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项燕都非常有把握拿下曲阳,因为他对自己制定的战略计划,非常有信心。
而且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并不是曲阳,而是擎苍,这也是谁都知道的。
他就是要用阳谋,逼擎苍堂堂正正跟他一战,从正面摧垮秦军,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所以他用了足足十天时间,十几万人对一个兵不满万的曲阳,发起了连续不断地进攻,消耗了大量曲阳守城官兵的力量。
在项燕看来,曲阳现在守军能有一千人,就算非常不错了,于是在知道擎苍的大军出现在曲阳附近后,他毫不犹豫,命令周章等人,对曲阳发动最后的进攻。
当然他依旧还是四门一起进攻,让敌人顾此失彼,却又不马上拿下,他在等待着擎苍的来临,一旦擎苍出现,周章等人就会发动雷霆万钧一击,一次性拿下所有城墙。
随后几万人一拥而入,夺取曲阳城,然后依托城墙,里外夹击擎苍。
可现在眼看着围歼擎苍的计划,已经不可能事先,但是重创擎苍依然有可为,所以项燕亲自上了城墙,组织对曲阳最后的总攻。
周章知道项燕亲自上了城墙,顿然发起了疯,主将带头冲阵,在军中固然能够起到振奋士气的作用,但实际上却是非常危险的行径。
因为主将一旦被冷箭射杀,就算完成大战目标,这一场仗也算是败的,尤其眼下还是项燕这种国之柱石亲自上城墙,他怎么能不发疯。
周章这边一发疯,跟着他的亲卫和士卒也一起发疯,他们怒吼着,咆哮着,手里的兵刃上下翻飞,不顾自身生死,朝前猛冲。
城墙上,双方士卒的尸体,呈各种形态倒栽在地上,战况最激烈的位置,几乎把地上都给铺满了,人在上面根本站不住脚。
防守的士卒也疯了,此时他们都不记得自己还是楚人,他们犹如失去理智的疯子,浑身浴血,一个个瞪大眼睛,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疯狂吼叫着扑向面前的敌人。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交战双方都是楚人,却在自己国家的城池上展开生死搏杀。
项燕此刻亦是犹如一头疯狂的雄狮,虽然久未上沙场,但他本就是项氏一族当年第一高手,实力如今依旧不容小觑。
他手中的青铜剑带着匹练,每一剑挥出去,都会结果一条甚至几条人命,他每向前踏出一步,身边都会倒栽一大片的尸体。
“杀!”项燕挥剑咆哮着,搏杀在了战场最激烈的前沿上。
项伯此时带着上百人的死士冲上城墙,看到项燕亲自搏杀,顿时红了眼睛,大声怒吼。
“结阵,立刻结阵,杀光城墙上所有人,杀……”
死士们迅速占据楚军已经占据的城墙,迎上来更多的楚军士卒,尤其是弓箭手。
当弓箭手上了城墙,如雨一般的箭矢,朝着蜂拥而来的守城官兵射去,守城官兵猝不及防,顿时被射倒一大片。
不多时,城墙下敲响了登城胜利的战鼓声,战鼓激昂而又激烈,一度盖过战场上的喊杀声,不远处正与擎苍大军酣战的楚军士卒,闻声顿时士气大振,战斗再一次激烈起来。
屈翔气喘吁吁拖着长戈,冲到屈晨跟前,大喊道:“大人,城墙已经失守了,咱们赶紧撤走吧。”
屈晨闻言,一脸气定神闲的表情,缓缓拔出腰上的长剑,笑着问屈翔,“走?你倒是告诉我,往哪里能出去?”
“东门,我们走东门!”屈翔大叫道:“武安君的大军,正在东门与项梁的部队激战,他们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咱们,我还留有两百死士,足够护住大人离开了。”
屈晨闻言摇了摇头,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不走了,武安君带兵敢来曲阳,我就敢陪他在此死战,屈晨,咱们一直都想剁了项燕,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啊?”屈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屈晨,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项燕一直瞧不上你我,对你我任意摆布,家族也不看重你我,说驱逐出族谱就驱逐,既然如此,我倒是要让他们都看看,我屈晨到底是何等人物!”
屈晨说到这里,笑着冲屈翔说道:“屈翔,我不逼你,给我留一百人,你带着其他人走吧,把我刚刚说的话告诉武安君,他会善待你们的。”
屈翔闻听屈晨的话,顿时面红耳赤,眼中甚至闪过愧疚的神色,可他看向远处,正节节败退的守城官兵,他内心里又有些怂。
“屈晨,项燕其实一直都以为,我们是傻子,他对我们围攻这么多天,一直耗着咱们,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赚武安君的大军,如今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屈晨眼中杀机毕露,“所以就算死,我也要拖着他一起死,还要让他在死之前知道,他那狗屁谋略,什么都不是,项氏一族今后,要以他为耻!”
屈翔闻言,顿时热血沸腾,“大人,下官愿与大人共生死。”
屈晨对屈翔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他看到项燕已经带人冲上来了,便笑着说道:“看,哪个蠢货已经迫不及待要过来送死,那咱们就一起成全他,把死士都带上来吧。”
屈翔重重点头,身边传令兵立刻挥舞战旗,可是等到死士上了城墙,屈翔看到糜烂的战局,和城下敌军震天的战鼓声,他又有些后悔了。
“大人,城墙已经彻底失陷,您还是先走吧,我来殿后……”
屈晨淡淡看了屈翔一眼,什么话都不说,拿起一面圆盾,手上抓紧剑柄,便默不作声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冲过去。
跟在屈晨身后的,是两百死士,屈翔看着所有人义无反顾朝血腥的战场扑去,心中各种情绪涌动,他的脸上掠过一抹潮红,最后猛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周章终于倒下了,他被一名长戈手扫中小腿肚子,整个人仰天栽倒,想站起来时,脚下一个不差,脚踩进了尸体当中,结果当场扭伤了脚踝,瞬间倒地不起。
不过他身边的亲卫和士卒,立刻将他挡在了后面,项燕和项伯等人,顷刻间就冲到他前面去,接管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