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难得清闲的一个夜晚。
她不用提心吊胆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不用提防自己的安危被人侵害。更不用担心慕容泽会发现自己的马甲。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
然而平静的尽头是空旷的虚无,是寂寥无声。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还在执着地敲碎这片宁静。
带着繁杂的念头,凌乱的思绪,苏令仪度过了一个平凡却又不简单的夜晚。
翌日天一早,苏令仪便睁开了眼。
冬日的白天亮得本就晚,更不用说这五更天的黎明。黑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但她却一点倦怠的感觉都没有。
无所事事的她,翻身下床,整理着自己随身带来的物品。
一件不大的衣服上贴着密密麻麻的针。腰带两侧还藏着两柄飞刀。袖口处更是缝着两只手都数不出来的烟雾弹。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
可这样的衣服对苏令仪来说却并不稀奇。
毕竟十几年如一日养成的习惯,可没那么好改的。
虽然在这里待了不少的日子,可这些暗器消耗品却在她进了这土匪窝后,几乎没怎么动过。
唯独治疗外伤的药物已经见了底。
苏令仪很是无奈地叹口气,倒了杯凉透的白水,将一包白色的粉末通通洒进去。
粉末一入茶杯,瞬间就让里头的凉白水沸腾起来。
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气泡。
咕嘟咕嘟的水汽顺着杯壁蔓延下来,滴落在桌布上。顿时烫出几个窟窿。
等到大小不一的气泡彻底地消沉下去。她这才取出藏在衣袖前端的整整五十根飞针,将这些全部都泡进了茶杯之中。
一炷香后,苏令仪拿起一根银针细细端摩。
那些钢制的飞针的针身比之先前更加的锃光瓦亮,针尖上沾附如寒霜一般透亮洁白的护膜。带着丝丝危险的冷意。
冷眼看着针尖上的药水滴落在地上,苏令仪将飞针甩了出去。
“吱!吱……吱……”
墙角不知何时溜进来一只老鼠,它小小的眼珠看了眼苏令仪,随后双脚一蹬,吐出口白沫,彻底的失去了生机。
这仅仅用了一吸的时间。
若是老鼠也有意识,它一定不会来这个地方。
觅食尚未成功,转眼间天降横祸,它自己却成了冬日吟虫的桌上餐。
看着死去的老鼠,苏令仪神色淡漠地撑着脑袋。
“还好毒性没变差。”
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将剩余的四十九根飞针通通从茶杯内取出,甩掉上头附着的药水。风干片刻后,苏令仪就又将飞针塞回了衣袖内。
天色依旧未亮,苏令仪却不想再在这里等候,推开屋门,她便一路向着西南方向处的山峰走去。
那里,正是苏慕辰约她去的地方。
不过片刻,她就已经站在了山巅。
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还带着冬日清晨特有的白色的雾气,哪怕苏令仪的视线极其好,依旧是十步以外,人畜不分的结果。
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远方隐约透出的山体棱角。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摇头,摒弃那些杂念,盘膝坐在地上,闭眼等待着苏慕辰的到来。
时间在一刻刻流逝,苏令仪迟迟都等不到苏慕辰。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急躁。
作为暗客,耐心这种东西是最不能缺少的。
时常需要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之时迅猛出击,将其一击必杀。
急躁行动,哪怕是最后目标得手,那这样的结果这对于一名刺客来说,都是一份不及格的考卷。
但她并不在乎自己作为暗客的分数。
因为她从腐海逃出后带着的腥味,早就被身边的太阳给蒸发掉了。也不屑于再回到那种地方做一只没什么生命主权的孑孓。
忽然一道清甜的香气笼罩了她。
熟悉草药的苏令仪自然是知道,这个正是怨罗的味道。
怨罗自身的香气本就清新淡雅。在诸多花香中也称得上顶尖。
奈何怨罗虽香,可这的花粉在风传媒的影响下,花粉不仅少,且难以保存,加上怨罗的味道对东临人来说太过熟悉,是个人都不会选择触碰这种会让人联想到死亡和尸体的花香。
就算怨罗顽强嘈杂如路边野草,可想要得到一瓶怨罗的香粉……
这价格却也不是一般东西能比拟的。
虽然,昨日苏慕辰的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只不过那是她一直待在味道杂乱的矿洞里,且山洞那边就有不少株怨罗,苏慕辰这抹淡淡的味道,也并未让她在意。现在,这一股子像是洗了个怨罗花瓣澡的苏慕辰,一下子就让她的精神一震。
“卿卿,来得可真早。”
苏慕辰似乎是完全忘记昨天苏令仪是怎么下他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从背后抱住了她。
苏令仪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原因很简单。
便是苏慕辰身上的气场。
每个人身上的气场都会不一样。
于才女书生,那是书卷的儒雅之气。
于将军元帅,那是兵刃的血绣之气。
于刺客而言,那是宛若空气的虚无。
苏令仪上辈子在傅明旭那种变态的手中能一直活那么久,自然是和她这种对气场的判断天分有关系。
不论是谁,都别想逃过她的鼻息。不论是谁。
但……两辈子了,她这屡试不爽的武器,却在苏慕辰的面前一次次的失手。
若非他身上这股浓烈的怨罗香气。
只怕是他站在自己身后一整天。
她那个气场感应雷达也感受不到苏慕辰身上的气息。
不论是他的靠近,还是他的触碰,这个身体永远生不起一丝的抗拒。
好似他们从未离心,
好似他们本就一体……
这种被动的,像是按照程序行走,犹如提现木偶的感觉。
从她的血液,骨髓,乃至灵魂都布满了抗拒。
“自然是想早些应付你,好跟夫君回去看看孩子们了。”
挣脱掉苏慕辰的怀抱,苏令仪冷笑着,后退三步,直到靠在树干上她这才肯罢休。
“说吧,找我做什么?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在这里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