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在风雪之中。
然后回到了南郡宫。
……
南郡宫之中那棵树上的梅花开始脱落。
最后那些梅花和地上的白雪混合在了一处。
一阵风吹过。
它们翻涌而起,就像是五彩缤纷的彩蝶在天空之中盘旋。
竹帘静静的看着天空。
她没有想着逃跑。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在何人斯还有云客的眼皮底下溜走。
她能活在这里,已经算是应檀溪的宽容。
但是她的这样的活着究竟还有意义吗?
她当年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在这南郡宫之中住下。
然后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如今郡主走了。
陶余温走了。
应檀溪也去了中原。
这偌大的南郡宫之中确实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却为何快乐不起来?
……
除了何人斯云客还有应檀溪那几个人之外,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知道她魔宗的身份。
只要她说出当年的真相,或许便能真正的在人生之上扬眉吐气。
可是为何她竟然说不出口?
竹帘望着那在风中飘落的雪花和落梅。
她轻轻念叨着自己和应檀溪名字,“应竹帘,应檀溪……竹帘,檀溪……”
她忽然笑了起来,“当年起檀溪这个名字是因为易水的那条支流,我的名字莫不是当年在这宫中还有一片竹帘?”
她的笑容很好看。
至少比起来那张严肃的脸来看起来好看的多。
她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跟应檀溪经常去玩的雪仗。
那些雪仗。
那些人。
还有那些事。
——
她忽然明白。
原来自己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快乐的。
可是人如今让她快乐的人都已经没了。
所以她自然不会再快乐。
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公主这个位置。
也许只是害怕孤单?
……
人都已经没了。
谁是公主,又有何意义呢?
她平静的睁着眼睛,然后似乎就希望在这一方天空之中看透自己的命运。
……
……
尹子卿依旧在劈柴。
他的剑已经很快。
——
若是你每天挥上几万次的剑坚持一年多的时间,你的剑也可以出的很快。
但是一个人怎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除非他的心中有一团火。
一团希望的火。
就因为洛宁的那一句话?
他的心中就有无限的火光?
一个人的信念竟然能如此重要?
丫鬟静静的在看着他。
她同样也没有去参加这次葬礼。
她亲眼见证了黄春秋的死亡。
也知道郡主的去世。
陶余温更是在她的眼皮子地下死去的。
她不想要再一次的体会到死亡的感觉。
所以她宁愿看着尹子卿一次一次的练着这无聊的剑。
……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远处的纸钱火光如同轻雪一般的洒落而下,然后飘在了这片院子之中。
尹子卿不再拔剑。
他把目光转移到了天上。
天上有着无数的纸屑。
在那些纸屑之中夹杂着漫天的霜雪和如同飞花一般的雪片。
这是极为美丽的。
……
丫鬟轻轻念叨说道,“此时此刻,梅山的梅花应该已经开了?”
尹子卿迟楞说道,“梅花?”
丫鬟看着他说道,“傻子,是郡主和黄春秋临死前都想要看的梅花啊……”
尹子卿恍然大悟,但是眼神之中却还有些不解,“都说那梅花好看,我却不知道都去看它做什么?”
丫鬟噘嘴说道,“你若是懂了,你便就不是尹子卿了。”
尹子卿迟楞问道,“那我应该是谁?”
丫鬟笑道,“是谁都不是你……”
这话听起来不是十分深奥。
但是却又有些深奥。
所以尹子卿便是再也摸不着头脑。
他转身起来,然后把剑归鞘,他无奈叹息说道,“神仙哥哥这次回来的匆忙,走的也是匆忙的,好些事情我都没有来得及问他……”
丫鬟看着他说道?,“中原的事情不会比南郡少多少的,只可能是更多,只恐怕他们此时面对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
尹子卿说道,“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
丫鬟笑着看着他说道,“不然呢?”
……
淡淡的雪花飘落而下。
就在此时,在这座院子的门外忽然响起来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音。
马蹄声更急。
然后伴随着雪花来到了这座院子的门口。
尹子卿的脸色忽然就变化了。
他如何能忘记这急促的马蹄?
当年自己打马回去找洛宁的时候便是它。
它虽然不是最为名贵的马,但是它的马蹄声却是独一无二的清脆。
就仿佛一个母亲认得自己儿子身上的胎记一般。
尹子卿也是永远都会记住黄骠马的动静。
他睁大了眼睛,然后向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一匹黄色的马便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跟在它后面的是马车。
一个女孩儿就坐在马车上,她的脸,像是鸭蛋一般圆润,但是恰巧是——尹子卿今天早上吃的也是鸭蛋。
所以这张脸所以能吸引他的目光。
可是更能吸引他目光的东西,却在后面。
在黄骠马的旁边跟着一匹白马。
依旧是胆小的脸庞,依旧是怕人的模样。
再然后跟着她们的就是一辆马车。
这是当年在南郡城之中带走的马车。
尹子卿怎么会忘记?
当年洛宁走时便是这辆车——他清楚的记得在这车之中放了许多肉干……
他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于是就叫了起来,“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但是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宋芊芊扬起来了头,于是就看见了尹子卿的脸。
她笑着说道,“还好这马儿认路,要不然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她跳下来了马车,然后看着尹子卿和丫鬟说道,“我是洛宁的徒弟,你们是谁?”
……
尹子卿道,“真巧,我也是他的徒弟。”
宋芊芊叫道,“那你一定是尹子卿?”
尹子卿道,“我是。”
宋芊芊看着旁边的丫鬟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他的徒弟……”
丫鬟淡淡说道,“我叫丫鬟。”
宋芊芊道,“丫鬟?”
她抿嘴笑了起来,“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姓氏?”
……
……
两个人一路盯着她。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
宋芊芊的年纪虽然小,但是她的风度却是一般大人都比不上的。
她眼中的那种沧桑只有是真正经历过生死和绝望的人才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她坐在马车上。
不吃不喝。
不动也不笑。
除了她时不时伸出的手去抚摸一下黄骠马脖子上的鬃毛能证明她是个活人外,她就像是一只冰雕。
……
她到了公主府的门口。
她就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
如同一尊已经入定的佛像。
她看着丫鬟说道,“洛宁先走一步,让我来南郡城找他,若是找不到他,我那都不去,我就在这等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