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三弟会对您疾恶如仇。”
皇后眼神一寒:“玉卿,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也要违逆母后吗?”
“儿臣何时违逆过母后的意愿?”慕容御抬起头,“几个舅舅总说,三弟之所以同薛家拉开关系,是因为他发现您是将三弟当成孩儿的代替品。
石文曾和儿臣提起过,在儿臣回宫之前,您三翻四次地想要打断三弟的腿。为的是让三弟能放弃武艺,专注学文。想让他像年幼的儿臣一样……
直到儿臣回宫,三弟这才如释重负,出逃皇宫。
很长一段时间,儿臣都以为真相便是如他所说的那样……”
慕容御看着皇后的眼神满是失望。
“直到儿臣发现了这个。”
他从袖间取出一块羊脂玉雕刻的玉佩。
皇家每位皇子迎来七岁生辰时不仅会得到字,同样也会得到一块刻着名与字玉佩。
谁都不例外。
他的玉佩刻着卿与御。
可唯独慕容泽的身份玉佩上刻着的是非与钦。
皇后瞳孔一阵收缩。
这是她为玉非准备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玉卿的手上?
“儿臣虽然体格弱,可到底没得腿疾,亦不用让三弟折腿而似。
这个玉佩是三弟当年离去时落在皇宫的,儿臣本以为这上面的字刻错了,后来听了钦烨宫的嬷嬷说起,儿臣这才明白:三弟代替的不是儿臣,而是早夭的二弟。”
回到慕容泽十二岁的那个冬天,刚从皇宫出逃不过一个月。
他便撞见了一位嬷嬷时常徘徊与择行宫外。
他时常往来前朝与后宫。对于如此异常的局面。届时还不明白她的身份,只知道是在择行宫当差的。
三弟贸然离去,外界各种的传闻更是杂乱无章,他私下就将那位嬷嬷请来了东宫。想从嬷嬷那里了解清楚。
嬷嬷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将三弟过往的点滴告知于他。
他虽然感叹于母亲的严厉,却因从未见过真实的一面从而不曾妄下判断。
而后,那位他总会请那位嬷嬷来东宫里坐坐。
这一请,便等到了三弟凯旋,班师回朝。
他以为三弟回来了,李嬷嬷便会继续在择行宫当差。
可哪知他竟毫不客气地将全择行宫当差的侍女太监和嬷嬷全部赶了出去。
换成了他一手养出来的霄岳军。
如此反常,他必然是记挂在心上的。
他派人去内务府调查清了李嬷嬷的去向,却得知她被三弟送回了钦烨宫当主事女官。
那是他才知道,李嬷嬷正是二弟的奶娘。
当晚就找到了她。
从李嬷嬷的口中,他也终于是窥探到了那他不曾看到过的冰山一角。
原来在他因为体弱被忘忧大师抱走云游后,母后伤心过度,将所有的心神和对他的爱都放在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二弟身上。
她希望玉非能好好的活着,在她膝下承欢,哪知一场大病大灾后,御医断言玉非的身子骨比他还要差。
若是无病无灾,尚且能挨到及冠。
偏生怕什么来什么。接二连三的重病压在玉非的身上,年仅五岁,就绝了他走路的机会。
病魔带走他就健康却没带走他出神的头脑。
他坐在轮椅上便能出口成章,凭借稚子之身,时常跟父皇进出御书房。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成了福泽北境百姓的雨露。
许是玉非过于亢奋的精神,让母后看到了希望,也因此格外的疼爱他。
但他的性命就像是天上的烟火,顷刻间就消失了。
一场天花彻底地将玉非逼上了死路。终究没能挨到七岁诞辰,就在在建安八年的九月十五病逝了。
可玉非的死却让母后彻底疯魔。
她近乎仇视般的苛待慕容泽。
责怪他抢走慕容钦的健康,魔怔地以为,那场病该带走的是他。他该代替慕容钦去死!
后来又说是二弟托梦给她,附身在三弟身上,母后便愈发执拗地想让三弟变成玉非。
拳脚上不解气,便用棍棒,今日书没背完全,那就饿着肚子继续背。
他幼年时吃下的所有苦,都被薛家看在眼里。
可十几年来,从未有人出声制止。
因为他们也在期待,期待着三弟也能和玉非一样,是天降的奇才。
是能让他们薛家更上一层楼的存在。
甚至还帮着皇后遮掩这等疯狂的行为。
谁也想不到,三弟再次回来,会如此决绝的和母后乃至薛家断绝来往。
从此孤单形影。
一个人封闭在那个谁都不能再度窥探的择行宫内。
“这些年,所有的人都在说三弟是个冷血的天之骄子。自出生以来,金银玉器,山珍海味从未断过,偏偏连最基本的人伦之情都做不到。
可母后就没想过,是谁亲手推到了名为血缘的围墙?”
皇后亲自动手施压,薛家笑着遮掩否定,暗中漠视着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如今,他的绝情换来的是薛家对他的栽赃。
为了不让皇后的丑事泄露,他们一直宣称三弟是受不了被当做自己的代替品才和薛家决裂。
不孝,自负,狂妄,冷血,这些词就像是一刀刀刺进他的灵魂。
他成了世人眼中,肮脏的个体。
而他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想起这些,慕容御只觉得自己浑身泛寒。
何为怨言?他怕是早就失望了吧?
自己有这样的亲人。
慕容御这近乎赤裸的将所有的真相撕裂开,让皇后心神大乱,她恼怒地将桌案上的茶具掀翻在地。
莹白的瓷器碎裂成花,飞溅在慕容御的脸上,落下点点擦痕。
她面部狰狞,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你住口!”
脸上留下点点星一般的痛,看着如此歇斯底里的皇后,慕容御却只是淡然的笑着,转身离开。
凤仪宫前,回荡着他最后的一句话:“母后,非卿变成如今这般,您才是最大的加害者。逸儿向来看重靖王妃,儿臣不能放任此事不管。
若是您想去通告几位舅舅那便去吧。
儿臣是不会再听之任之的。”
他的好弟弟,好不容易才能有点人样,他又怎么可能让薛家再度把他逼回一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