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粮价大战中的人性
随着时间流逝，寻阳灾情得到及时救治，灾民也大多得到合理安置，但庐江郡库里的存粮快要见底了。
好几万人每天吃喝，谁也顶不住。
手中无粮的钟繇，一脸愁容。
“粮食最多只够三日......诸位不可泄密！”
县衙内，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吏不免心中忐忑，若三日后断粮，麻烦可就大了！
刘备很清楚，一旦缺粮，两万投降的罪奴以及寻阳数万百姓，百分百会再次暴乱。
治理灾情，最核心的是治理灾区的官吏，他们处于救灾第一线，掌握着灾民的生死。
所以，刘备不着急，决定把粮食问题放一放，看看哪些人会跳出来。
“吾已向朝廷申报，从外地调拨米粮，诸位不必惊慌。”
钟繇一愣，公文送到朝堂至少六七天，等商议并批复再调拨粮食，至少半个月之后......
为何执金吾看不明白？
但执金吾一句话，堵住所有人的嘴，这事就只能等了。
很快，寻阳城内，流言四起，即将缺粮的传闻甚嚣尘上。
随后，东西两市的大小米铺前，挤满了挥舞银钱的居民。
管他什么米什么粮，抢到手才是真的。
眨眼间，小米铺卖空了，大中型粮铺立即换上新的售价，上涨两成。
然而，面对汹涌的购买者，中等粮铺迅速售罄，至傍晚，大型米铺再次上调售价，继续上涨三成。
至傍晚，寻阳粮价飙升至百斤粮一百五十文，且，看架势，明日开市粮价还得上涨。
钟繇一日三惊，对于消息泄露致使无良奸商坐地起价的无耻行为，极端痛恨。
看了刘备、董重、张勋一眼，钟繇认为，县衙必须果断出手，稳定粮价。
“执金吾，明日，米商进货时，必须承诺售价不高于一文三，如此才能消除居民缺粮的恐慌。敢于提价的，当以囤积居奇问罪！”
刘备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董重与张勋对视一眼，随即赞同。
得到同僚认可，钟繇稍稍安心，只要百姓能吃得起饭，就不会出乱子。
然而，次日，钟繇遭遇暴击。
县衙将五万斤粮食送到大小米铺，各米铺确实按照一斤米粮最高一文三的价格出售，但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米铺全部售罄。
这不算什么，但令人恼火的是，绝大多数米粮落在黑市大佬手中，普通居民很难购买的到。
白市有价无市，黑市的行情，已高到三文一斤。
“大胆！狂妄！”
不用问，肯定是粮贩子安排人手，将低价米粮全部买走，再通过黑市高价售出。
比较拙劣的障眼法，根本瞒不过钟繇。
“执金吾，这等米商目无法纪，全钻进钱眼里，他们是在吸灾民的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董重看了一眼张勋，张勋立即质疑：“这，不妥吧？米商按照县衙的规定售卖，杀头未免无辜。”
刘备点点头，说道：“张校尉说的在理，没凭没据，肯定不能杀人。”
钟繇立即说道：“黑市米价奇高，便是他们派人在暗中操控，”
董重说道：“执金吾，还是先抓黑市卖粮者，拿到口供再问罪米商会比较稳妥。”
黑市抛头露面的只是小虾米，等一层层抓上去，黄花菜早凉了。
刘备依然波澜不兴，点头认可董重的提议，再次放过大米商。
钟繇有些泄气。
“寻阳百姓买不着米粮，再这么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现在，钟繇能动用的粮食不足十万斤，估计再发下去，不到半天就没了。
刘备问道：“元常以为，如何才能扭转局面？”
钟繇咬咬牙说道：“不能再卖了，这点粮食全都熬成粥，应能多撑几天！”
刘备微微颔首，而后说道：“这样吧，留一半煮粥，一半发卖！”
钟繇无奈，只能照办。
董重与张勋在心里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再怎么煮粥也撑不了两天，粮价还得涨。
截止晚间，寻阳粮价飙升至四文一斤，犹在持续攀升，明日肯定会破五。
当晚，县衙传出令人关注的消息：九江郡调拨的二十万斤粮食，将在三日内抵达。
寻阳城最大的粮商，梁羡，正是寻阳黑市上呼风唤雨的大佬。
因为家中有密室，故而梁羡躲过灾民入城，资产钱财损失不大，在灾后重建的过程中，受了不少良田美宅，实力大增。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梁羡原本没有操控粮价的想法，但张勋找到他，示意可从中上下其手，牟取暴利。
张勋是本地权贵，梁羡不得不从，仗着对粮食经营手段的熟悉，很快便控制了粮价。
得知明日不再批发零售，梁羡找到张勋问计。
张勋笑道：“几万斤粮能撑几日？只管涨价，田地宅子有多少收多少！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好处。”
有了保证，梁羡加紧在黑市左右互搏倒买倒卖，一步一步拉高粮价。
同时放出各种消息，扩大缺粮的恐慌意识。
眼见粮价高企，经历过水灾暴乱的寻阳居民，被吓得够呛，纷纷凑钱购粮。
看着无良奸商大肆敛财，钟繇苦于雷霆手段发不出去，只能连声叹息。
“元常，别叹了，喏，这张布告发出去吧。”
接过执金吾的草稿，钟繇浏览后，感到没什么用。
无非每日放粥两次，两日后会有二十万斤粮食抵达，县衙会低价售粮，请寻阳居民不要盲目屯粮。
有一份公告，总好过啥都不做。
不出所料，这张不痛不痒的公告，没能阻挡天花乱坠的汹汹流言，粮价依然疯涨。
两日后，果然九江运来二十万斤救命粮食。
寻阳粮价已经八文一斤，刘备下令批发价五文，米铺按照七文钱放开销售。
首批十万斤粮食入市，顿时将黑市粮价打到七文，涨价势头被遏制住了。
张勋立即找到董重：“骠骑将军，眼下正是要紧的关头，这样还咋弄？”
董重收了不少地，但还不够，于是下令：“十万斤不过七十万钱，买，有多少买多少！”
张勋上了贼船，不上不下，只能听命砸锅卖铁收购粮食。
随着粮食进入梁羡的粮仓，市面上的粮食快速减少，黑市粮价迅速反弹，再度回升至八文。
晚间收市前，黑市粮贩子甚至嚣张地多涨了一文：九文一斤。
钟繇的心情只美了半天，就被现实打败了。
第二日，剩下的十万斤粮食，批发价六文，按照八文售卖。
粮贩子再次出手，横扫米铺，粮价突破十文大关。
十倍于平常的价格，明显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
钟繇义愤填膺：“执金吾，已经查实，黑市操控粮价的是梁羡，囤积居奇，罪当问斩！”
刘备摇了摇头，君子欺之以方，钟繇还是对人性缺乏了解，当然，他的应对手段过于简单粗暴。
用权力干涉市场竞争，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甚至弄不好会引起反噬。
既然梁羡一伙以为技高一筹，那就让他求仁得仁。
“喏，劳烦元常贴出去吧。”
第二张公告。
大意是两日后，江夏郡将运来三十万斤粮食，寻阳百姓稍安勿躁。
最后，还善意提醒民众：投机粮食有风险，切勿盲从。
又是这一招，貌似不管用啊！
但终究还是贴了出去。
这下，就连梁羡也不禁大笑：黔之驴，纸老虎，执金吾技穷耳。
董重气壮如虎地对张勋说道：“三十万斤又如何？都买了！吾倒要看看，执金吾还有多少粮？”
张勋有点力不从心，钱都砸进去了，哪来钱呢？
董重笑而不语，只是让他放心，到时一准有钱。
刘备与钟繇与董重、张勋、梁羡在粮价上斗法，令大小米铺顺带着挣了一波快钱。
不到十天，云家米铺出粮两万斤，赚了三万余钱，引得杨老太羡慕不已。
这还是柳眉始终按照县衙指导价销售，不然随便弄到黑市上，多赚一倍都不在话下。
几日下来，壮劳力晁安与柳眉关系缓和了一大截，时不时能聊上两句。
出于好心，晁安提议道：“柳娘子，人家米铺都十文钱一斤，你这粮价也涨一涨吧！”
柳眉哼了一声，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吾柳眉不赚昧心钱！”
晁安分辩道：“对门的杨老太都到黑市偷偷卖粮了，听说赚了不少......”
柳眉轻轻一笑：“执金吾说，投机有风险！焉知现在笑得欢，将来不会哭的惨？”
晁安一时卡壳，不知如何反驳。
周一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