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瞬间把苏令仪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就算是身体上的污秽,也无法掩盖她们内心的戚悲。
她又怎么会嫌弃她们脏呢?
她又怎么会觉得她们脏呢?
她们,明明是最干净的人!
哪怕苏令仪根本没有回答他,但他从她此时脸上的神色也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所想。
“既然你心中有答案,又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苏令仪看着他,难得露出忠心的微笑:“原来,你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冷血嘛……”
尽管她现在还顶着一个长相十分平庸的,男人的脸。可从她的眼睛里,慕容泽还是看到了一抹不带一丝恶意的调侃。
“是谁和你说本王心如蛇蝎,草菅人命,还善于剥人尸骨的面?明明本王救民于水火,护百姓安生,实乃天下良人。”
苏令仪讪讪一笑:“王爷你还真是……够自恋的。”摸着脸上这层人皮面具,她不禁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本王这不是自恋,是对自我有着清晰的认知。”
经过他的插科打诨。苏令仪那被这些人激得有些不受控的内心倒是平复了几分。
神经也不再紧绷。看着这如山一般的尸体,也不再觉得心上被压着块儿大石,反而渐渐接受了他们受难的事实。
尸体越垒越高,直到小推车再也装不下的时候,他们这才推着沉重的车往洞口走去。
车轮在平坦的地上留下了浅浅的车轮印。
路途还未曾行至一半,二人就又听到有一队人往这儿走的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做出将推车往右移的举动。
随着隧道内的光越来越亮,那几道声音的主人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迎面走来的是一队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苏令仪身上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为首那人并未在头上披上狼毛帽子,而是用着质地极为透亮的玉冠冠发,里头穿着的也并未是清一色狼毛的盔甲,而是件极为华贵的素色长袍。只是在外头披上了一层狼毛斗篷。
尽管他那张脸丢在人堆里平凡到根本就没人注意,可在这身金装打扮下,倒也是颇有几分佛样。
苏令仪赶忙拍了下慕容泽的肩膀,然后就伸手按着自己的左肩低头给那人行礼。
为首那人满意地点着头。
“嗯,最近你们在矿坑里干活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讲究起这些规矩了。”
他尾音上挑,声音尖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城跑出来的公公。
“不过是些拍马屁的手段,叫宋大人看笑话了。”后头那人瞪了苏令仪一眼,“还愣着干嘛?把这些脏东西运走!”
他们像是躲着什么忌讳似的,也不管岩壁上落下的灰尘,紧紧贴着墙面。生怕自己的身上沾染到这车板半分!
苏令仪赶忙低头道歉两声,这才推着车从他们的背后绕行。
那些见苏令仪逐渐走远,这才松口气继续跟着那宋大人往矿坑内走。
“这宋大人又是什么来头?怎么比丰宏的面子还要大?竟被破格允许下矿?”苏令仪边走边问道。
从外头严密地看守,还要放哨的两个地口中得知:这个地方就不是什么宵小狂徒能进的。
只有特定被允许的人才能进入。
明明从面相上看,和普通的东临人没什么区别。
难不成那个宋大人的身份要比丰宏还要高些?甚至和这寨子内的三个当家可以平起平坐?
毕竟大部分的东临人是极其排外的,自诩高人一等,境内所有百姓都是天赐血脉,能放下自己心中的人种骄傲和一般的北境人合作,简直就是千金小姐睡草席,吃粗食了!
比起苏令仪满脸疑惑,慕容泽的面色倒是显得异常严肃。
“来头倒是不大,他就是你要找的宋姓镖师。”
苏令仪顿时来了个急刹车,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泽。
她没听错吧?
是她要找的人?
就从她面前跑了?
“你怎么不早说?”苏令仪不由得有些埋怨。
“难不成,你要直接在这个地方掐住他的脖子,问清讯零花的下落吗?若是你想直接被他们手中的枪刺成筛子,当本王没说。”慕容泽嗤笑道
“也不是威胁,你早点儿跟我说清楚他的身份,我也好套他几句话吧。万一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笨!”他敲了下苏令仪的脑袋,“刚才肚子上的一脚还没让你清醒吗?东临人内部本就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他们可不管你在他们面前抖什么激灵。
他们一向秉持着:听话比能力更重要,服从比正确更正确的观念,你还觉得你能问清楚什么线索?
别忘了现在你易容的这张脸的主人不过是个就算被朝廷抓获赐死,也不过是案件名册上记载死亡的一个数字,这种事情岂会是你个无名小卒,能问的?
到时候别说找线索了,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苏令仪叹口气:“是我太心急了。”
雅儿病情刻不容缓,她太需要知道讯零花的线索和下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与其纠结懊悔,还不如把这些尸骨处理好,再来慢慢调查。”
他说完,继续推着尸体缓慢前行。
看着他后背,苏令仪这才发现慕容泽肩头上的狼皮已经骤然开裂,有一道伤痕,更是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腹部,都不用借着手上的灯光,他背后的血就叫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刀疤男下手还真是狠!她暗叹一声。
这身衣服可不算单薄,却还是被他给抽破了,可见不是小惩大诫闹着玩儿,是真的下了狠手。
要不是刚才慕容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差点就忘记慕容泽刚刚替自己挨了好几顿鞭子。以为这不过是挠痒痒。
看样子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爪挠痒痒,是大猫大爪挠出人命的痒痒!
这下她慕容泽的目光中也带着担忧:“慕容泽,刚刚……你没事吧?”
连他这样的猛男都被这么一抽抽出血,就更不要提那些被奴役的人了。甚至被抽到的时候也不敢嚎得太厉害,只是畏惧地承受这些落在身上的鞭子,继续不眠不休地干着活儿。
能活着见到外面的太阳怕是都痴心妄想!
“你究竟在小看谁?比这更致命的伤都落在本王身上,现在流这区区二两血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