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轩很久没有说话,苏涵亦然。空气中回荡着的,只有两人砰砰的心跳声。
叶俊轩知道,现在的苏涵情绪很不稳定,所以和她解释什么都是没用的。这些日子,她一个人受了不少苦,他都明白。他只是希望两个人的重逢可以更加平静一些,他们可以牵着手回到家里,好好谈谈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喋喋不休地争吵。
叶俊轩突然一把拉起苏涵的手:“和我回家。”
他的语气异常镇定,就好像两人从未经历过这场争吵一般。
苏涵几乎还没有回过神,她就已经被叶俊轩带着走下机场外的台阶了。
“放开我!我不和你走……”苏涵拼命想要挣脱叶俊轩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很大,怎么甩也甩不开。
他从来都是喜欢这种方式强硬地要求她,从来都不在乎她的感受。她需要的是解释,是安慰,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他什么都没有给她,现在就要拉着她走,他凭什么这样做?
来接叶俊轩的车早早就停在机场外了,司机见叶总向这边走过来了,便立刻下车迎接,还为叶总和苏涵打开后座车门。
苏涵被叶俊轩强行推进了车里,一句冷冰冰的“开车”让司机无从反抗。
苏涵揉着自己被拉扯得很痛的手腕,斜着眼看着坐在身边的他,没好气地埋怨:“谁说要和你走了?你快放我下去,否则……”
“否则怎样?”叶俊轩孤傲地转过头来,用那狭长的眼眸牢牢地盯着她。
这句傲然的反问让苏涵一时语塞。
叶俊轩的眼眸如同黑宝石一般璀璨明亮,带着他特有的气质与威严,与他的每次对视,都会令她无意识地沉沦,就好像中了他的魔咒。
她还是很爱这个男人的,无论如何都爱。她无法否认对他的思念,更无法否认她的歇斯底里是因为太过在乎他,太害怕失去他的爱。
车子向前行驶着,叶俊轩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他始终单臂倚在车窗边缘,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街景。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陌生。那冷冷的语气,桀骜的眼神,很像初遇那天的他。
爱走到一定距离后会回到原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原来那才是最真实的他,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因为她不够了解他。
这是她的悲哀吗?还是,这是这场感情的悲哀?
……
从叶俊轩和苏涵刚进门开始,叶诚就感觉这两个人怪怪的,一前一后进家门,而且互相一句话不说,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这两个孩子就好像在赌气一样。
叶俊轩随手把行李箱丢到沙发旁边,什么都没说就走进书房了,还“嘭”地一声重重关上的门。
苏涵心里无比委屈,她都听他话乖乖跟他回家了,他的态度反而变得很冷淡,似乎都不想理她。
他难道不想和她解释什么?不想抱抱她,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他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人走了,丢下她不管了。苏涵的眼眶里一直有泪水在打转,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坚强。
“我儿子他怎么了?”叶诚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的口气。叶俊轩每次闹情绪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苏涵,这一点,他这个做父亲的太了解了。叶俊轩才刚回国,怎么闹这么大的情绪?
苏涵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歉意地向叶诚鞠了一躬:“对不起叶叔叔,是我不好。”
虽然苏涵也在心里气不过,但是面对长辈还是要谦逊一点的,说句对不起总没有错。站在叶诚的立场上考虑,他的确是会更关心叶俊轩一些,而不是关心她这个外人。
叶诚不怎么友好地看了苏涵一眼,苏涵看得出,叶叔叔又对她的意见多了一层。她之所以能留在叶家,一方面是因为怀上了叶家的骨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叶俊轩对她的执着和不离不弃,叶诚无法强硬地分开两人,所以才做出这个勉强的决定。
叶诚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苏涵的,她是个私生女,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她不配成为叶家的儿媳。
今天叶家的晚餐,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沉默中进行。
苏涵面无表情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再机械地一下一下送到嘴巴,她感觉吃的东西都是无味的,一点食欲都没有。
坐在她身边的叶俊轩倒是胃口大开的样子,他吃了不少,好像一点也没有因为苏涵的事影响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同样没有说一句话。
叶诚终于看不下去了,“啪”地一声放下了刀叉:“你们两个,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吃个饭都这样。”
这一声责备惊醒了两人,他们很“默契”地同时停了一下,不出几秒又继续各吃各饭了。
“爸,您就别操心了。”叶俊轩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没有停下手中的刀叉,他那语气好像很不屑。
他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之所以“关心”他和苏涵的关心,完全是因为苏涵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喜欢父亲这种方式,就算是强硬的也应该是从心底关心苏涵才对,如果是这种施舍,他宁愿父亲不要和苏涵说话。
苏涵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
叶俊轩才刚出差回家,苏涵原以为两人的重逢会温馨甜蜜,充满幸福感。可是没想到,和他之前如此平淡。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痛,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那种悲哀的情绪像是洪水一般,就快要把她湮灭了。她盼了多少个日夜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她应该高兴啊……为什么会这样?
只听“啪”地一声,这次是苏涵放下了刀叉。
“我不饿,回屋休息了。”苏涵很平静地甩下这句话,说着就要起身走上楼梯回房间休息。她再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她很累。
叶俊轩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却被父亲一般拦了下来:“让她走!”
父亲的口吻很强硬,像是想要治治苏涵的脾气似的。叶俊轩很了解父亲的脾气,他最厌恶有人反抗他的命令,尤其是晚辈,他原本就看苏涵不顺眼,她这一闹便真是雪上加霜了。
叶俊轩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望着父亲回道:“爸,您就别怪涵了,她没做错什么。”
其实叶俊轩从来没有真的生苏涵的气,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生气,他的沉默,不过是为他自己感到悲哀。
这次出国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在涵涵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应该就这样远赴重洋,他有些懊悔了。如果上天可以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选择不走。
苏涵有孕在身,他说什么也不应该离开她,再加上父亲和丁美琳一直看她很不顺眼,他就更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出差。他当时应该坚定一点,果决地把出差的事推辞掉,那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了。
“那个死犟的丫头,根本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叶诚的火气有些蹿上来了,还捶了一下餐桌,“我们叶家待她如何?她不但不懂感恩,反而越惯越娇贵了!”
叶诚自认为对苏涵已经无比宽容了,他不但关心她的饮食和起居,还让她睡到叶俊轩的卧室里,难道她看不出来这是叶家在为她着想吗?别说她这种普通女孩,就连a市的豪门之女有几个能享受得到如此待遇?她苏涵非但不感恩,反而还这样闹脾气!这让作为一家之主的叶诚气不打一处来。
“您不是就喜欢娇贵的儿媳吗?”叶俊轩的语气有些调侃的味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碗来,盛了些蛋花汤进去。
父亲一向喜欢大家闺秀,凡是出自名门的千金小姐,有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娇贵点好,叶俊轩认为苏涵就是太能隐忍了,所以才受那么多委屈,要是她能稍微强势一点,稍微娇惯一点,反而会让她远离那些不必要的伤害,这样也挺好的。
叶诚轻蔑地瞥了儿子一眼,责问道:“臭小子,还钻起空子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苏涵是我的儿媳?”
叶俊轩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不是儿媳,那您留她在家里干吗?”
“你!”叶诚想打儿子的冲动都有。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口无遮拦的,什么话都敢对爸说!
“爸,我懂,我都懂。”叶俊轩很厚脸皮地压了压手,奉劝父亲切莫动气。
叶俊轩明白,父亲这样做其实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父亲既希望苏涵生下这个孩子,同时她又不满足父亲心里的底线要求,所以父亲才会让苏涵暂时留在家里,留有考虑的空间。
叶诚已经气得不想和儿子对话了,他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严厉地说道:“赶紧把汤给她送上去!耽误了孩子是大事。”
现在在叶家,“孩子”这个词可是头等敏感话题,一切都要为苏涵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叶俊轩对父亲满面春风地一笑,随后便一个人端着汤碗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