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当下他看着脸带笑意的女帝，有些艰难地问道：“陛下，可有解药？”
“解药？这种一天便会失去毒性，对常人而言最多就是感到一阵酥软无力的毒药，要是再有解药的话，反而说不过去。”
“下毒之人，或者说那些人，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哪敢在这大明宫中进行如此谋划。”
女帝自嘲一笑，下一句话又让狄仁杰心中一震。
“当年朕在登基称帝后，对我那位老师施下这毒时，也是自信得很。”
狄仁杰紧闭其口，对这件事不敢有任何评论。
但女帝像是因为自身中毒这件事勾起了回忆，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令狄仁杰诧异的是，在这几段话中，女帝竟然没有称呼自己为朕。
而只是普普通通的“我”字。
“那次我以献宝为名，将天葵粉末洒于一株奇珍之内，无论我那位老师有没有服用那株奇珍，从他接过奇珍的那一刻起，结局就注定了。”
“但半神之强大，确实是难以想象，英雄级的强者中了天葵毒后在一天内也是脆弱如常人一般，但半神确还能够保持住英雄级的战力。”
“但那样也好，我一直想知道，自己和那位老师差距有多远，同等境界下的一战，既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愿，也能够让他死得更有尊严些，不至于像只待宰羔羊般，眼神中只有绝望与无助。”
女帝将自己的白皙手掌举起，眼中焦点模糊。
纵使经过百年操劳，自己这双手，这幅皮囊，依旧是比天下女子，要好看太多太多。
但她所追求的，又怎会是因容貌所带来的艳名？
所以，在太宗皇帝死去后，她就不再爱惜自己的容貌身体。为了蜕变天资成就无双道体，她甚至将自己浸泡在琉璃熔岩之内，走出时面目全非几无人样。
但一次次的火中取栗，一次次的险象环生，反而让她的光华愈发夺目。在姜子牙的谋划下，二世皇帝无法忽视这天下间还有这么一位美丽女子未入皇宫，因而在太宗皇帝逝去十年后，尼姑庵里少了一位道姑，大明宫中多出了一位武氏美人。
和太宗皇帝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是武则天这一生里最美好的岁月。而在重入大明宫后，她就再也不想继续当姜子牙的傀儡。
心中所爱已经不在，那就他所留下的一切，就由我来继承！
“很明显，那一战我赢了，赢得问心无愧，赢得坦坦荡荡。他在败局已定亲口说出‘天下法道，女帝独尊’的时候，我的内心是何等畅快淋漓。”
帝座之上，女帝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和自负，显然，她将自己亲手击败姜子牙这件事，视为平生之荣。
一位跌落至英雄境界的半神，就算不复半神之威，但绝对也是傲视所有英雄级的存在。
在生死之战中，拼尽所有的半神会多么恐怖，狄仁杰想象不到。
战败这样一位半神的女帝有多么恐怖，狄仁杰也想象不到。
这很不合理，但如果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女帝身上，那狄仁杰就会觉得理所当然。
这位千古独一位的女子帝王，她这一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代名词啊！
“不过朕还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当年之事今夕又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武则天摇头失笑，笑声中充满着讽刺。
狄仁杰低头看地，而后突然开口说道：“陛下，既然半神能够抵挡住一部分毒性，那您...”
狄仁杰的意思很明显，当今天下中最接近半神境界的人就是女帝，她是不是也可以压制住自己的毒性。
女帝笑了一下，道：“虽然离半神已经不远，但天葵毒的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朕并没有失去所有的力量，不过现在的境界实力也就是在宗师罢了。”
宗师...
狄仁杰心里一沉，面对即将出现的敌人，宗师境，远远不够啊。
女帝知道狄仁杰心中的担心，便笑道：“没事，起码还是有点自保之力的。”
狄仁杰闻言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怎么陛下你还安慰起我来了...
看到狄仁杰这幅苦瓜脸，武则天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副模样，哪有女子的婉约动人，反而是充满了男子的万丈豪情！
笑声过后，武则天收了收表情，道：“当年姜子牙中毒后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够消除所有毒性，所幸朕果断动手，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嘛，朕虽然还做不到一个时辰内解毒，但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着话，女帝朝狄仁杰亮出了三个手指。
三个时辰吗...
狄仁杰撇了一眼之后便放下目光，心中开始盘算利弊。
女帝则是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好了，朕现在要去找个僻静地方压制毒性了，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狄仁杰闻言连忙道：“陛下，不如就在这天元殿内压制毒性？要不然您现在这幅身体，若是遭遇袭击...”
女帝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促狭地说道：“狄卿啊，赶紧把心静下来，朕会不清楚其中利弊吗？”
“若是我坐在这天元殿内，那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不就只能干瞪眼了？”
狄仁杰却是一副不可退让的姿态，他当然明白女帝这么做是要用自己做诱饵引蛇出洞，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况是大唐的帝王？！
看到狄仁杰这幅模样，武则天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你放心吧，在大明宫内，想要伤到朕，没那么简单。”
“可是...”
“行了，朕意已决，你听命便是。”
武则天强硬了下语气，打断狄仁杰的劝谏，开始走向天元殿的殿门。
狄仁杰在其身后，步步相随。
女帝看向逐渐打开的殿门，掌印太监陈公公和御林军统领金甲将军仿佛两道天柱般矗立在殿门外。
“三十年了，依旧是有人死心不改，这次竟然敢勾结魔种，那下一次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朕这次一定要把他们通通揪出来，杀个干净！”
“狄卿，你愿意帮朕吗？”
狄仁杰的目光逐渐变为坚定，他看着女帝的背影，朗声道：“臣自十二年前踏上天元殿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只剩下一句话。”
“狄仁杰这一生，不信鬼神不问苍天，只愿以手中律令，行大唐之法；以一身青衫，为君王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