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里的乘客听到一声巨响时,反应都不是太大,只当是平常齿轮、连轴不契合所产生的碰撞声,这在遍地机械的冥府上,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声相对往常,要响亮、沉闷许多,要不是播放广告的大屏幕突然卡顿,出现了19点后才会播报新闻的主持人,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是?”木熙跟着茶茶和辰式希下了电车,仰望着头顶上的一块大屏幕,问道。
“紧急新闻。”茶茶停下来,眉头紧皱。这块大屏幕表面沾着污迹,铜边青痕累累,挂在建筑物的最高几层上,微微倾斜了一点,好让下面路过的行人能够抬头看个清楚。
“情况……情况不妙。”辰式希紧接着说到。在这一刻,周边的所有行人都停了下来,驻足观看。
三人没有再说话,仰望着如同欲坠出框的鹰脸主持人,默默地听着。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下午3:42分,冥府三栋遭遇袭击,三名装备精良的武装分子同驻地鬼差发生激烈战斗,截至目前,战斗仍在继续,伤亡暂且不明。”伴随着讲话的同时屏幕上播放着第一手现场视频,从俯瞰的角度来判断,这是站位于更高处带来的一线情报。
“本频道经上授权,提醒广大居民,尽快返回家中,切勿街头逗留,再重申一次,望广大居民尽快返回家中,切勿街头逗留,想要了解事件最新进展,请持续关注本频道。”新闻插播完毕之后,大屏幕又切换回了无聊的广告。
为紧急新闻停留的人们从面面相觑到窃窃私语再到迈开步子四散离去,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大家都知道冥府三栋遇袭意味着什么,作为冥府唯一的暴力机关,如果都不能抵抗住此轮袭击,那么在冥府的任何一个地方,无论那栋建筑的质量多么坚固,安保人员多么训练有素,鬼差敌不过的,那就没人能敌得过。
“同伙吗?”茶茶眺望着远处升腾的硝烟,问木熙,她故意省略了主语,好让辰式希听不出这是指的喜玉。
“不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冥府七栋。”木熙摇摇头,眉头紧锁,想了片刻,又补充道:“对方的目标是鬼差,瞄准的是冥府唯一能战斗的群体,”木熙不太确定鬼差是否真的是“唯一”,于是看了一眼茶茶,想从她的嘴里知道答案。
“不是唯一,但是最强,木熙,还记得你才来时我对你讲的吗,只有鬼差才能使用罪割,而且他们都是英灵,英雄之灵魂,袭击者直接找上最强的他们,我想,其它非战斗人员可能……”
“不入他们眼吧,毕竟三个对一群,还能游刃有余。”木熙笑笑,觉得有些心绪难平,不知怎的,他的内心居然对战斗有所迷恋。他想可能是到了这么一个奇幻的世界,只做个普通人就太没劲了。
茶茶觉得自己说的那句“只有鬼差才能使用罪割”已经不在是绝对了,艾美能使用,喜玉能使用,即便自己没有真的召唤出来罪割,但一定也能挥舞自如。她捏住自己的右手,惴惴不安,这只罪割本意是艾美留下来保护她的,不想现在却成了一颗随时能定她死罪的炸弹。
“我们快回去吧,”辰式希一知半解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又被刚才的报道弄得心头恍然,不安感持续攀升,决定提醒他们:“如果鬼差都拿他们没办法,冥府之中,除了玄王与白王两位大人,不会再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了,留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快回去吧,好吗?”
木熙看得出辰式希毫不掩饰的害怕,安慰说:“好,我们这就回去。”
与此同时,布里克正以高楼大厦为跳板,极快的移动,他把风当做羽翼,每跳入空中一次都要滑翔百米的距离,光与暗在他的影下飞速掠过,稍纵即逝。
“哎,那是布里克?”茶茶抬头看见了一个鱼跃的身影,从白银发色与高领衣服的特点来看很好判断。
“看来,他也要去支援了。”木熙边说边走,没有停下来看这个鬼差的“飞行”表演。
茶茶眺望着布里克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不是去冥府三栋的方向,他这么紧急莫非是有别的任务?茶茶甩了甩脑袋,管他的。追了几步跟上木熙和辰式希,赶紧向冥府七栋走去。
白王确认了三人的装备,还真是怀念,回响叛乱时的战斗装束,冥府至高科技,虽然有很大的改动让机械更轻巧、武器更易手,但原始概念不变,都是通过先进的技术来提高“普通灵体”的能力。
这样,即便不使用罪割这样的魂术之器,也能得到与之匹配的力量,或者说,因为那个叫“初”的环形装置,这三人的各方面能力已经远超鬼差之上了。
实在很难相信,那些余孽居然还包藏了这样的祸心,都怪己方太过大意。
白王抬起左手,满布的咒文开始结光,他轻启嘴唇,沉稳吟唱:“暗箱。”四面因魂术凝结黑幕,由地面到空中,遮天蔽日。整个冥府三栋被笼罩其中,虽不见外景,但光线依旧,因此被漆黑遮盖的广场上仍旧亮亮堂堂。
他又抬起右手,如法炮制,吟唱:“铁围山。”只见地面黑光一闪,冒出诸多钢铁倒刺,一直围拢至三人脚下,不得空隙。
“我很佩服各位,这种打扰真是越多越好,”白王挂着假笑,右手一挥,七团黑色火焰凭空燃烧,挂在虚空之中,如日食的太阳,“我想一想,留谁问话比较好呢?”
而就在此时,全副武装的三人背后同时出现了一个七彩的洞穴,迅速扩张,成等身镜大小后固在那里,与现实连接处的切口并不整齐,有多有少、有短有长。正在白王震惊之时,内里伸出一只肤白如藕的手来,分别在同一时刻抓住了三人的肩膀。
白王紧忙挥手,七团火焰锥状突进,却意外扑了个空。火焰穿透三人的身体,掉在背后,把地面瓦解成了布满岩浆的溶洞。白王马上意识到,此时的三人虽然可见,但已经调入了和冥府不同的维度。
“真是意外呢,居然有这么高明的手段,怪不得有恃无恐。”三人还是没有搭话,默在那里,白王气急,假笑被愤怒所扭曲,吼道:“连言语嘲讽一下都舍不得吗?!”
“呵,”其中一人终于从嘴里发出了声音,在被次元洞中那只手臂拉入的最后一刻,说道:“不要着急,你夺取的东西,迟早教你还回来。”言罢,三人同时陷入,与那洞穴一同消失。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冥桥之上。
“无论你是何人,留不得。”玄王对长辫说完这句话,欲下杀手,那面次元洞穴便凭空出现了。
“果然。”伸出的手臂抓住长辫的肩膀,一切异常重力在她身上瞬间解除。只见她缓缓的从跪到站,对玄王说道:“冥王自由的那一刻,将是背叛者的终结之日。”
玄王伸出手臂,想要用引力将对方吸来,可此技虽然完美发动,但手中并无抓获的实感,玄王舒展眉头,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除了尖端科技的协力以外,还有神助。”
“你还相信神明吗?”长辫冷笑,被那手提起渐渐沉入七彩洞中,她说:“你已经把自己当神了,可我们清楚的很,你永远只是那个看门的小儿。”
玄王凝视着重归于平静的冥桥,陷入沉思。
白王解了所有魂术,默默地走进冥府三栋的大门,把一众鬼差晾在外面。他带上手套,回到王殿,一把掀翻了办公桌。
侍者从来未见白王发过如此之大的脾气,确切来说,是从未见过白王如此肆无忌惮的表达内心的情绪,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起来,”白王没有回头,下令道:“去请玄王,就说我在这里等他,他若不来,我就亲自找上门去!”
“是!”侍者得了令,跑的比平时快出百倍。还好他没有多留片刻,因为当白王转过身来时,那脸上的愤怒与阴沉,足以让整个冥府沦陷。
冥府上空的飞行器具也因为临时空中管制而返回了各自的港湾,只留那一艘巨大的空艇缓缓地飘着。
环声公司财大气粗,对冥府的影响强烈,许多建筑、机械都由该公司生产,甚至是鬼差与摆渡人的部分津贴都完全出自它缴纳的巨额税款,因此得到空管命令之后,这艘无气囊无风帆的庞然大物依然能完成它不容变更的航线——前往平原会所,上面搭载着舞会的贵宾。
其中一名带着镶嵌齿轮为礼帽饰品的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燕尾服,胸前别着金色的藏青色宝石胸针,谈吐优雅,气度不凡,在穿越宴会大厅时,他只是跟各界翘楚寒暄了几句,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贵宾包厢,这里铺着柔软的地毯,雕花的壁灯,一张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他的宾客。
只有一人端庄的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头金色的卷发披在肩头,那件青蓝色的低领礼裙在灯光的打点下飘然似仙。
这位五官立体,皮肤白皙的女人见他到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芙兰,辛苦,”男人摘下礼帽,放在桌上,移步上位,微笑的环顾了一圈,说:“各位辛苦,这一仗,真心漂亮。”
房间里的电视开着,新闻频道播放着战场的后续报道,鹰脸的主持人铁青着脸,用词谨慎,无不表示出事态严重。
“确认无误。”长辫的女人此时已经脱去战斗服,换了一身便装,没有戴面罩的脸上有几点雀斑。她的睫毛很长,说话时喜欢眨眼,一双蓝色眼眸跟着用词闪烁,光彩照人。
“很好,”男人满意的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把胡子剃干净,还真是清爽了不少。”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想要点上。
“少抽为好,灵体可不能完全净化那些有害物质。”脱去了沉重兵器装的光头此时只穿着一件有领的POLO衫和兜袋很多的短裤,双手放在桌上,十字交叉,他的眼白很多,让眼珠显得极小,加上眼眶下的乌黑色,看上去并不健康。
“吉,何必这么严格?”男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放弃了抽烟,把烟具丢在桌上,双手背在脑后,仰向大椅。
“这次行动瞒了那人,可能没那么好交代。”丸子头的女人开口,她的发簪插入头发,只露两头,不仔细去看,很难看清上面的雕鹰图案。
“嗨!”壮硕的男人敲着桌子道:“管他做什么,别忘了上次的行动是因为他的失误,才造成了极为糟糕的后果。”
“你错了,”男人将垂着的眼睛抬起来,看着眼前的礼帽,说:“如果不是他终止了计划,牵连的人会更多。”
正说着,包厢的门铃响了。“稍等,各位。”男人起身绕过屏风,去开了门。
抬眼看去,是个高大的人影,再往上看,一张严肃的面孔。那人没等男人开口,一把推开了他走了进来,掀开为了隐蔽身形和面孔的兜帽长袍,甩在一旁。
“啊,贵客,喝点什么,葛乡茶还是酒?”男人嬉笑道,走到酒柜面前,他擅自决定给来人倒杯酒。
“先说明一下,如何?”来人发话,琥珀色的双眸谁也没看,直视前方。
“布里克,你要什么解释?”壮硕的男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吼道:“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走这步棋!”
布里克没有理他,他在等男人解释。
“安静,安德鲁!”男人拿着酒与酒杯走到桌前,放下,却没有急着往杯里倒酒。“布里克,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阻止,”他转过身来,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环指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而我们都知道,谁也阻止不了你。”
“你是觉得现在就能阻止我了?”布里克冷冷地盯着男人。
“不,当然不是,这一步是表明我们的存在,我们的力量,昭告那些虚伪、反骨之人还有人惦记着他们呢。”
“现在宣战,可不是高明之举。”布里克回应道。
“的确,”男人摸摸自己的下巴,说:“当然还可以更谨慎,只是时间不多了,坦白告诉你,我们的线报已经获悉圣城使团带来的礼物是什么了。”
“哦?”布里克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话。
“那礼物,足以改变世界的格局,说言重一点,如果我们之后的计划得当,便能掀起冥府的内战,从而有机可乘。”
“所以,那礼物是什么?”布里克问道。
“‘渡川’,十戒的衍生品,专门为摆渡人打造的武器,一副能够提升灵体机能,具象化武器的手镯。”男人回答道。
“真是愚蠢,”布里克的内心哭笑不得,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摆渡人能够成为足以对抗鬼差的战力吧?”
“拥有那件法器当然不够,不过我们还有另一样,‘初’。”男人回道。
“抱歉,我且当你说的不是梦话,‘初’这个装置你把它放在白与玄的面前,他们一定会把环声公司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并且找出幕后主使的你,还有在座的各位,你要如何给摆渡人装备上‘初’?”
男人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对布里克说:“实际上,玄大人已经主动向环声公司提供了‘初’的制作方法。”
“什么?”布里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文书。
“你自己看看。”男人笑着对他说。
布里克迅速看完,嘴角上扬,叹道:“原来如此,他把‘初’变成了‘源’,把环形装置改成了三角形状,把能量集中改成了分散维持,硬生生的造了个新东西。”
“现在他以为‘环声公司’掌握着该技术能为他抵抗‘叛军’,如果他知道其实两者为一,不知是何感想。”
“别得意的太早,摆渡人隶属玄王,鬼差隶属白王,他们虽然有所分歧,但利益一致,若联合一处……”
“利益一致……吗?”男人笑了起来,拔出酒塞,倒了一杯,自己饮了一大口,味蕾被酒精泡着,不禁一阵舒爽,他抿了抿嘴唇,说:“如果他们真的利益一致,也早没我们什么事了,一个喜新,一个厌旧,走不到一块的!话说回来,圣城是在活物具象化事件之后才造出‘渡川’的吗,摆渡人不下三千,三日时间要打造六千件,可能吗,呵呵,圣王他啊早就准备好了。”
“希望冥府乱起来的,可不止我们这一方啊。”长辫此时插话了,“玄王清楚的很,最弱的一方是他,三千摆渡人,没有战力和蝼蚁有何区别,所以他才急不可耐的向环声公司提供造‘初’的技术,而我们有最顶级的工厂,复制出‘源’,轻而易举,加上这次圣城带来的‘渡川’,更是求之不得。”
“玄王的风险先且不论,如果事态失控,圣城想凭借十戒收拾这烂摊子,我看困难。”丸子头跟着说到。
“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了。”男人说:“如果两败俱伤,岂不更好,冥王大人那么善良,没有想过一统世界,也没想过伤害谁,可却被这些小人算计,沦为阶下囚,若不是情况不明,真想一路杀进冥堡,救出冥王大人。”
“可不要感情用事,请谨慎。”布里克提醒到。
“说说而已,想着真是伤感。”男人玩笑般伸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道:“说来玄王手中有着杀手锏,麻烦的很呐。”
“能不能醒来都还是个问题,只要叫人看好便是。”布里克回到,他深知这句话是在试探他有无准备。
“谁?”吉望着布里克,插言问:“那个叫丁茶茶的小朋友?”
“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习玖和艾美都没对她讲,”布里克说到这里,顿了顿后继续说:“本不想节外生枝。”
“本不想?给她印章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卷进来了!”安德鲁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个说话的机会:“这次你又找的谁,怕又要坏事了!”
“放心好了,这次是从‘小’培养的特别成员,”布里克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说:“恕我直言,她的各项实力不在诸位之下。”
“哦?”男人来了兴致,忙问:“是组织里的谁,说说看?”
“辰式希。”
“哦,她啊,那就放心了。”男人浅笑着回想,在书馆时不便露面,只是瞥了一眼,就觉得跟着两人的那个女孩子眼熟,原来……呵呵,自那次失败之后,布里克也没自暴自弃呢,啊,这个男人怎么都不像一击就溃的人啊。
众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比起临时培育的组织成员,从一开始就接受训练的精英更让人放心。挂在墙上的电视突然安静下来,只过了一秒,就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蛋,这个人穿着华贵,剑眉黑目,有一头幽蓝色的长发,秀气间能从眼神中识别他的威严,只听他对着荧幕,开口说道:“冥府之民,今日骚乱已被平息,请大家不必惊慌,事态已得到控制,凶手已被玄、白二王处决,不瞒各位,冥府三栋损失惨重,数十名英灵化为虚无,沿街民众亦有损伤,此乃本王之过错,懒政惰勤,忽视了叛军余孽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已下王令,对此事彻查,明日圣城来使,亦有神器相助,定将叛军斩草除根,还世太平……”
“冥王大人……”长辫离开座位走到电视面前,伸手想要抚摸着屏幕里冥王,但指尖却被液晶阻隔,满手冰凉。
“苏里娅,”男人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这只是个冒牌货。”
“可是……”苏里娅哀伤的回望着男人,说:“即便看看这个冒牌货也是好的啊。”
房间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众人都不说话,一向冷脸的布里克此时也受到了些许感染,只是他不得不保持足够的冷静,对众人说:“看来冥府是怕我们先行一步散播冥王被囚的真相。”
“他们知道我们拿不出证据,但……”男人走回桌前,双手撑着桌面,对众人得意的说道:“他们,怕了。”
他们的确怕了,虽然站在白王殿里的玄王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倒是白王表现的焦躁不安,一贯的假笑也懒得装了,在台阶上来回踱步。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玄王冷冷地说道。
“什么?”白王停下来,提高了音量,对阶梯下的玄王说:“这叫没事吗,他们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乌合之众而已。”玄王回道。
“你告诉我,冥堡那里是不是过去人了,攻击这里,只是声东击西?”白王走下台阶,站在玄王面前。
“他们的人去了冥堡,到了冥王殿前。”玄王干脆、直白地回答。
“什么?!”白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质问玄王:“你安排的守卫呢,挡不住?”
“我撤走了。”玄王答。
此时白王已经踱步到了玄王的身后,听了这一句,僵在那里,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
白王都被气笑了,走到玄王身边,支着脑袋盯着玄王,一字一句的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羽王大人回到这里,拿回属于他的一切。”玄王转过头,回盯着白王。
“玄,如果有年来做时间单位,这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还做着这样的白日梦呢?”白王笑到。
“白,你要违背誓言吗。”玄王一动怒,四周的重力泰山般压了下来。
白王看上去一点也没受到影响,说:“行,你可以和我在这里为各自的立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好让圣城还是叛军捡个大便宜,但我告诉你,羽王大人的确有望回来,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在冥府,也不是在圣城,而是在羽王大人被封印起来的疆域里!”
玄王收了力,凝视着白王,说:“你最好坦诚一点。”
白王双手一摊,说:“好,我坦诚,我不会让羽王在没有自己的疆域时觉醒,你和我加起来的战力,连十戒的一根手指头都伤不了,今天你也看到了,区区三个人,凭着‘初’,把我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全冥府不过五百鬼差,一下损失了五分之一,你清醒点,羽王大人再强,没有自己的战力,他一人杀得了多少,啊,你回答我?”白王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抱歉,我还没带上你那些蝼蚁般的摆渡人,他们战力是零,还可能是负,这是战争,玄,乾坤一掷的战争,不是谈心聊天感化敌人,好么?!”
“明天之后,摆渡人们将成为强悍的战力。”玄王说道。
“哦,靠着圣城施舍的‘渡川’,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手脚!”白王觉得玄不可能想的这么简单。
“我将‘初’的技术加以改进,交给环声公司制作摆渡人们的战衣。”玄王接着说。
“哦,太好了,”白王讥笑着说:“今天来袭的叛军就装备着‘初’,你还嫌‘初’不够多,还要来把这浑水再搅一搅。”
“我觉得你还是假笑的时候足够冷静。”玄王回击到。
白王一时语塞,心想这算什么,小孩子斗嘴?他深呼吸一口,调匀了情绪,脸上挂起假笑,恢复了常态,说:“好,虽然我不知道你给摆渡人装备‘初’是为了以防我的‘不忠’还是联合我抵抗叛军、十戒,不重要,都不重要,我现在呢,就给你讲一句话。”白王直视着玄王,等待着回应。
“你讲。”
“你要记住,你和我封王,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强大,而是因为羽王的仁慈和信任。”白王清清楚楚地讲道。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玄王同样直视着白王,没有躲闪。
“请回吧,我还有烂摊子要收拾。”白王转身上了台阶,亲手去扶被自己掀翻的办公桌。
玄王出了大门,看见广场上可憎的伤痕,没有表情。他向冥府四栋飞去,凝望着天空中巨大的“环”,握紧了拳头。
白王扶起桌子,摆好椅子,一边整理掉落的文件一边想刚才演的应该还算成功吧,焦躁不安、忠心耿耿大概都是玄想看到的样子吧,他自觉玄对他的怀疑,把‘初’装备给自己的摆渡人,就是为了把武力重新握回他的手中,一文一武钳制冥府和圣城,等待羽王大人回归,这样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三千摆渡人,不足五百的鬼差,到底谁更胜一筹呢,实在难说,但不管哪一方胜利,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坐不住的圣王啊,居然早早准备好了三千副“渡川”,就等着自己和玄王打起来呢。坐收渔翁之利?想得太美,别忘了,叛军还列有一席呢!
开往冥府的专列在城府边境线上的“激战之地”停下,道岔转动,钢轨延伸,信号灯亮出可越过的月白色灯光,车列再次开启,缓缓驶入封闭的车库。左右两边共十二只机械大嵌夹住车体,固定,蒸汽机头熄灭了炉火,安静待机。第三节舒适的贵宾车厢内,冶金长老翰文德翻阅着用喷气摩托速递来的信函,昏昏欲睡。
“长老,该歇息了。”走来的女孩穿着洋裙,步履轻盈,一头过肩的粉色长发微卷,搭在美丽锁骨上的那段被编成麻花,末端系着一只红色的蝴蝶结,另一边的头发向后梳过耳廓,别着从小到大的三只发卡,露出从耳垂到下巴之间的月芽型侧脸,一双紫色的眼睛看着翰文德,口气活泼的说道,并将安眠的药丸交给了他。
“莉西娅啊,这些事交给仆人就可以了,”翰文德放下手中的急递,抬头回应,接过药丸没有着急服下。
“长老,您又在看什么啊,每天都是看不完的信函,真是烦人!”莉西娅坐在翰文德的对面,抱怨着。
“作为十戒之一,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不得体,”翰文德往杯中续了些水,晃了晃,对她说:“明天参加长桌会议,可不能失态。”
“哎,知道了。”
“演讲稿都背熟了吗?”翰文德问。
“这个您放心,虽然抱怨,工作上的事还是不能马虎。”莉西娅坐在那里,背打的挺直,心想要在长老面前表现的教养极好才行。
“不用勉强,”翰文德看出了莉西娅的心思,那双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满是慈爱,“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放松点吧。”
听完这话,莉西娅软绵绵地往靠背上一躺。
“辛苦了,这次叫你来,看来是对的。”翰文德把信函推到莉西娅面前,示意她看看。
莉西娅拿起信函,左手食指上纹有雄狮图案的戒指在灯光下闪出一道光。她认真的从头看到了尾,末了,她抬眼对翰文德说:“我不太明白,这事也太诡异了,叛军只是对冥府三栋进行了袭击,除了杀掉一些鬼差外,什么也没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炫耀武力?”
“这是情报官的记录,他只能将他知道的告诉我们,还有些他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除了冥王大人,玄、白二王,谁也不清楚。”翰文德将身子陷入柔软的靠背里,沉思着。
“无论如何,我会保证长老的安全。”莉西娅起誓到。
“有你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翰文德笑着说道。
“长老,吃了药快歇息了吧。”莉西娅看着满脸倦意的翰文德,提醒到。
“现在几点了?”翰文德盯着窗上自己的影子,问。
“18:40分。”莉西娅看了看门框上的时钟,答。
“是吗,在等一会儿,等‘环之回响’结束之后再睡吧,像我这么‘老’的人,一丁点动静都无法入眠,都说灵体是永生的,那是他们没有活到我这么久,灵魂的能量啊,最终是会被燃尽的。”
“莉西娅告辞了,有任何事情,请按紧急按钮,我会马上赶到。”莉西娅起身,行礼,打算离开车厢,门拉到一半,翰文德的疲倦的声音传来,他问:“你有个摆渡人的朋友吧?”
“是的,长老。”
“身为十戒,身边围绕的不是谄媚的崇拜者就是憎恨的惧怕者,能有个朋友不容易,想来你那么挂念她,和她常有书信来往,多半也是知心朋友吧?”
“是,她是非常非常好的女孩。”莉西娅诚恳地回答。
“是吗,那太好了,在这个世界里,长生伴随着的是孤独,又因为相处久而产生厌恶,所以既想有人陪伴又对相陪之人不加珍惜,人们总想着时间还长,即便疏远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重新和好,反正时间多的很,但现在不一样了,争端就要开始,灾难也会降临,死亡对已死之人的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可这次是真的‘不存在’了,不会再有来生,再有转世,我时常想啊,这幅灵体不是恩赐,而是诅咒,它囚禁了我们的灵魂,等待一个时机,让它万劫不复。”翰文德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回过头来望着门边的莉西娅,说:“抱歉,人一老,废话就多。”
“没有这回事,您的这番话,发人深省,我会好好思考的。”莉西娅行认真的说道。
“总之,珍惜你的那位朋友,如果她有什么麻烦,一定要帮帮她,你可是十戒之一,他们的小麻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翰文德看了看时间,还差几分钟就是十九点整了。
“即使长老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莉西娅回答。
“那就太好了,晚安吧。”
“晚安。”
莉西娅关好门,回到守备车厢,装备了长管自动步枪的卫兵们为了躲避“环之回响”都撤了回来,见莉西娅走来,起身敬礼,齐声喊道:“莉西娅大人,晚上好!”
莉西娅只是略略点头,算是回应。既然要路过守备车厢,那就还是工作时间,长老说过,身为十戒之一的自己,在外人面前要有服众的威严。莉西娅走到守备车厢的尽头,喊:“卫兵队长。”
“在!”卫兵队长小步跑来,在莉西娅面前站定,立正,敬礼。
“一刻也不能松懈,把眼睛睁大,处理不了的事别顾礼仪,立刻叫我,明白了吗?”莉西娅命令道。
“遵命!”卫兵队长“啪”的靠脚,大声得令。
莉西娅点点头,转身打开自己车厢的门,走了进去,手又一拉,迅速关上。她铺开窗帘,确认没有缝隙可偷看时,一头栽倒在床上,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叹道:“真累啊,为什么十戒不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表现呢,都要一幅冷冰冰的样子,真累,真累。”
这样想着,只听见车窗外“嗡”的一声,紧接着是呼啸而来的大风。莉西娅站起来,走到一处车窗面前,用手指挡开可供观察的缝隙,想看看灵魂飞入环中的壮美景色,却忽略了火车停在车库中的事实,结果自然无法望见外面“环之回响”的壮丽风景。莉西娅郁闷的走回自己的床边,又一头栽了下去,心里念着:“亲爱的茶茶啊,真想一直和你做摆渡人呢,一直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