把木熙往门外推,说:“你快出去,我要读信了。”
“奇怪了,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木熙故意怪叫到。
“胡说八道,”茶茶扬手又一巴掌,说:“女生之间的谈话,没男生什么事!”
木熙摊摊手,一幅“好吧你说的对”的表情,到了门边,木熙一把抓住门框。
“你干嘛?”茶茶瞪大眼睛问。
“茶茶,我刚才在书柜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三本我看得懂的文字,这里有书店吗,等有空了能带我去转转吗?”木熙看着茶茶,手已经从门框上放了下来。
“有啊,”茶茶也不再推木熙了,想了想说:“因为这次事件我们两个被放假七日,今天是第三天,看看之后几天如果没什么事,我带你去逛逛冥府最大的书馆,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那就一言为定!”木熙高兴的说。
“好啦,快走快走,我要读信了。”茶茶看着木熙摆手离开,自己也关上了门。回到茶几边,发现泡给木熙的葛乡茶被喝的一点不剩,心想木熙也喜欢葛乡茶,下次用罐子给他装一点吧,然后茶茶又觉得还是两个人喝茶更惬意和温暖,如果木熙要喝直接过来就好了。
茶茶坐到椅子上,拿起信,小心翼翼的拆开,生怕弄坏了信封。打开后,茶茶拿出折叠整齐的信纸摊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又一行娟秀的字体,信纸上写着:
我最亲爱亲爱的茶茶:
见信安。艾美的事在你信还没到时我就已经听说了,怎么看来,这都是件大事,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响叛乱”至今,还是第一次在冥府出现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呢,我总觉得某种平衡被打破了,而且又传来了暂留地“活物具象化”事件,因此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了。我和艾美虽然交情较浅,但我觉得她一定不是被坏人利用了,依据你的描述,她凭借自己意志而行动的可能信极大,也许是有人拿习玖姐威胁她,所以艾美才不得已而为之,她对你做的事,我相信你已经原谅她了,打心底的原谅。
你的新搭档,叫木熙的男性摆渡人,看你信上所写,我觉得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啦,嘻嘻!开玩笑的啦,你和我一样,外表坚强内心柔弱,有个能依靠的朋友心里自然是好受些,不过我要提醒你哦,木熙是新手,做起事来难免有冲动,你一定要把好关,不然会给你和他都带来麻烦,不过大闹冥府三栋这事我要给你一朵大红花,我也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鬼差!
哈哈,我是不是有点像语重心长的老太婆,毕竟我比你大,嗯……,也许有个一百岁?哎,没有年来计时,真是麻烦,所以我现在已经偷偷地用“年”来计时了,记到了257天,听说“环”中的世界普遍是365天,也有因为时间线不同一年3000天的,管它呢,我就用365天好了!
这封信到时我或许已经在前往冥府的路上了,和尊敬的冶金长老翰文德一起带着圣王的礼物而来,这份礼物可以说对摆渡人意义重大哦,不过你也知道,这是保密内容所以不便多说啦!我作为这次出使团队的副长官,可是很用心的准备了呢。
最开心的还是能够马上就能和你见面了,我给你带了圣城的特产比西果,香甜可口不说还能使人心情愉悦呢!
好啦,这封信就写到这里,其它的话等我们见面了再聊,我得去整理资料了,为三天后的“长桌会议”做准备啦!
莉西娅·M·斯洛
茶茶合上信,脸上的红晕也退了,她的心里开心极了,久未见面的莉西娅就要来了,真是太好了,自己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信上也写不明了,虽然不知道她能逗留几天,但也要想想游玩计划。茶茶从书柜下抽出一个箱子,打开来全是莉西娅的回信,所以这一封自然也要归置到里面。将箱子归位,茶茶又对信中提到的“圣王礼物”感到好奇。
“‘对摆渡人来说意义重大’,究竟会是什么呢?”茶茶楠楠地念叨着,又想起莉西娅对艾美的评论,觉得如果真有人用习玖姐威胁艾美,那么这个幕后主使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毕竟罪割的秘密,这个幕后主使可能完全清楚。鬼差碍于玄大人的插手会草草结案把艾美的罪割归类于“连同化为虚无”,但这个幕后之人可没人能限制他的调查。想到这里,茶茶心里一阵不安。
木熙离开茶茶的房间之后就想着返回隔壁自己的房间,才走了两步就看见走廊上正在打扫卫生的兔哥。竖直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工作服被他挽起袖子和裤腿,露出毛茸茸的皮肤。木熙看了看,发现兔哥的绷带已经拆除了,他擦灰的动作也很灵活,大概伤已痊愈。
钥匙插进锁眼里扭了一转,木熙就停止了动作。他拔出钥匙,走向兔哥,双脚在地毯上踏出灰来。
兔哥感觉木熙走了过来,将抹布丢进水桶里,从半蹲变成了站立,摘下耳机,对还未走近的木熙说:“怎么,有事?”
木熙走上去,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嗯……是有些事想问问。”
兔哥抄起双手,说:“你问,知无不答。”
“就是你受伤的事,我听说灵体不会流血,不,不是听说,我自己也受过伤,灵体不会流血只会破裂,可你怎么流血了?”木熙问到。
“哦,茶茶没给你讲过呢,”兔哥放下双臂,右手提了水桶,左手往上面指了指,说:“去我的宿舍吧,这件事说来话长。”
木熙想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自己没问茶茶,茶茶也没来得及解释,她就连上次吃的什么肉还没给我说呢。木熙说“好”,然后就跟在兔哥后面上了楼顶。
今天是个绝好的天气,天蓝的透彻,“环”因此无比清晰,在白昼光线强烈的情况下,也能看见那些流动的灵魂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假太阳”斜在一边,风从未知的地域吹来,带着土地的生机盎然,把一切不洁之物攥紧,然后捏碎,只留下无比的清爽让人精神百倍。
上了楼顶,木熙才发现这是一个广阔的院子,院中搭着几间结实的房屋,利用楼体中冒出的管道打了围,不止一间,从兔哥的房子过去绕着冥府七栋的楼顶一圈再回到原点,木熙粗略的望了望,起码也有二十座。都是仅一层的平房,却不统一的规格。混泥土与钢筋搭接,房屋的边缘还垛着加固装置,木熙想这是为了应付每晚19点的“环之回响”吧。
“坐吧。”兔哥的房门外摆着一块石板,加固器扣着两头充当了这把“长椅”的扶手。
木熙坐下来,和兔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他抬头看着天空,感受气流的涌动。“说来也真是奇怪,在这里我觉得比生前更像活着。”
“是呢,别看冥府到处充斥着面目可怖的齿轮与机械,实际上它啊温柔的很。”兔哥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然后把烟盒递给木熙,问:“抽吗?”
木熙摇摇头。
“是嘛,一边抽烟一边看天空,才是惬意啊。”兔哥仰望着天空,吐出淡蓝色的烟雾,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保持着这种放松的状态,对木熙说到:“我们啊,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原住民?”木熙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兔哥点点头,说:“是啊,这个世界最初的居民,对我们来说,你们都是外来者。”
“圣王和冥王也是?”木熙追问。
“当然。”兔哥又吸了一口烟。
“所有动物形态……”木熙住口,发现自己有点冒失。
“没事,你说,本来就是动物形态。”兔哥看木熙尴尬地住了嘴,宽慰的道。
“抱歉,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木熙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最好描述的方法,“所有动物形态都是原住民啊?”
“是啊,所有的都是。”兔哥点点头。
“可茶茶说‘动物形状的人实际就是某个时代的人类罢了’。”木熙说。
“她说的没错,因为我们能够进入‘环’中,以这幅血肉之躯,在‘环’中留下来的同伴改变了某个时代的历史,成为了那个时代的人类,留下的血脉自然轮回,成了‘环’中灵魂的一部分。”兔哥淡定的解释到。
木熙简直是要倒吸一口凉气了,难以置信的喊到:“我的天,你们可以用这幅血肉之躯进入‘环’中!我在学习的时候听讲,除了轮回的灵魂能够出入‘环’,可从来没听说过你们可以!”
兔哥冷笑了一声,说:“不奇怪,我们的历史都被抹杀了,何况这个能力,而且,这个能力是绝对不允许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限制了,现在的我们已经不知道如何能进入‘环’了。”
“冥府和圣城都不承认你们?”木熙睁大了眼睛。
“不是不承认,”兔哥掐灭了烟蒂,说:“我们是被淘汰的族类,是不可逆的历史罢了。”
木熙刚要开口,突然脑中一闪,他怎么给忘记了,茶茶可是在他的生前世界里出现过的,那么茶茶是怎么进入“环”中的呢,想到这里,只觉得脑袋发紧,思维混乱。
“怎么,你脸色不太好。”兔哥看着木熙说。
木熙晃了晃脑袋,笑着说:“我还以为来了好些日子也算是了解这个世界了,现在真是越理越乱。”
兔哥伸出毛茸茸的巴掌拍了拍木熙的肩旁,说:“还早着呢,需要慢慢适应的东西太多了,别急着去理解所有的事情,否则脑袋就要烧爆的。”
“你们一族是被压迫着的吗?”木熙突然问道。
兔哥惊诧的盯着木熙,突然笑了起来,说:“这个问题问的真好,可如果是被压迫着也就好了,如果被压迫那就有反抗的理由,有活下去的目的,可我们只是被边缘化了,而且边缘化也并不是冥府和圣城的政策,而是我们血肉之躯无法参与到重要的工作中去,比如鬼差和摆渡人,都是因为特殊的体质能够胜任,所以啊,我们就从事一些简单、低端的工作,作为这个世界的基层,混过一天算一天。”
“是吗……”木熙眼中一阵暗淡,那种漫无目的的活法的确好丧。木熙站起来,对兔哥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得离开了,茶茶应该读完她的信了,我去陪陪她。”
兔哥欣慰的笑了,说:“还好茶茶的新搭档是你,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和乐观。”
木熙笑笑,问:“怎么你也这么说?”
兔哥又点燃一支烟,缓缓说:“如果以后她能鼓起勇气告诉你她的生前,你就会明白的。”
“那么,大家都知道吗?”木熙问。
“基本上都是从孟婆婆那里听来的,但是……”兔哥吐了一口烟,这口吐的很长很长,“但是没人敢提,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茶茶不开口,他们就装作不知道。”
木熙垂下双眸,手握在下天台的门把手上,久久没有挪步。
能感受的到风涌的不止冥府七栋,还有三十里外的冥府三栋。只是壁厚,又没有开口,因此只有建筑能倾听风声,而冥府三栋之中,有人却是听到了其它的声音。
敞亮的大厅内,四个人,一个站在高处——台阶之上的巨大办公桌后。三个单膝跪在低处——黑白相间的瓷砖铺设的地板上。上面那个人穿一身有金边装饰的白衣,带着银色的圆片眼镜,架在鼻梁,只有看书信时才用手微微抬起,这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在信纸上一目十行,他的双手着一幅洁白手套,光泽明亮,是上等的皮料。
这人看完书信,搁在一旁,背着手走了下来,脸上挂着假笑。这人对大厅中的三人说:“三位,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改天说,非要这样匆匆的找来。”
“抱歉,打扰到您,可相当重要。”单膝跪着的一人开口了,这人眼上的眉环随着张口闭口微动着。他是迪斯。
“那就没得说,重要的是当然可以来打扰。”白衣男人依然挂着假笑,又问旁边那人:“你呢,什么要紧事?”
“我……我是迪斯队长的下属,所以跟着过来了。”这人小心翼翼地说着,她解释自己只是跟随,没有要说的事。她是珑。
“好吧,勉强过关,”白衣男人又问下一个:“布里克,你呢?”
“白大人,等迪斯诬告我之后您也会传唤我,我想不如就在这守着当面说清楚。”布里克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白王的笑容更灿烂了,把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一把短刀在灯光的映衬下冒着绝惨的寒光,“好吧,既然这么有趣,我就饶了你们,本来还打算处决一个呢。”说完,把短刀丢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在安静的大厅格外刺耳。珑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迪斯,说说看。”白王站定,等着迪斯回话。
“我查到布里克和摆渡人习玖的事有所关联,之后更是牵出了布里克和他那个线人艾美的关系,我的人确切的得知他们将在‘艾美事件’那天碰头,可布里克没有去,也是因为如此慌了神的艾美才擅自行动,暴露了自己。”
“哦,是吗,”白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布里克,问:“布里克你为什么没跟你的线人接头啊?”
“白大人,”布里克对着迪斯冷笑了一声,说:“迪斯编的故事真好听,您请问问他,证据在哪里。”
“证据就是我的部下亲眼看见你和艾美碰过一次头!”迪斯激动道。
“你的那个部下呢?”布里克高声问。
“你这混蛋……他不是被你灭口了吗!”迪斯喊到。
“哦,那么证据呢?”布里克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你……”迪斯咬着牙,本来是打算今天把这些事单独讲给白王听,让白王有所知晓,但没想到这家伙会跟着过来当面对质,稀释白王的怀疑,但无论如何,迪斯都要把话讲完:“那么丁茶茶手里习玖的印章是你给的吧?”
“证据呢?”布里克又是这句话。
“那天他们大闹冥府三栋,在墙角和丁茶茶单独在一起的可是你?”迪斯质问到。
“是又如何?”布里克纹丝不动。
“你就是那个时候把印章给的他。”迪斯指着布里克,也顾不得失态了。
“在墙角的还有你,我把印章给你了,”布里克冷笑到:“要不然你把那个叫丁茶茶的摆渡人抓回来,好好问问?”
迪斯气炸了,心想这个家伙是明知玄王插手了这件事,丁茶茶和那个叫木熙的摆渡人都处于无形的保护中,怎么可能抓的回来,即便是询问,对方又怎么可能讲真话。“你真是狡猾啊,布里克!”
“好啦好啦,越吵声音越大,要不要我把这个大厅让出来,你们吵个痛快?”白王弯下腰,盯着三人,脸上的笑容像丢出的刀刃。
三人赶紧伏下,默不作声。
“布里克,我看迪斯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有些地方虽然没有证据但嫌疑最大的还是你啊,”白王走到布里克面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问:“你说怎么办,我都有点怀疑了。”
“白大人,那么属下斗胆提议,请把我掉到迪斯的队里,在他的监视之下做任何行动。”布里克看着白王的眼睛说到,没有一丝的惧怕。
迪斯心中一怔,不知道布里克打的什么鬼主意。
“嗯,这个办法好,”白王转过头对迪斯说:“他在你的眼皮底下做事,如何?”
迪斯望着白王,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开口说道:“是,属下明白了。”
“那就好,”白王快步走上台阶,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抽了纸,拿了笔,刷刷的写了几句,对台下的布里克说:“拿着这封信去办手续吧。”
布里克赶紧上前,弯着腰双手接过。
白王又对迪斯说:“三日之后圣城的使者就会到达,”白王望着某处感叹:“长桌会议也是很久没开过了,甚是怀念”然后又继续下令:“你就带着你的新队员一起,负责这次会议的安保,除了你那组的人,其余鬼差任意挑选,务必确保这次会议的绝对安全!”
“是!”迪斯大声得令。
出了大门,迪斯伸手勾住布里克的肩膀,死死地盯住他,说:“你真能啊,不管你接下来做什么,我都会好好看着你的。”说完举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布里克。
“队长还有其它事吗?如果没有,我还有手续要办,”布里克推开迪斯的手,头也没回的说了句:“告辞。”
“队长,这家伙……”珑上前。
“不必说了,不管他这是做什么,只要做,做得越多破绽越大,他的嫌疑跑不了,只等着证据就好了,”迪斯咧开嘴角,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阴暗凶狠,说:“到那时候,我会一块一块的肢解了他,把他的头颅做成我的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