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伟兴奋地把冲锋枪放在枪架上,挂好子弹袋、手榴弹袋、水壶和挎包,然后按照要求将私人物品部进行整理,当瞧见大家都坐在那认真地擦拭枪支时,便奇怪地:“班长,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东西?”
王大伟笑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王小伟气鼓鼓地:“你不是说不知道嘛,怎么又早就做好准备了,你们都是些骗子。”
“哈哈!”战友们乐了。
王大伟说:“好了,小伟,赶紧给家里写封信,同你的东西放在一起。”
王小伟天真地:“班长,是不是写遗言,你们都写好啦?”
王大伟恼火地:“不是,是家信,我们都早就写好了。”
王小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吭声了,赶紧坐下写信,三下两下写完后,就将信纸往信封里装……
王大伟好奇地:“这么快就写完了?”
王小伟点头道:“嗯,这些话我早就想好了,很简单。”
王大伟说:“能让我看看吗?”
王小伟笑着说:“我读给你们听吧。亲爱的爸妈和哥哥:你们好!这可能是我写给你们的最后一封信,明天我即将走上战场,该说的话我在家里都说了,请你们相信我,如果我真的不能回去看你们了,请爸妈多多保重身体,祝哥哥早日结婚生个儿子。爸妈、哥哥,我爱你们,同样我也永远爱着我的祖国!战士:王小伟!元月十四日。”
大家的心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只是一封很短又很平淡的家书,没有任何漂亮的词汇,也没有一句豪情壮语,却包含着对家的热爱和对祖国的忠诚,更表达出一名战士誓死如归的决心。
大家都起身帮王小伟整理东西,王大伟见一个布袋里装着一套白『色』的衣服,便问道:“你来部队还自己带着衣服?”
王小伟笑道:“这是练功服,本来以为来部队后还可以抽空练练功,或者表演武术给大家看,没想到一点时间都没有。”
战友们感兴趣地拿出衣服展开,是一套布扣式的白绸缎练功服,上衣前面对称绣着两条飞龙,裤子的两边也绣着两条小飞龙,非常的漂亮。
王小伟自豪地:“这套衣服是师父送给我的,去年八月我参加县少年组武术散打比赛,最后获得了冠军。”
王大伟奇怪地:“去年八月获得少年组武术冠军,怎么十月就来当兵了?”
王小伟一惊道:“我、我去年九月就满十七岁了嘛。别看了,别看了。”他心虚地赶紧把衣服放在王大伟的床上,小心地折叠起来……
王大伟拿起布袋时,见里面还有一个小红布包,好奇地掏出打开一看,是两支飞镖,他惊奇地:“小伟,你还会玩飞镖?”
王小伟扭头一瞧:“哦,玩这个我可不行,没兴趣,学了几年老被师父骂。”
王大伟笑道:“别谦虚,『露』一手看看。”
王小伟苦笑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这个人从不谦虚。不过,我试试,你让我『射』什么?”
王大伟上前关上门,拿起一张信纸撕下一小块粘了点口水贴在门上说:“『射』吧。”
王小伟右手握着一支飞镖瞄了瞄,手一挥投了出去,飞镖直中靶心。
“哇!”战友们高兴地鼓掌。
王大伟惊奇地:“可以呀,却还说自己不行。”
王小伟上前抽出飞镖说:“我喜欢双手飞镖,我投给你们看看。”他双手抓着飞镖,一齐投了出去,但都只『射』中纸条的边线,他不好意思地:“我不喜欢学飞镖,师父却一定让我学,我就故意气他,说要练就练双手,可几年下来,一只手还可以,双手根本不行,气得师父经常敲我的头。”
王大伟拨出飞镖交给他说:“没事,以后再练,收起来吧。”
王小伟就把飞镖重新用红布包好,同衣服一起装进布袋,放进柜子里摆好,信放在最上面,然后也赶紧擦枪……
晚上,团在大礼堂召开誓师大会前观看了纪录片,广西、云南边界遭到敌人的炮击后,被炸毁的村庄和伤亡民众的惨状让战士们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特别是边防战士在执行正常的边界巡逻时,越南军队竟然潜入中国的领土进行偷袭,打死打伤我无数战士,并强占中国领土的侵略行经让大家义愤填膺。
誓师大会开始后,干部战士纷纷上台表示决心,一定要狠狠地打击侵略者,收复我国土,为伤亡的民众和战友报仇。
深夜,王小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真切地感受到,故事中遥远的战争在现实里离自己是这么的近,并且脑壳里在思考着战争的结果,开始时兴奋地想着自己能消灭多少敌人,但最后想的都是自己会被步枪或机枪打死,或者被手榴弹或炮弹炸死,电影中各种各样、鲜血淋漓的死状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心在胸膛里紧张地跳动,吓得紧闭着双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大伟听到了王小伟沉重的呼吸,在即将走上战场的时候,老兵都感到紧张,一名新战士就更加了,和平年代大家都没打过仗,夜不能眠都很正常,但绝不能让他心存恐惧,否则会影响到今后的生存和连队的荣誉。便起床在他耳边轻轻地:“小伟,我睡不着,起来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王小伟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点了下头,起身穿衣跳下床随班长走出宿舍,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王大伟仰望着满天的星空,轻轻地:“小伟,你想家吗?”
“想,做梦都想家。”
“我也很想家,十七岁以前,我从没离开过父母身边,参军来到部队后,就没有回去过,真想他们呀。小伟,明天就要上前线了,你怕不怕?”
“班长,你怕死吗?”
王大伟瞅着他笑了笑说:“开始时我也怕,可军人是什么?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要是都害怕还不上前线,那我们国家不就完了。你呢,心里是不是也有点害怕?”
王小伟羞赧地:“有点。不过,我开始时并不怕,而且知道是要来打仗才来当兵的,但明天真的要上前线了,心里又有点紧张啦。班长,这话可不能告诉别人喽,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
“行!你也不能把我害怕的事说出去,我们相互保密,谁也不说。”
“好,我们击掌发誓。”王小伟举起双手,盯着王大伟。
王大伟笑着同他击掌道:“你真像我弟弟,干什么都要发誓,他今年六岁,比我小十三岁,我已经两年多没看到他了。”
“你弟弟怎么还只有六岁?”
“我本来还有两个妹妹,可她们都得病走啦。”
“啊,班长,这几年你没请探亲假回去过?”
“没有,本来今年可以请探亲假回去的,但不敢请假,因为战争随时都会打响,我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这时候要是请假回去,说不定就赶不回部队,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就算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也对,别人会说你是临阵脱逃,会看不起你的。我对家里的事就不用担心,我哥哥会照顾好爸妈的。班长,我告诉你个秘密,但你一定要发誓,不能对别人说。”
“刚才我们不是已经击掌发过誓了嘛,你还不相信我?”
王小伟笑了笑,趴在他耳边轻轻地:“班长,其实我只有十五岁,还没满十六岁。”
王大伟吃惊地:“什么,你才十五岁?”
王小伟慌忙地:“别叫。班长,我们击掌发过誓,我才告诉你的,不然我才不会说呢,你一定要为我保密,不然会被部队送回家的,那我家老头子肯定会认为我是故意说出来的,就会骂我是逃兵,他最恨逃兵了。”
王大伟:“别扯远了,快说说,你十五岁就怎么混到部队里来了?”
王小伟靠在树上,小声地说着自己当兵的经过……
王大伟静静地听着,原来他刚满十五岁就走进了军营,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是不能服兵役的,何况就要上前线,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走上残酷无情、生死难料的战场,怪不得他坚强的外表下会不时地表现出不成熟的幼稚,言语上充满了天真和毫无掩饰的童趣。可少年与青年是两个根本不同的概念,也是责任和义务不能同等对待的界限,这事必须向上级汇报,将他留在后方。想到这,王大伟立即说:“小伟,跟我去连部。”
王小伟吃惊地:“干什么?”
王大伟坚定地:“你必须留下,走!”伸手拉着他就走……
王小伟急了,动作极快而又准狠地右脚往前一迈,双手将王大伟的右手腕一扣,一个扫堂腿就将他毫不留情地摔了个狗吃屎,右膝盖又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扣着他的手,愤怒地低吼道:“你是个叛徒,你要敢去说,我就扭断你这只手,你也别想去前线。”
王大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摔了个四肢着地,长这么大以来是第一次丢这个丑,恼怒地想挣扎着起来,但后背被他死死地压住,再加上手被他紧紧地反扣,哪还能动弹,只能扭头狠狠地瞪着他说:“行,你狠,你有本事,敢打起班长来了。你就是扭断我的手,我也要去说,你和我谁也别想去前线。”
王小伟这下傻了,哪能真的扭断班长的手,刚才是一时心急动了粗,这该怎么办?他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老头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我不是逃兵,我真的不是逃兵,我不怕死……”
王大伟翻身爬起来,瞪着他是又气又恨,可瞅着他伤心的哭诉,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无奈地:“别哭了,我不去说行了嘛。”
王小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真的?”
王大伟笑道:“是真的,快起来呀,让人看见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王小伟跳起来抓住他的手,开心地:“班长,谢谢你!”
王大伟抹去他脸上的泪珠,好笑地:“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就能笑得这么开心,我真服了你。这段时间忙着教你军事训练,忘记欣赏你的武功,你就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一动手就把我摔倒在地,背脊梁都差点被你压断,还说要扭断我的手,你也太狠了吧。不过,武功还真的是不错,能一下子就制服我,团你还是第一个,我服了。”
王小伟噘着嘴说:“班长,对不起!
王大伟盯着他说:“也就是你的这一套擒拿术,让我改变了主意,不去揭发你的事了。但从今天起,你必须坚决服从我的命令,不然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回军营,明白吗?”
“是!”王小伟立正笑了。
王大伟搂抱着他的肩膀说:“走,快回去睡觉。”
两人回到宿舍,可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王小伟是暗自庆幸,班长没有把自己的事报告给连里,其实做为一名少年,他的心并不成熟,而心中的秘密总想能对自己信任的人说出,否则就会因这个秘密压得喘不过气,还说出来了就是一种心灵的解脱。
王大伟却是在想着自已该怎么办,王小伟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可走上战场就意味着生死,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虽然自己违背军令,为他保守着不应该保守的秘密,但如果不让他上战场,他不仅会恨自己,更会使他从此在心灵上背上一个逃兵的罪名,永远不得安宁。从今天起,我必须象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尽最大努力保护好他,宁可自己牺牲,也绝不能让他在自己之前倒下。
其实战友们也不时地在翻身,临战前夜,大家怎么能睡得着,这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而是一种身体和精神的自然反应。大家就干脆都不睡了,轮流小声地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