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神经是一直紧张的。
他的紧张源自于郡主的平静。
他不知道郡主为何能如此平静。
他活的年头太多了,所以他的野心也太大了。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活的越小心,他今日千里冒险来此,不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星陨阁的人,所以他不能失败。
当日在剑渊青山顶,他本可以打败阳鼎天,可是他却还是没有选择真正的出手。
这便是他的稳。
可怕的稳。
……
而现在。
青檀酒在手。
郡主举酒在空中,然后平静的说了一声剑来。
魔君非常清楚南郡有一柄什么样的剑。
那是易水寒的剑,也是当年六大高手围攻他的时候唯一能伤了他的人和武器。
也正是那柄剑让自己伤势未愈至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朝被剑伤,十年也怕剑。
他一直在提防,可是没想到防不胜防。
青檀酒倒在了地上。
在一般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君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已经是退到了五里开外。
天空之中的乌云顿开。
数十道凌厉无比的剑意破空而至。
一道道光团瞬间撕裂了夜空。
剑意成阵。
魔君大惊失色,脸上再无平静,“易水剑阵?”
“你居然能施展出易水剑阵!”
他如何能忘记?
当年易水寒入圣一的第一剑,便就是这易水剑阵。
数十道剑意之中孕育而出唯一的一道强大剑意斩的他重伤。
那冰凉的冷气,透骨的杀气,还有那南郡南侧那条易水的寒气。
他如何能忘记?
天空那朵本来遮盖着月光的乌云忽然在此时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棉絮。
没有风吹,只是剑意就已经让这流云破碎!
郡主的手依旧保持着倒酒的动作,只是此时有谁敢喝他的酒?
那和黄春秋正在对峙的刘成忽然大叫了一声,他的脑海之中也恢复出了那恐怖无比的画面。
这易水剑阵,他自然也是永生难忘。
他身体和魔君一样也是盗掠而出。
一去便是五里。
本来他的灵力正等在和黄春秋的灵力缠绵,但是此时他强行撤走,所以身体已经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倒飞而出的身体彪飞而出了一道笔直的血线。
郡主站在那片月光之下。
他的目光盯着那五里开外的魔君和魔王。
郡主平静的站在剑阵之中,那数十道剑意在他周围盘旋,然后归于长空。
剑意起。
冲天而起!
秋风落。
被剑意斩落!
他伸手虚空缓缓一握,然后大喝道,“既然送不走,那便留下吧!”
留下吧!
何等霸道的三个字?
魔君纵横天下,何人跟他说过让他留下?
就连阳鼎天都留不住他,谁还能有资格让他留下?
这世间便是唯有南郡郡主能有这样的实力和胆识。
空气之中那道数十道剑意终于在他的头顶汇集,然后合成了一道无比强大剑意。
风更寒。
月光似乎都被斩断。
那道剑意纵横,然后扭曲,最后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斩出。
纵横之间便是五里。
魔君暴叫一声,伸手抓过了那魔王再退。
这一去便是三百里。
那道剑意在天地间呼啸,依旧卷着风带着月。
魔君刚退三百里,那道剑意紧随其后再次赶到。
魔君大喝一声,然后身影消失,等到他下一次的出现,于是便是又出现在了五百里外的山头。
空间扭曲,长风呼啸。
剑意又至!
他于是只能再退。
这一退于是又是一百九十五里。
他落在某处的山头之上抬头看去。
劲风吹的他的头发胡乱飘舞。
……
那道剑意终于弱了,终于慢慢的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此时的魔君已经是狼狈不堪,他的扁担已经背歪了,脸上有着尘灰。
他剧烈的喘着气。
他的手上还有那杯青檀酒,酒香四溢。
他瞪着眼睛望着南方。
他已在千里之外。
他体内本来就有伤势,但是又一退千里,自然不会好受。
魔君的神情复杂,看不出此时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绪。
他没有想到,自己终还是被人送走了。
被人以这种方式送走了。
他只是知道——
他败了。
狼狈的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像狗一样被人撵走了。
一剑出,自己狼狈逃窜千里。
他望着南方的天空,瞪着眼睛,忽然声嘶力竭:
“易水寒!易水寒!易水寒!”
……
……
那几道剑意还在郡主的身边徘徊。
黄春秋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郡主。
这是何等的威武?
一剑能送君千里。
敢叫魔王不回头。
他望着天空之中那轮重新显现的明月,然后十分高兴的笑了起来。
黄春秋握紧了扫帚。
他走到了郡主面前,“郡主,送走了。”
郡主盯着天空之中那轮已经出现的明月,目光依旧直直的盯着北方。
他突然咬牙轻声问道,“送走了?”
黄春秋说道,“送走了。”
郡主再咬牙说道,“你去看看,快去看看。”
……
黄春秋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听了郡主的话。他施展身法跑出去,灵力入脚,瞬间便是出去了几十里。
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了。
这次他很确定,而且是无比的确定。
他说道,“送走了!”
当啷!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落地,郡主手中的那个酒勺就突然落在了地上。
还没有等到黄春秋反应,郡主的身体就重重的向后摔去,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就在一瞬间汗如涌泉。
原来是因为他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一个姿势高度紧张的站了一个晚上。
这一晚上担的惊受的怕流的汗,都在此刻猛然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瞬间虚弱。
黄春秋吓坏了,慌忙上前,刚要开口,却看见郡主无力的摆了摆手。
他楞了一下,然后明白了郡主的意思,闭住了嘴巴。
郡主扶着地,然后靠着长亭的柱子缓缓的坐下。
月明星浓。
风渐渐停了。
他看着那处黑暗,然后终于缓缓的如释重负说道,“我哪里会什么易水剑阵?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黄春秋盯着他的脸,瞪着眼睛。
他这才意识道为何郡主为了说了一声剑来,却是只有剑意来并无真正的剑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空城计。
郡主虚弱无比的说道,“如果魔君对付那道剑意选择了硬抗,也许他就会抵御住那道剑意,那我今日南郡百姓,便是休矣了。”
他看着远处那缸酒,然后对黄春秋说道,“老黄,再去给我杯酒。”
黄春秋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忙过去从地下捡起来了那只酒勺,然后用衣服擦了擦。
他盛了一勺酒,又连滚带爬的跑回来送到郡主的嘴边。
“这青檀酒经过秋凉一激,便是更加好喝了……”
黄春秋说着,郡主已经缓缓喝下那勺酒。
然而这酒还未曾入肚,他却是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酒洒在了衣襟之上。
郡主一张嘴,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黄春秋瞪眼去看。
——
是黑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