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骠马低着头,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而那白马则是极为不情愿的跟在它的旁边,被生拉硬拽着,似乎就连脚步都是被这黄骠马强行带着走去的。
它踏着那一米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
它不是修行者,没有办法像修行者那样踏雪而行。
它只能靠着蛮力,一步接着一步的拖着那似乎极为沉重的马车。
洛宁站在原地,暗暗骂了一声蠢货。
果然,等到那黄骠马到了他的面前,已经是力气全无,它鼻子喷着白烟,口张开重重的喘着粗气。
尹子卿从那马车上跳下来,双脚落入了雪中,看上去比洛宁矮了一大截。
他张口道,“神仙哥哥,你要去哪里?”
洛宁看着他说道,“我要去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尹子卿低下头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带着我吗?”
洛宁迟疑说道,“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尹子卿急道,“我不怕危险。”
洛宁说道,“这不是危险的事情。”
尹子卿说道,“我会专心练剑,我会好好练剑。”
洛宁说道,“这也不是练剑的事情。”
尹子卿急了,“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洛宁认真说道,“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带你走,你就在这南郡城中好好练剑,好好的等我,等我办完了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尹子卿也认真问道,“神仙哥哥和父亲谁会更快的回来?”
洛宁很自信的说道,“自然是我。”
他看着那黄彪马和白马说道,“你就在这好好的练剑,你一定要记住,要好好的练剑。”
尹子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的练剑的。”
他把马车的缰绳交到了洛宁的手里。
“神仙哥哥,这车上有很多肉干,有很多好吃的,这都是丫鬟帮我准备的。”
洛宁望着那量车,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次他没有说自己不吃肉之类的话。
他看着尹子卿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丫鬟和应檀溪公主,你知道吗?”
尹子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日光落在他脸上。
他的眼中似有星辰。
那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
……
马车终于踏着雪走了。
尹子卿站在长街之上望着洛宁的背影有些发呆。
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尹子卿旁边。
她不解问道,“他走了,就没人看着你练剑了,你就能跟我一起玩了,这不是很好吗?”
尹子卿转过头硬着硬风,刹住了眼中的泪水,因为他答应过洛宁不再哭泣。
洛宁救过他的命,教他练剑,为他做过很多事。
神仙哥哥在他心中就是真的神仙。
他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要练剑,我必须要练剑。”
他低下头去,看着丫鬟埋没在雪中的脚说道,“但是我也会抽出时间来和你玩的。”
丫鬟十分欢喜的看着他,“你若是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她转过头去,眼中竟然也有泪水。
如果尹子卿知道了洛宁只是在骗他,无论他学不学的会易水剑意尹山河都再也回不来了,而他也永远能学不会易水剑意。
那他会怎样呢?
那他的剑会怎样呢?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让一个傻子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残忍的事情。
丫鬟低下头,她用手握着尹子卿的手。
比平时握的都更紧。
她紧张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他这一去,唯一要担心的便是魔宗的人。”
尹子卿不解,“魔宗的人很厉害吗?”
丫鬟笑道,“傻子,上次在南郡宫中,那些事情都是魔宗引起来的,我们都会有危险。”
尹子卿低下头,看着白雪。
他忽然抬头,望着丫鬟的眼睛。
“以后如果有魔宗,我保护你。”
丫鬟道,“你打不过他们的。”
尹子卿认真说道,“我学会了易水剑意,便是能向神仙哥哥那样厉害,就没人打的过我了。”
他的话语很真挚。
因为傻子的本身就是真挚。
丫鬟盯着他的眼然后伸出左手掸了掸他衣服上的残雪。
她忽的扬头笑道,“好。”
尹子卿的目光坚毅起来,他看着洛宁那马车压过的白雪道路忽然大喊道:
“我一定好好练剑,一定好好练!”
“一定!”
……
他不是第一次有了练剑的理由,但是却是第一次有了想保护的人。
……
雪如画。
丫鬟看着他。
她小声说道,“你先别去练剑,陪我在这街上走走好不好?”
尹子卿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狠狠的点了下头。
他说道,“好。”
丫鬟看着他也开心说道,“好。”
……
……
东街面馆之中还有着朔风。
也有着剑意。
云客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似乎连动也没有动过。
但是如果有人在这里便是可以发现,他坐下的凳子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地下的砖头之中。
他的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动作。
但是剑没有出鞘,有着汗水顺着他的手指滑落到了剑上。
用剑者的手出汗对于用剑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大忌了,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到他们握剑的力度和出剑的速度。
云客h这种高手是不会让自己的手出汗的。
但是此时出汗了,便是说明他真的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面前带着人皮面具的那个男人目光就落在他扶着剑的手上。
窗外的雪花如同风一般卷入了屋中。
那些雪花落在了云客的身上,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但是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云客没有想到,自己平时最引以为傲的剑竟然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他之前是用剑意化作剑光。
但是如果手中剑不出鞘,即使是他的剑意再如何的强大,又能如何呢?
汗水混着雪,然后冻结,最后似乎让他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那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那声音变成了女声。
这种拟声的手段云客在应檀溪的身上见过,但是这却绝对不可能是应檀溪。
因为应檀溪的语气是永远能带给人欢愉的,是骄傲的,是任性的。
但是这个人却不是。
这个人的语气是妩媚的,是酸的,能让人酸到骨头之中的那种。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抗这种声音。
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具有诱惑力。
但是云客却能。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此时要他的性命。
她此时暴露出了自己的声音,无疑与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自己也许永远没有机会来把她这个秘密说出去了。
那女子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奇妙,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最擅长的是剑,杀人的剑,但是我现在不让你的剑出鞘,你能怎么办呢?”
云客淡淡说道,“不能怎么办,等死就是了。”
那女子的声音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人,来的也爽快,去的也爽快。”
空气之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风紧紧的锁住了云客的双手。
然后屋外的飞雪都是如同飞沙一般涌入到了这件屋子之中。
飞雪落下,如同蝉翼。
但是此时每一道蝉翼都是一柄锋利的剑锋。
这些剑锋合在一起,即使是云客也感觉到了蕴藏在其中的恐怖杀意。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叫洛宁来帮忙。
桌子上那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飞在了空中嗡嗡作响。
似乎随着那些雪花的落下,这一张银票便是会变成粉碎。
那女子的手落下。
风雪骤然凝结。
但是那张飘在空中的银票却不知为何没有碎。
因为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和风。
这和风熏人。
暖的如同春风。
这样的风不是任何一个兵器能带出来的金风。
但是。
空中那道寒意却被这道和风所融化,竟然是再难前进半步。
那女子能逼的云客无法出剑。
那这道和风融化了空中的风雪,这人又该是什么实力呢?
一声惨叫。
那女子左臂忽然以肉眼可见的弧度扭曲了一下。
风雪瞬停。
空气之中出现了一只肉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