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山下的三座大宅院前,几十顶抬轿摆放在大门外,家丁丫环们提着马灯搀扶着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慌慌张张地跑出大院。
太太们慌叫道:“老爷,家里的钱怎么办?”
“老爷,我自己的东西都还没拿呢?”
“老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爷们吼叫着:“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马上就要打到新化了,快走吧。”
“快上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得赶紧去宝庆城(今邵阳),别的地方都不安全。”
三家人坐上抬轿,家丁丫环们慌忙提着马灯照路,一大帮保镖挎着枪、提着皮箱跟随在后,一群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集镇里,人们也慌『乱』地紧闭门窗,家家户户熄灯大吉,只有『妓』院大门前照旧灯火通明,打手和警察们照样出出进进……
黑漆漆的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呼啸的北风中飞舞着。
山间弯曲的石板道上,曾孝长背着弟弟的尸体在深深的雪地里、气喘喘地奔跑着,累得实在是跑不动了,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他喘着气回头望了望,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人烟,知道已经逃出来了,便将背上弟弟的尸体往上抛了一下,咬牙站起身,继续快步前行。
他边走边流泪,开始时是轻轻地呼唤着:“家全,我们回家,哥哥一定把你背回家。弟弟,哥哥对不起你,不该带你出来。”
但哭着哭着就再也忍不住悲怆的心情,仰天悲泣道:“舅舅,舅妈,我对不起你们,我没照顾好弟弟,我把弟弟害死了,你们一家都是我害死的。”
猛地,从前方雪地里站起两个人影,端着枪低喝道:“站住!”
曾孝长惊得一下子站下了,知道遇上了土匪,但他只愣了一下,便哭吼道:“你们抢啊,你们来抢啊,我背上只有我弟弟的尸体。我弟弟死了,他被矿石压死了,我要背他回家。”
但他一下又止住了哭泣,惊恐地瞧着从四周山坡上、树丛中密密麻麻站起的人群,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军装,军帽上的红五星特别显眼。
“注意警戒!”年轻的红军团长领着十五岁的王小虎跑过来,他小声地:“小兄弟,对不起!吓着你了吧,你说你弟弟死了,你要背他回家,你家在哪里?”
曾孝长惊慌地:“天龙山。”
“天龙山?”团长吃惊地:“离这里还有六十华里,天又这么黑,你背着弟弟的尸体能走这么远吗?何况还要过资江,你怎么过去?”
曾孝长说:“我叔公在资江边划船,他会送我过江的。”
王小虎盯着邹家全的鼻孔在寒风中冒着热气,顿时惊异地:“哎,你弟弟怎么还在出气?”
团长迅速伸手在邹家全的鼻子前一探,欢喜地:“他没死,快,快放下,医生,快过来。”
他和王小虎急忙抱下邹家全。
曾孝长“扑腾”跪在地上,抱着弟弟哭叫道:“弟弟,你醒醒。”
医生背着『药』箱跑过来,抓住邹家全的手腕一号脉,兴奋地:“他的心还在跳,我给他打一针。”
他迅速打开『药』箱,拿起注『射』器和『药』水,团长退下邹家全的裤子,医生立即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针,然后又给他的头上的伤口抹『药』。
曾孝长也在弟弟的鼻子前一探,喜得紧紧搂抱着他叫道:“家全,弟弟。”
邹家全睁开眼睛,瞅着表哥无力地:“哥!”
曾孝长欢喜地:“弟弟!你没死,你还活着,哥哥被你吓死了。”
医生笑道:“你弟弟是假死,看上去好像没气了,其实心还在跳动。算好,你是要背你弟弟回家,要是被埋了,他就是有九条命也完了。”
曾孝长连连地叩了三下头说:“谢谢长官!谢谢你们救了我弟弟一命。”
团长高兴地:“不用谢,我们是红军,是穷人的队伍。”
“红军?”兄弟俩惊异地瞅着他们头上的红五星军帽。
团长说:“是的,我们是红军,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
曾孝长愣愣地:“你、你们是从湘西来的红军?”
团长说:“对,我们是从湘西来的红军。怎么,你们听说过红军?”
邹家全说:“我们今天在矿井里听人讲红军的事,还以为是在听神话故事,没想到真有红军呢。”
这时,从前方传来低沉的喝问声:“谁,口令?”
“长征!”
“胜利!团长,侦察员回来了。”
一名年青的侦察员穿着破烂衣服跑过来,轻呼道:“团长,团长!”
团长站起身问道:“情况怎么样?”
侦察员说:“锡矿山三大财主的住宅都是高墙大院,每座大院都有几十名保镖守卫。锡矿山矿区离这只有五华里了,但情况难以『摸』清,山上不仅围着铁丝网,而且到处都有碉堡和护矿队把守,我怕暴『露』目标,不敢靠得太近。镇警察所有五十来个警察,但没有发现国民党军。”
团长高兴地:“好!这些警察和护矿队都是乌合之众,一下子就能解决,只要把财主大院攻下来,战斗就等于结束了,三位营长过来一下。”
他等三名营长跑过来后说:“现在改变一下作战方案,一营派一个连悄悄拿下山镇,解决那几十名警察,战斗打响后做好群众的稳定工作。其它连队包围财主大院,在早晨五点,与攻占新化县城的部队采取统一行动,攻下三大财主的大院。”
“团部和二营抢占有利地形,阻止和切断矿山护矿队对财主大院的增援。”
“三营抢占矿山制高点,但要等矿区的保镖打手们下山来去救他们的主子,与我们交上火后才出其不意地分散对各矿区的碉堡进行偷袭,然后对整个矿区的护矿队实行围歼,消灭这些欺压矿工的反动势力,占领整座矿山。”
“是!”营长们立正敬礼。
曾孝长抱着邹家全蹲在一旁,瞧着年青的侦察员,总感觉眼熟,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侦察员这时也看到了兄弟俩,顿时吃惊地:“孝长、家全,你、你俩怎么在这?家全,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呢。”邹家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哈哈!”大家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