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密语之时,送棺材的货车到了。路障前停下,左右鬼差皆走了过去。雾大无尽,驶来的小型皮卡足够让两名看门鬼差紧张了,当看到被搬下来的货物是一口棺材时,二人对视一眼,唤出罪割。
送货人没有离开,也不敢离开,如果这是危险品,那自己必须解释清楚。公务人员在鬼差面前无论职级,充其量不过是块活靶,更别说送货人这种完全没有任何背景的灵体了。
“里面是什么?”看上去资历老一些的鬼差问道,他用罪割轻敲棺木低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仝莘大人亲自扫描过了,没发现异常。”送货人赶紧回答,他掏出香烟递上去。
老资历鬼差厌恶地撇他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理会送到面前的香烟。他对着棺材躬身细细查看,收货人只写着“冥府三栋”,没有具体到哪个部门或人。不好猜测,万一是白大人的东西呢?老资历鬼差握住铜锁,犹豫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师父,白大人有规定,对可疑物无法确认的,可以自行处理。”身后的鬼差提醒道:“若是白大人的东西,会事先通知我们。”
“嗯,学得很好。”鬼差立直身体,准备做出决定。回想起上次他对徒弟说的话——“迪斯那队惹不得”。如今迪斯被关铁围山,主心骨没在,即便这是他要的东西,破坏了也不会招来祸患。
伸出罪割,插入锁眼,“小秦,战斗准备。”
“是!”徒弟小秦后退一步,摆出架势,等待着可能存在的袭击。
老资历鬼差施力,捅缺大锁后小心翼翼拽掉残余部分,慢慢轻启棺盖。随着“咯吱”声缓慢升起的盖板渐渐抬高,最终固定在合适位置。
棺材内一览无余。
“这是?!”他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大声喊道:“二级戒备,快去通知白大人!”
丁义得到任务,表情复杂,他起身默在一边,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话,尚未整理完成,就闻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叩门声又紧又快,来人并没有等通报。
白王皱眉,示意丁义开门。他想看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最好有值得一听的事汇报,否则立刻化为灰烬!
大门刚开一条缝,小秦挤身进来,跪拜在白王面前,正欲开口却被白王一手捏住下巴。
“我记得你是新人吧,规矩呢?”白王笑容阴森,似要吃人。
“白……白大人,不得了了!”小秦觉得楼下之事极为重要,顾不得下巴疼痛与白王的怒颜。
“嚯!”白王看着丁义,讥讽道:“这就是你们找的新人,惊慌失措的英灵?”
“属下该死!”丁义跪下,惊得一身冷汗。
“罢了,炮灰而已。”白王推开小秦,挺直背脊问:“什么事?”
“白大人……我们在门口发现了……”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顿了半天终于开口:“我们发现了珑的尸体。”
“尸体!”白王抹去笑容,弯腰抓住面前之人的领口给他拽到眼前,“你说,尸体?”
木棺由两名鬼差抬着,直接进入了白王的办公室。
卸下盖板放置一边,丁义先行确认棺内之物后,才转身向白王:“白大人,鬼差所言非虚,您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白王漏了一个侧脸,看着丁义。没急着走下台阶,他想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尸体,灵体死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虚无,未有其他,不过……
平静过后,白王走过去在棺材前站定,降落视线于棺内,终于瞧见了里面的真相。
的确是珑的“尸体”,没有任何衣物遮挡的身体遍布裂痕,如同龟裂的瓷器。双目紧闭的她不存在一点生气,脏辫如数解开,散落脑后,若不是胸口处灵核位置空着一个大洞,没有谁会认为这是“尸体”。
灵核不在了,灵体却保存完好。
“把棺材架高。”白王吩咐左右取过支架垫住,刚好抬到双手合适介入的位置。
他脱去手套交给丁义拿住,亲手放在珑胸口的空洞上。伤口刚好一拳大小,穿透后背,边缘整齐。灵核不像是战斗时被剥离,况且灵体尚在,无丝毫虚无化的征兆,这一点就很难理解了。
白王仔细查看空洞周边,似乎圈着一轮环形装置,用手触摸才发现那不过是与周围不同色泽的皮肤,微微透着幽幽的靛色。
十二个大小相等的方格融进圈内,每一格都有一笔浮现的诡异图案,虽小但看得清楚。白王没有见过,不知其然,他看看丁义,对方也是不解地摇头。
“白大人,灵核脱离灵体,灵体必定会虚无的。”丁义开口。
“我知道。”白王对着珑撑出右掌,“全境掌控。”
白光泛出掌心,在珑的身体上上下游走,半晌结束,“除了无意识外,一切正常。”
丁义献上手套,待白王穿好。他冲着跪在一旁的小秦发问:“谁送来的?”
“四栋送货员……”小秦答。
“人在哪里,叫他进来。”丁义下达指令。
小秦急忙用通信设备联络师父引送货人上楼。少时,送货员躬身进入,瞥了一眼棺材,知其原因便行礼道:“白大人,货是由冥府四栋发的,仝莘亲自验证过,只是没有开棺,所以并不知情。”
“你这人真自觉,什么都没问就全部说了。”白王冷哼一声。
送货人殷勤道:“白大人日理万机,哪能劳您发问。”
“滚出去!”白王怒喝。
“啊?”送货人一脸茫然,呆在原地。
丁义上前,俯视对方,恐吓道:“冥府三栋的规矩你懂,‘看不见、听不着’,滚。”
送货人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冲出大门。
丁义脱下队长大衣,走到棺材前,“白大人,请允属下……”
“什么?”白王沉思,没注意丁义靠近,思路被打断的他表露出极为不耐烦的表情。
“请允属下为珑盖上。”丁义低头请求。
白王看了看棺内,又看了看丁义,笑了:“怜香惜玉,这点我很欣赏。”他摆摆手,算是同意。
丁义得到允许,立刻为裸露的珑盖上大衣,他望着那张黝黑皮肤的面孔,心想迪斯会为他的搭档感到难过吗?
“灵体整齐但遍布裂痕,看来遭受过虐待。”白王双手后背走上台阶。
“虐待?”丁义不太明白,身上有伤也可能是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白王并未解释,接着说:“丁义,去请玄大人过来。”
“我?”丁义愣住。
“不然呢?”白王脸色难看,一双蓝瞳冰封可见,他注目道:“这么重要的事,难不成要找他人?”
“是,属下这就过去。”丁义行礼告退,再不多问。
堂下仅剩小秦和他的师父。白王坐下,望着堂中下令:“去铁围山,押迪斯过来。”
“是!”二人得令正欲退下。
“等等。”指节敲击铜桌,“咯哒哒”响起一连串音符。白王仰靠华椅,思了片刻:“用迪斯的队长大衣盖住他的脸,然后再押解上来。”
堂下二人面面相觑,虽不明白却也不多问,躬身倒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