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前您可是开了金口,这秋宴不分高低贵贱,那可容臣妾也舞上一曲?
臣妾也不争什么魁首,只是也想同安小姐一样……想输个心服口服。”
“自然,靖王妃愿搏众人一乐,朕自然不会不允。”皇帝哈哈大笑。收回自己试探的双眼。
苏令仪走到方才奏乐的乐师身边小声道:
“方才虞五小姐跳的《似水一隅》劳烦乐师再奏一次,再请这位公公,准备布匹的同时去整十二面军鼓来。”
那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看一眼皇后,得到皇后肯定的眼神立刻跑去了去。
等苏令仪吩咐好的东西都被搬了上来,她盈盈一笑,连舞衣也不换。“既然二表弟和贤妃非说这魁首当属虞五小姐,那就容臣妾上来献丑一回了。”
丝竹乐声奏起,苏令仪也开始跟着舞。一脚踢起白色的布匹就跃入空中。
随着咚的一声,扬起的绢带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震动,
还在空中飞舞的白布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跟随着苏令仪的身影律动着。
蓝色的身影在白色的纱布映衬下,影影绰绰的,就像是晨间弥漫着雾气独自绽放的花。
众人看得起劲之时也发现了不对之处。
因为苏令仪跳得和那虞盼惜的路子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苏令仪比起虞盼惜来说,那舞步是柔中带刚。那蓝色的裙摆上的珍珠随着她的旋转下,在太阳的折射中格外的闪耀。
随着每次甩出的娟带,那白色的绢布上都会留下一点痕迹。
可这并不是墨水的黑而是一根根的丝线。
那从她衣袖内滑出的绣花针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就在那绢布上来回穿梭。
慕容泽抬眸,看着那甩针的手法。眼神内不禁多出几分恍惚来。
他的脑海里,一时间又想起来那个站在悬崖跟前,衣衫不整却又笑得明媚放肆的身影。
望着在舞台上的苏令仪,他的眼神内灰暗又沉寂。
他撇开眼,眉头紧锁,低声对身边的男人道:“十六夜,拿酒来。”
咚咚咚的鼓声,还在此起彼伏。
似乎是在撕扯着慕容泽的脑海,企图将他拖入那个狼狈的回忆之中。
慕容泽冷笑一声,小小的酒杯就已经在他的掌中破裂开来。
酒液顺着瓷片,伴着血液,一点点地染进他的衣袖之中。
他闭上了眼,抚平那有些紊乱的气息,将脑海中的闪过的东西,再度封印。
台上的人儿还在舞着,飞起的绢布,以及那身耀眼的蓝色华裳,像是勾魂的妖精一般,不断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这蓝色的身影跳起的每一个舞步都是那么的醉人。
清冷中又带着热,刚中绕着柔,几乎是将极端的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随着曲将尾声,那白色的绢布也渐渐传出裂帛声。
随着最后的一面鼓被击响。飞跃的苏令仪手中娟带一松,原先那被风徐徐吹落的天樱花瓣也早就落入她的衣袖之中,此时随着秋风一起,衣袖内的花瓣纷纷挣脱而出,伴随在她的周围四散飞扬。
像极了下凡的九天玄女。
又是铮的一声,一曲终了,苏令仪也已然站在绢布的中间。
落下的花瓣铺在绢布上,而她的手中却是一面小小的帕子,上面的图案,正是方才虞盼惜用脚和衣摆画的山河图。
她这又跳舞又打鼓的,还刺绣搞画更变戏法的,孰轻孰重。孰优孰略,已见分晓。
虽然她们很不喜欢苏令仪那张利嘴,可是此时她们也不得不承认。
苏令仪确实是有嚣张的本事。
还是先反应过来的逸儿拍了手,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皇祖母,我姨母跳舞真的好厉害啊。”
皇后看着苏令仪,眼神倒是格外的和蔼。
“逸儿说的是,同一支舞,确实比那虞家五小姐跳得更新颖别致些,本宫甚是喜欢。陛下觉得呢?”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眼中的笑意更是止不住:“梓潼说得对,靖王妃这舞确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后众人的眼神不禁纷纷投向那蓝色的倩影。
那被众人惦记的主角呢?谢过皇帝皇后的称赞后就不要脸地冲着贤妃祭出了几滴鳄鱼眼泪。
“贤妃娘娘,臣妾自幼就是过得受人欺辱的日子,婚后没多久王爷便马革裹尸,偌大的靖王府就靠臣妾这一妇道人家支撑。
为了撑起这偌大的靖王府,臣妾还是不是要拿出亲自绣绢花出去卖,贤妃娘娘很是仁慈心善,既然会为了虞五小姐打抱不平,现在听闻臣妾这些年过得不易,也不知贤妃娘娘能不能可怜一下臣妾?也送些彩头给臣妾呢?
哎,若这魁首给那安小姐,臣妾倒是绝无怨言。毕竟她是实至名归。
但要是送给那虞五小姐……那能否请贤妃娘娘看在臣妾这般可怜又现学现卖的份上,将这魁首让给我靖王府呢?
不管怎样说……虞五小姐未曾出嫁,礼部尚书总不会穷得就缺陛下这么一根金钗吧?
可怜整个靖王府做主的就只有臣妾一人,臣妾只能自力更生,臣妾真不容易啊。”
啪啪,这两巴掌响亮的抽在贤妃的脸上。
皇后可是亲自开了口说是要照付她的,那就是陛下的意思。
他们已经默认靖王府非常的穷苦。
先前他们说虞盼惜苦尽甘来,巧思不容易,应当鼓励。
靖王妃现在却照猫画虎。压了虞盼惜一头不说,还舔着脸冲贤妃卖惨。
真是……好生流氓!
“靖王妃,我不曾招惹过你,你又为何非要这般针对我?”此时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虞盼惜用着不善的眼神看着苏令仪。
她打从一开始看到苏令仪,心头就莫名生出一抹忌惮来。
这抹情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出现了三次。
一次是深夜闯入她闺阁的慕容轩,一次是在那次千秋节遇到的慕容泽,而今日……却是这位靖王妃。
比起那两位的深不可测,她对苏令仪的忌惮更是没来由的。
仿佛她那慵懒的眼神,没心没肺的嘴角下,便可轻易看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让她更为火恼的是她那身上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气息。
她感觉自己好像和这位靖王妃是两只被关在狭小盒子里的虫子。
她们需要厮杀,最后在那小小的牢笼内一决雌雄。
从她一比一复刻自己的武艺就看得出,这个女人非常的不简单。是个棘手的家伙。
苏令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但凡她这样笑那怕是要搞事情了。
“哎,虞五小姐可别气,先前安小姐说本宫是乡下来的粗鄙妇人本宫也未当回事。既然本宫会不计前嫌,承认她当这个魁首,本宫就没想过对这事心存芥蒂。
何况是同本宫无冤无仇的虞五小姐呢?本宫不过是秉承实话实说的态度罢了,莫不是虞五小姐是觉得,本宫不能说真话了?”
她的潜台词很明显,她话就放这儿了,今儿个这第一要不就让实至名归的安倩宁拿,要不就让她这评委拿。
想让虞盼惜拿这个第一?
门都没有!
眼看局势越来越僵,皇帝笑着打圆场道:“靖王妃倒是实诚,也罢,既是秋宴比艺那本就不分身份贵贱,只比个技艺的高低贵贱。不过靖王妃此言有理。
若靠取巧得了这魁首怕是天底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会戳朕的脊梁骨。
虽然靖王妃说方才一舞不做数,可朕觉得不尽然,靖王妃跳得这般好又确实是出彩又巧妙,那这魁首自当是该给靖王妃的。吴席,把这翡翠衔凰钗送去靖王妃手上。
朕看得也乏了,奏折还有些没批完,晚宴便辛苦梓潼多费心。”
皇后显然松了口气,福福身,恭敬地目送皇帝离去。
苏令仪却尴尬地笑着。
皇帝倒是好,自己捧出个烫手山芋后就丢下烂摊子拍拍屁股走了。
反而是她,虽然不清楚苏家在虞盼惜身上想得到什么,可她终究还是坏了苏家好事,也不知道今日之后,她还有几天的好日子可以过。
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这样做。
因为她不会让苏家更上一层楼。也见不惯苏穆哲和贤妃拿虞盼惜过往可怜来说事。
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和虞盼惜争,并非是安倩宁。
一时间,对苏令仪有所忌惮的皇后一党和贵妃一派不免看她顺眼几分。
觉得她身上的刺挺会扎人的。
她们都认为:那支凰钗落在苏令仪这个寡妇的手上总比落在那群丫头的头上要好上太多。
要说唯一心存怒意的便是苏家这群人了。
他们好不容易逼得皇帝把那翡翠衔凰钗拿出来给虞盼惜造势,再顺势让慕容轩娶了她的。
可结果?
又被她这么个瘟神夺走了风头!
他们不禁怀疑是不是最近苏家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儿都会被苏令仪推到他们头上来。
皇帝一走,这御花园也突然觉得没了什么味道,皇后便安排诸位小姐夫人去行宫内休息。苏家脸上并不光彩走的比谁都快,慕容轩也是淡淡扫了苏令仪一眼,脸上不悲不喜,默默地离开。
正当苏令仪这一行人也要跟着行宫宫女离开御花园时。安倩宁却叫住了她。
“靖王妃,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可否耽搁你些时间?”她支支吾吾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琳琅有些急。
丫的这臭嘴娘们还想第三回折腾她师父?
若非被苏令仪眼神制止,她就差撸起袖子加油把安倩宁揍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