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是怎么和裴将军认识的?”苏令仪淡笑着试探道。
工部尚书裴秋,在几年前因病去世,而后工部尚书一职便是由苏相的二儿子苏晟接手。当时裴怜声称自己的父亲一直身体健朗,不可能因为一场风寒就没了命,裴怜闹也闹了,哭也哭了,可太医不管怎么查,也没个结果。
守孝三年间,她本来的未婚夫却说等不起,丢下信物和退婚书后就不管裴怜的死活,转头就和其他人双宿双飞,结果裴怜刚出孝期突然就冒出一个裴封,将她这么个落魄高门嫡女娶回家。
苏令仪会特意询问不是没有原因的,之前全京城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字,可当众人知道他的时候,已经是霄岳军的二把手。
连他们垣铃阁都没摸到什么消息,苏令仪说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裴怜听她一问,不由地红着脸:“哪里用得着认识?当年他也不过是我父亲配给我的暗卫而已。嘴巴不甜,还死脑筋,我什么糗事都被他看在眼里,几次三番恳求父亲把他换走,还是留了下来。”
裴怜看向苏令仪,欲言又止,随后继续道:“我母亲去得早,平日家父又总娇惯我,就我这臭脾气能有什么好人家?
自打父亲病故后还被扣了个克父的名声,这下全京城的人都怕我,总归裴郎也是从小就跟在我身后的随从,他要娶,那我嫁就嫁了吧。反正还是那处院子。我裴府除了多他一口饭,倒是也没什么区别的。”
虽然裴怜话中很是嫌弃裴封吃了她的饭,可言语中的甜蜜倒是骗不到人。
裴怜说得不多也不少。
只是不该苏令仪知道的她半点儿都没透露。
想来也是顾忌她名义上是南阳公的女儿吧,尽管她没对这个家族做过什么好事。
若说有什么奇怪的,便是裴怜有意无意地问她宋衍生前的事。
苏令仪不是岳潇潇本人,她又哪里知道人家夫妻间都说些什么。
用着宋衍征战在外的借口敷衍着她。
另一头,御林军已得到出发的命令,将皇家家眷护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向着诏令寺出发。
外面一圈是护在出行队伍两侧的禁军,而霄岳军却静悄悄地压在队伍的最后方。
怡亲王府的马车安安静静地跟在太子马车背后,安冉的面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娘娘您就别气了,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才行啊。”一旁的嬷嬷出声劝诫道。
安冉强忍怒气,伸手摸着自己的孩子,咬牙切齿道:“慕容逸还只有五岁!都敢这样给本宫脸色看了,等他大了,还得了?
本宫现在还记得父亲和我说过当年的事,先皇在世时,当今皇上可并非太子,太子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你以为差的只是简单的三年吗?不,是势力!
你可知当今皇上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吗?是……”
“娘娘你糊涂了!”嬷嬷紧紧捏着安冉的手,贴在她耳边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安冉很是难受地按着胸口,她是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的,现在马车还要一路往西山走。简直就是折磨!
马车一个颠簸,安冉又忍不住想吐,嬷嬷赶忙拍着她的背。
安冉抹抹嘴巴,死死地扒拉着嬷嬷的衣袖,一脸怨毒地冷声道:“本宫心里头就是不痛快!凭什么他跟着坐在皇后的凤驾上!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原来是出发前,逸儿不想和安冉坐同一辆马车,他挣脱安冉的手就跑到皇后的跟前说想和皇祖母亲近亲近。
皇后本就喜欢他,去往诏令寺的路途本就遥远,路上能有个说得上话的小辈,皇后当然乐意。
于是乎,逸儿当着众人的面,欢欢喜喜地上了皇后的马车。
而最主要的是,慕容泽并未出声制止。
只是冷声让她一个人坐马车。
她恨!
为什么慕容泽在外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就算顾及苏家的颜面也没必要做到如此。
看着前面皇后的凤驾,安冉捏紧了拳头。
随着肚子越发的大,她也发现其实自己没那么好的肚量。
每每告诫自己,只要忍耐,忍到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再一点点地从慕容逸的手中夺走他的东西。
兵不血刃地解决他。
可现在,她真的容不下他!
皇后偏心他,苏家也惦记着他,就连王爷都时时刻刻关护他!
慕容逸不死,她心头难安!
“钱妈,帮本宫和父亲说一声,他说的那件事,本宫同意了。”
钱妈心里头一惊,厉声警告她:“娘娘!您忘记那是在怡亲王府了吗?”
安冉冷笑道:“不,本宫怎么可能会忘记?他身边的暗卫那么多,在王府内我无从下手,那今日西山,便是本宫的机会!若是他死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王爷唯一的孩子了!死掉一个孩子无伤大雅,皇室里死个孩子都是那么的稀疏平常。不多他一个!”
虽说御林军出马,多少让整个长队带着些庄严肃穆,但,这到底是肃不到太子妃那边的。
“玉卿,你说皇太后她真的不会讨厌我吗?”太子妃有些不安地吃着糕点,将头靠在太子的肩上。
太子柔声安慰道:“皇祖母向来仁慈,不用担心这些。”
“可是我这心里头就是憋得慌,说起来,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万一皇祖母又问了我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怎么办?”
“你啊。”太子宠溺地捏了捏太子妃的小翘鼻,“总归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皇祖母的。”
“那就好。”太子妃甜甜一笑,就抱着他的胳膊闭上眼哼着歌。
……
西山脚下,群臣百官已等候多时,苏令仪跟裴怜也早早地从那一片小天地里走出来,站在众人的背后。
为首骑在高头大马的并非禁军统领赵阔,皇帝本人还在皇宫之中,自然不会把自己麾下的所有大将都派出来去护送什么劳什子的仪仗队。
只有御林军总督元柏一人。
“停!”元柏嗓门很大,大喝一声,瞬间将嘈杂的人声压了过去。
他下了马,恭敬地喊道:“恭迎皇后,恭迎太子!”
而后御林军与禁军立刻分出一队,提枪向前跑去,十分迅速地分站在台阶两侧。
剩余部队则立于大队两侧,右手握枪,单膝下跪。
“恭迎皇后!恭迎太子!”
声势浩大的军令声,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见皇后太子下马,不管心里头是在想什么,此刻都低下了他们的头。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听得苏令仪忍不住蹙眉,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家出行,但头回见到这么大的排场。
她在东临的时候时常伴随在傅明旭左右。他是个极度爱惜羽毛和名声的人,一旦出现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个爱民如子、德才兼备、千万年难得一遇的良心好太子。
他出行一向也没什么排场,亲民到和老百姓近距离接触,一点身为天朝皇子的架势都没有。深得大伙儿的爱戴。
就算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苏令仪,第一次见到慕容皇室的出行,她也不禁咋舌起他们的大手笔。
不说别的,光是御林军身上穿着的亮银色的甲胄就看着特别有分量。哪里像是东临?就是皇城禁军身上的盔铠也是薄到苏令仪轻轻一枪就刺穿的存在。
更不用说他们根本就腾不出那么多的人马在这种地方。
和北境相比,东临穷酸太多了。
这也难怪东临对北境这般虎视眈眈。
北境地大物博,横跨山川荒漠与沿海。气候适宜,更是人口大国。也只有西玄能与之相比。
东临在地理位置上有着天然的弱势。国土内的植被多半是有毒的,可供人食用的食物不算多,不用说东临还时常闹出来的瘟疫,总是像是个随时收割韭菜的镰刀,人口刚上升就被一道噶了。
唯一可值得被众人称赞的,便是他们那头的马皮实又健壮,寿命还比一般的马儿要长这一点了。
能跻身进强国之列,也多半靠着马匹交易,以及常年在外征战掠夺,附属国上供的贡品。
正因国土先天上的恶劣造就东临皇室的竞争的惨烈,想要成为众人爱戴的皇帝,太子,那付出的,可要比旁人更多。
当然,也让他们增加了想吞并他国的念头就是了。
一想到傅明旭加剧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苏令仪双眼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