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客叙话,大同小异。
师无芳闲谈的经验多了,自是四平八稳,话语拿捏得如鱼得水,更何况机巧的裴元献。
不一时,玄天宝以诚相待道,“此处无有其余闲人,两位师弟只情称我为‘师兄’吧,抑或‘天宝’也可,惟‘小宗主’之称只是个门面上的挂职名份,其实不必见外!”
然而裴元献却坚持以诚相待,客气的婉拒道,“使不得,使不得!所谓宗门辈分,上下高低严明,尊卑轻重有序,岂能乱了套!”
玄天宝再坚持道,“我们三人,年纪上其实也相差无几多,若是你们着实在意,不妨叫我天宝师兄吧!”
对此,师无芳倒是点了点头,裴元献也不愿再过勉强。
玄天宝继而说道,“其实,若论宗门辈份,我也不算得很高。当时与我同辈的那些师兄弟通过往届招生大典后,今已各奔前程,但天宝浅念故地桑梓,是以选择一人留在了山场之内,愿效终身犬马之劳!”
他俩听后,裴元献先赞道,“佩服!”
师无芳随后也附和道,“受教!”
厅内三人来回叙话,只是未曾提起裴元献中毒后的去向及解法,倒也没人主动问起。
岂知不多时,裴元献他自己说来道,“我还要多谢天宝师兄搭救呢,不然小命早就休矣!”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玄天宝客气道,“九尾子虫,也就是食尸灵虫,生性阴沉喜静,厌恶闹动,我想或是裴师弟一时不小心冲撞了它们,以至于被叮蜇中毒,好在毒性未深,紧急贴服专门膏药后,便已痊愈!”
侧旁的师无芳却是不解道,“那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玄天宝接着话题道,“这事也是随缘罢,我在路上行过时,见裴师弟伸展拳脚演武,对此竟看得入迷,后才发现确是太元境的五行秘技!”
这时得意洋洋的裴元献接着以上话题,微笑道,“那一点花拳绣腿不过耐看而已,不值天宝师兄如此过奖!”
眼看对方谦虚,玄天宝何妨继续夸赞道,“诶,一点都不过,师弟所在太元圣境乃上古仙家遗落之地,其子弟并非浪得虚名,尤以宫总境主的天音美名,超乘功法,如雷贯耳……”
听到玄天宝的话越说越过了,那裴元献赶紧识相的低声下气道,“敝境岂敢与神山相提并论,况且星岳群脉之内,全惟神尊圣谕政旨是从,谁敢忤逆抗命!”
“阿哈,咱们也不说这些了,还是言归正传吧!”玄天宝笑后转语道。
“敢问天宝师兄,此关隘到时会有什么险阻?”师无芳顺势问道。
“还望天宝师兄仔细指教一番,不啻我二人向来仰慕之心!”那裴元献从旁附议道。
随后,三人起步。
这次目的地不是后园,却也是后院,好比如道乾山宗主玄无诀修练的后山瓦屋斋舍。
师无芳二人尾随着玄天宝来到了一处偏僻,其外围形边棱角分明,简直无窗无牖,竟是一座八方攒尖的奇特建筑。
他们进入内里后,师无芳看见了一个方形石台上,安详娴静的摆放着一只八角八方铂金宝盒。
其镜面上映射着从屋顶开光下来的日射,明亮了周围的黯淡,同时也在角落显出黑影。
“大芳快看!八角奇盒!”裴元献指着石台上的物件,极其兴奋的叫喊,好似别人看不到那般。
师无芳未曾想过其余,但也快步上前确认,果然是他二人按照最新提示所要寻找的铂金宝盒。
毫无疑问,裴元献直接赞叹道,“天宝师兄果然有心,真是多亏了他的指引,这一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师无芳二人想要转回头多谢玄天宝时,却发现引路人早已无了踪影,心想好奇怪。
然后。
没有然后。
而是连同消失的身影,远不止小宗主师兄,还有那出入的八角密屋石门,由原本的空洞变得严整充实,就如洞坑填上了厚土,密不透风。
这下变化陡生,吓得裴元献立即转身后退,不停敲打着坚硬的石壁,好似铁块一般的轰隆声响,正是暗示他们休想出去。
这时,两位懵懂的新同学才明白过来,这老学长所给出的探险任务,原来是——
密室逃生。
此刻镇定如常的师无芳叮嘱道,“阿献你先不要慌,我看这里或许藏有开关出去也未定,快找找看!”
“此处别无他物,除了一张石台及其面上的八角盒!”裴元献居然转而埋怨道,“天宝师兄这路带得‘极好哇’,好得没有回头处,却如何出得去!”
师无芳左右游荡,全方位细细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八角奇盒的妙机。只见那盒面上按玄学惯例,布满了奇门遁甲,其中的天干地支和九宫格局,还有阴阳卦象全部被打乱了。
最后,师无芳耗费了不少时间,总算调顺了盒面上的神机变数,使得盒子自动打开了。
等裴元献拿出里面的提示字条后,那八角石屋的墙壁上又突然呈现了八道虚实结合的门框,极像是线条包裹着白光而形成的透明玻璃片门。
“此处有八道虚实门,却不知哪一个是‘生门’?”裴元献虽然玄学功课欠佳,却也略懂一二。他见队友不说话,接着道,“所谓‘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卦门,其中变化多端,眼下又无标识,我们不如任意选择其一,先出去看看再说!”
岂知师无芳终于提醒道,“这里就有现成答案,你快来看看!”
那不再瞎转的裴元献,慢慢移步到石台旁,仔细看清楚盒面上的提示。
“好哇,如此便从‘天乾’方位的‘北生门’出去罢!”
“很好,那我开前路格挡,你断后方除根呗!”
队友二人从其中一个光晕门出去后,果然迎面吹来了一大片迷雾,真好没端的。
他们反而主动进入其中,兜兜转转不多时,竟不知不觉的重新从‘景门’回到了密室内,简直徒劳无功。
“注意了,此次从兑泽西南的‘休门’出去试试罢!”这次轮到师无芳提议道。
“试试就试试,就由我在前摸索,你于后尾随!”那裴元献自作主张道。
谁知二人此次出了休字石门,顿感天寒地冻冰如雪,真要冷杀少年人也。
“快!捻‘辟寒咒’!”
虽然旁人急急如律令,但师无芳早已无畏水火,何况雨雪风霜。这时任他电闪雷鸣,后者稍一运动真气便可屏蔽外界环境的冷暖骤变,始终安然无恙。
不料他们出了苦寒地,很快又辗转迷离的从‘伤门’回到了密室之内,堪叹无处可逃。
如此四五来回,师无芳二人历尽了五行苦楚,迷离于阴阳演化,还是重复的返回密室内,就快要无法可施,几乎感觉窒息。
“大芳啊!你说怎的好!”
“莫着急!总会有办法!”
“有何办法,快快讲来!”
“还没想到,再等等看!”
“这里边是密室,那外边是迷宫,如此诸多掣肘牵绊,到底如何才能出得去!难不成我二人真要被困杀也!”那裴元献烦闷一时,又在满嘴胡说起来道,“这小宗主师兄,果然颟顸糊涂要不得,做人竟真这般有一说一,丝毫不留情面,照实作出了这么个诓人任务勾当,骗苦我二人啊!”
然而师无芳已然坐地凝神静气,莫名其妙的闭目冥思,参悟神阵机变的奥妙。他稍微提醒道,“阿献你切莫絮絮叨叨,你也不怕这里隔墙有耳么!”
“隔墙有耳?”裴元献假不正经道,“你我刚才三番五次的出去,若是真有‘墙耳’所在,何以不见得一点线索症状,这鬼地方压根就不是我们进来之前的模样了!”
“幻象!”师无芳喃喃道。
裴元献听不清楚,侧耳提问道,“你说什么?”
睁眼后的师无芳,一五一十的猜测道,“依我看,从此八门出去看到的路径凶险,或是幻象,或是假景,不足为实!”
然而这个大胆的猜想并没有得到裴元献的赞同,只见他当真调侃道,“我说大芳兄弟,你这不是说笑吧!”
“说笑?”师无芳面色略略不懂。
对此,裴元献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你既说它是幻象,那为何水冷雾凇,寒若冰霜,还有烈火炙热,也似天乌暴烈。再看那沙石飞舞,磕一下破皮,碰一下挂彩,简直真得不能再真……而你却说这全是假象,不是笑话,倒是什么?”
但师无芳左右有理反驳道,“你听我说,那外边的景象,却完全不是进来时八角屋前的模样,试问突然之间,怎能会有这般天地四季变化,简直移山倒海,乍暖还寒。这又何解?”
裴元献还有不同意见道,“此虽无解,却也有可能是因为迷雾笼罩,其形难现而已!”
师无芳再反驳道,“偌大的殿堂,这般雾气岂能完全遮掩,可谓瑕不掩瑜,蛛丝马迹!”
裴元献无奈之下道,“好啦,那我遂了你心意,你说是假象便是假象吧!”
须臾,师无芳忽地建议道,“你我也不必争论,敢不敢再出去试验一番,到时便知真假!”
“这还能再试验?”
对裴元献最后的疑惑,师无芳没有理睬,而是独自随意选择一道光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小心!寒冰箭!”
“又来!烈火团!”
“看着点!飞沙走石!”
“通明术!昏天暗地!”
……
那还是选择尾随在队友后边的裴元献,直直看到师无芳‘毫无防备’的走在前面。
原来师无芳只管自己嘴里念着清心诀,其余一概不理,任由迷宫之内的‘机关暗器’飞射而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边看边走。
果然,心无挂碍故的师无芳主动迎合着飞来的‘绝杀阵器’,义无反顾的前进,却不料那真的只是虚幻泡影。
这些近似透明的气泡光晕,只是形状犹如各种利器,其实一点伤害也没有,最后二人安全无恙的回到了密室之内。
期间。
一个毛有施放任何武艺法力,轻松得要命;一个却沿路左遮右挡,几乎累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裴元献难以置信。
师无芳不紧不慢,看透真机后娓娓道来,“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未见其真现象,内心却已萌假恐惧,故而有谓‘空空不灭,誓不成活’。”
裴元献似懂非懂道,“空不欲色,心妄不正。如此看来,那外边迷宫还真是虚像幻影而已,到底何以破解,还是要靠你啦,大芳!”
师无芳把握十足道,“你放心,我已有了线索。”
果然不多片刻。
师无芳二人采取正确应对措施后,成功离开了八角迷屋,逃出了封闭密室,漫步走在小笔斗观内的来路。
却不知玄天宝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