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
天昏地暗。
鲜血如河。
但是却是无比豪迈。
那一战。
污秽不堪。
骂声连绵。
但是却是改写了历史。
……
民间流传——南郡无助,梁山可欺。
但是现在却是变了。
……
南郡无主,梁山亦然不可欺。
——
净水庵和流风观没有人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
南郡之中的百姓死了几千,受伤上万。
云客掉了一只耳朵。
何人斯断了三根手指。
……
但是等这件事过去,他们便是能收获比这有更加有价值的东西。
那就是尊严。
从此之后,这世间恐怕没有人再能敢欺负南郡。
哪怕南郡无主。
哪怕他们已经穷途末路。
可是他们却是还有着上百万的百姓。
……
……
三九的飞雪。
三九的梅花。
应檀溪站在城楼上。
底下便是血树银花,这一切安宁了,本该让人欢喜。
可是她却忽然放声大哭。
是因为她太累了?
确实,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向她这般累。
但是好在这场劳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可是郡主死了。
她的亲生父亲死了。
她忽然就在刚刚想明白原来在芒砀山的谷底刘成跟自己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这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打击。
此时此刻,她便再也忍受不住,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如同洪水一般的流淌而出。
……
也许过了许久。
也许只是过了片刻。
她哭的梨花带雨,冷的雪在她手心之中攥成了冰,然后最后化成了水。
但是她却只能哭这一时。
因为此间还没有人。
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痛苦。
她不能在人前如此,因为她就是他们的信仰和信念。
所以……当有脚步声传上了那城楼的时候,应檀溪站了起来。
她伸手擦干了泪,然后转身去看那城下的风景。
——
是洛宁的声音。
……
他本来是不想犹豫的。
但是此时到了应檀溪的面前却还是犹豫不决。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那里,谁也不曾说话。
这样的场景确实很尴尬,但是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洛宁低头轻声道,“你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应檀溪望着城下的鲜血,然后没有转头的问道,“你是来取笑我的?”
洛宁不说话。
应檀溪终于转过了头。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洛宁的头更低。
他的记忆仿佛回到了那烤肉店之中的那场对话以及郡主交给自己的后事。
应檀溪看着他,两个人于是又回到了那一言不发的境地。
洛宁缓缓说道,“是。”
应檀溪道,“为何不告诉我?”
洛宁道,“我以为你知道。”
“放屁!”
应檀溪大骂。
“若是我的亲爹要死了,我知道会没有一点反应?”
洛宁无奈说道,“当初在芒砀山上你骗我骗的太苦了,所以我有些……”
应檀溪喝道,“我骗你?我骗你是为了何事?突破生死境的莫不是我?那在芒砀山谷底吃了一年野果子的人莫不是你?”
她的泪又一次止不住。
若是平时,她定然会抱着洛宁去哭。
可是此时的她,终究只是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洛宁闭上了眼睛,“对不起。”
空气之中又不知道安静了多久。
应檀溪忽然又抬起了头。
她认真的看着洛宁说道,“当年你在芒砀山上你说喜欢我……”
洛宁不语。
她接着问道,“若是当初的星陨石是真的,你是不是要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
洛宁还是不说话。
应檀溪看着他哭道,“我只想要你跟我说一句喜欢,那怕只是一句喜欢,我便是认为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我不会怪你,但是你也不应该骗我……”
洛宁咬紧了牙。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他看着面前这个无助的少女,就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守山剑岭那让自己留下别走的另一个女孩。
可是他还是走了。
若是能不负……
他定然会认真和她说上一句喜欢。
可是……
如何能不负?
他望着苍茫的霜雪,然后终于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无奈说道,“你来的太晚了。”
艳光安静。
无声。
……
你来的太晚了。
这只是六个字。
但是却是这世间多少人无数感慨?
若是出场的顺序能变些?
若是……
可是这世间哪有若是?
他已经对别的人说了喜欢。
若是此时若是再对她说喜欢,到了最后那便是伤的是两颗心。
应檀溪忽然愣住。
这六个字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
让她的心口好痛。
她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低下头,然后用衣袖擦干了眼角的泪。
她就这样咧着嘴笑了。
“你说过我笑起来好看……”
她对洛宁说道,“既然如此,从此以后,这世间谁都不能让我哭。”
她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
但是此时在洛宁眼中,这笑的背后却不知道蕴藏了多少重量——这不是她之前的笑,这样的笑实在是付出太多的代价了——洛宁明白,在这件事情的初始,这世间就在再也没有当初那个天真灿烂的应檀溪了。
他微笑,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滴落。
洛宁应答道,“啊……你笑起来……确实很好看。”
应檀溪开心说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但是若是以后分手了,那情人便是成了路人……我若是和你成不了情人,那么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洛宁喃喃恍惚答道,“好!”
应檀溪笑着拉起了他的手,“既然如此,我们去……”
洛宁不解问道,“去哪?”
应檀溪道,“去见我母亲和姐姐……”
……
……
……
……
陶余温已经被软禁。
她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没有人来打扰她,但是门口却是有着专人在把守。
她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失败的事实,但是却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她最爱的一个女儿马上就要来见自己。
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屋子之中的熏香迷人,她静静的坐在桌前。
……
应檀溪和洛宁走了进来。
——
空气安静。
更尴尬。
陶余温闭了闭眼,然后率先开口。
“你可以骂我……”
应檀溪没有说话,她是在笑着。
洛宁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
陶余温看着洛宁赞叹说道,“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望着桌上的那壶茶,然后忽然站起了身子,“今日难得见你一面,我去给你砌壶茶……”
她的桌上还有一整杯剩下的茶。
那是郡主死时的那杯。
他没有喝,也没有倒掉。
她忽然想到了黄春秋在南郡城南门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让自己喝一口这个茶水便是会明白一切……
这杯茶能说明一切?
她摇头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我在南郡隐藏了十几年,就连郡主和我女儿都看不出我是魔宗的人,本来以为此事必成,但是却没有想到碰见了你……”
这不是在吹嘘,因为这确实值得骄傲。
无论是谁,能在十几年的时间之中干成这件事情那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她转身端着茶壶走到了炉子旁边。
然后她饶有兴趣的端起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她更骄傲的说道,“若不是我这茶香,想必郡主也不会如此喜爱,今日你们来,到是有了口福……”
她仰头,然后喝尽了杯中的茶。
……
她的脸色就在这一瞬间变化。
那手中的壶酒于是再也拿拿捏不住。
壶掉在底下摔的粉碎。
陶余温的目光直勾勾盯住了那熊熊的炉火。
她忽然蹲下身子,然后嚎啕大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