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完药出来,雨还在继续下。
常说春雨贵如油,那是北边。这里只要过了雨水,基本上隔三叉五的就会下雨,有时河里还会涨水。
今天这雨河里已经涨水了。
不知道阿娘去的是那个营地,如果去了梁山大营,或者周家山大营,那就有点麻烦了。
汉江窄处都一里多宽,没有大桥,只有架在水面上的便桥,一涨水,桥就没了。
江上的渡船太小,装不了马车。
范泽赶快回家,拖着酸痛的双腿,叫上一个护院老叔,出去迎接阿娘和京娘姐姐。
幸好没走多远,就碰到了阿娘她们,大姐也带着一群仆役一起回来了。一群仆役一个个淋得落汤鸡。
由于家里马车太少,大姐带着仆役走路过去的,出门又没带伞,浑身都淋透了。范泽爬上马车一看,大姐正躺在马车上,都开始发烧了。
范泽看着这一幕真憋屈,辛辛苦苦除掉黄龙山强盗,翻雪山把钱财运回来,就是想一家人过上轻松快活日子。
这是干啥,缺那点置办几辆马车的钱吗?缺那点招募仆役下人的钱吗?
虽然并不是豪富之家,但是把那些金粉,破烂金银饰物兑换了十来万贯还是有的。
没必要这样折腾自己,折腾仆役下人。
这两天啥都不干,好好把家里理顺了,规律制定出来再说。
回到家发现已经有十几个仆役感冒了,范泽先把这些人安顿好。找阿娘要了两锭十两金子,架上马车就直奔保德堂。
家里连个马夫都没有,让赖叔一把年纪来充当马夫。范泽觉得心里愧的慌。
两锭金子请动了孙先生,提着药箱就上了范泽马车。
孙先生盯着范泽看了半天,见范泽满面赤红,说道:“后生,你受风寒可不轻啊!还敢在外面跑,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好!”
范泽说道:“让孙先生见笑了!刚搬来这里,家里还没有置办齐整,缺少人手!再说想要劳孙先生的大驾,让下人来请不合礼数!”
孙先生说道:“我们是郎中,不是官老爷,治病救人是第一位,不讲究繁文缛节!”
范泽把孙先生带回家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
一放松就感觉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赖叔赶忙扶住,哇的一口就将早上吃的吐了个干干净净。
刚扶到床上就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孙先生先给范泽把了下脉,对阿娘说道:“大妹子,他本来不是很重,这来回折腾,现在折腾重了。你这一屋子的病人就他最严重,你说你们这些大人都是干啥呢!让一个孩子来回跑!”
阿娘被一阵数落,也无法反驳,只是觉得很对不起芸娘和泽儿。
孙先生开了一堆方子,说道:“虽然都是风寒,但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每个人的药都有区别,别弄混了。”
孙先生本来要走了,感觉哪里不对,又给范泽把了一下脉,沉思片刻说道:“他这会儿不是睡着了,是昏迷了!他头部受过重击,头部有淤血未清除掉,留有后遗症,有内伤未完全愈合,就怕伤风感冒和剧烈运动,容易引起脑部出血淤血积累加重。!”
阿娘一听,脸都吓得煞白:“孙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儿!”
孙先生想了一会儿说道:“他的伤风不难治,但是想要完全怯除头部淤血很难办!他这淤血还必须得怯除,你们家我也大概了解了,他以后要上战场的,头部淤血对以后很危险。方子倒是有了,我这就写出来。可惜有两味药材很珍希,很难配齐。”
阿娘急切的说道:“孙先生,你说,需要那两味药材,再难找也要找到。当家的前些年战死太原,老大去年又战死在富平,无论如何也要泽儿平平安安,不然我也我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孙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家泽儿!”阿娘边说边哭都要跪下了。
二婶京娘姐姐也在一旁抹眼泪。
孙先生赶忙扶住阿娘说道:“都是英雄豪杰,我岂能袖手旁观。两味药材我保德堂里有一种。这番红花是我保德堂的镇堂之宝。以前西边商路畅通时,走西夏,这番红花倒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商路断绝这番红花就进不来了。我回去禀明家父,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你们一家为了保护身后万民安危做出如此牺牲,区区宝物也不算什么!”
阿娘一听孙先生愿意用镇堂之宝救治范泽,赶忙跪下感谢孙先生:“孙先生,谢谢你!感谢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孙先生赶忙扶起阿娘说道:“大妹子,要不是你们在前方拼死拖住金人,那能有我们的安宁!谢就不必了。
我话还没说完,还有一样出至雪域高原的一种药材,叫虫草,我只见过一次。没有虫草,单独番红花反而会起反作用。只有找到虫草,我才敢给他用这方子。”
阿娘急切的问道:“孙先生,那哪里可以找到虫草呢!”
孙先生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雪域高原上倒是有,可惜藏人不认识这种宝物,我们汉人认识的上不去。你们可以遣人去成都府问问,说不准成都府会有。”
阿娘也只能默默的抹眼泪,明天就安排人去成都府找找。
孙先生给范泽开了退热散寒的方子就走了,阿娘送出去时有硬塞了两锭金子,求孙先生帮忙打听一下,哪有虫草。
达瓦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她记得从草原走的时候吐蕃老和尚从雪山赶回来给了她一包药材,说是以后可以救范泽的命。
范泽当初昏迷那么久就是她去挖的虫草救回来的。说不准老和尚给的药里就有虫草。
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就剩把范泽从床前搬下来翻床底了。
终于在一堆发霉的风干肉里找到了。
打开一看,两种药材。其中一种是血红的细丝状,另一种是一只丑陋的虫子脑袋上长出了草芽。
就是番红花和虫草了。药材还挺多的,番红花足足有二两,虫草也有三十多根。
看来这老和尚医术还真是高明,提前就预知了范泽后面可能后遗症会发作,提前准备好了这两种药材。
一家人高兴的快要发疯了。赖叔赶忙骑上马带了一根虫草就飞奔保德堂。
阿娘抱着达瓦高新边哭边笑,一个劲的亲达瓦,弄得达瓦手足无措。
孙先生很快就来了,把了一下脉,脉象还算平稳。
从保德堂走的时候就把其他配伍的药都包好了,这会儿拿出小称将番红花和和虫草配好加在一起。
京娘姐姐按照孙先生嘱托先去煎药。孙先生想亲自看看这传下来好多代,自己却是第一次开的方子有多神奇。
吴夫人听管家回报说范泽由于风寒引发头部后遗症,现在昏迷不醒,孙先生这会儿还在守着的。
小月一听五伯说范泽昏迷了,二话不说拿着伞就往范家跑。吴夫人叫都叫不住。
摇摇头说道:“罢了,只希望范家小子福大命大!杏儿,赶快去追小月!陪她一起去!珍娘,去库房把那只老参取出来,我们也去看看!他们不懂礼数,我们不能没礼数。”
珍娘说道:“娘,要不我们等等再去,万一范泽有个好歹,我们不是白白搭进去了!”
吴夫人说道:“珍娘啊!你这么几年了,咋还那么小气呢!今天也是为了给小月遮雨才受风寒的。我们不能不知好歹!何况我们拜贴都送了,今天不去明天也得去!
你看小月一听范家小子病了,跑得多快。我们不去,万一小月晚上不回来,我们更难堪!”
珍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管以后咋样,毕竟小月和范家小子从小一起玩到大,也都完全对的起他们家了。就去了仓库取老参。
阿娘接到拜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明天人家就要过来,家里乱七八糟,连个管事的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赶忙吩咐还能动的下人收拾整理屋子!
药汤煎好了,阿娘将药汤给范泽喂下去!没多长时间,范泽满脸潮红褪了下去,呼吸也慢慢平稳了!
孙先生把了把脉,说道:“不愧是神药,效果是立竿见影!这会儿出血已经止住了!已无大碍,这些时日只需要好好将养就行!
不能动气,不能剧烈运动!一定要记住!我等下先配五副药,每天一副,上面写有编号,每天的都不一样,不能弄错了啊!五天过后我再来复诊!”
孙先生药还没配好,小月就急匆匆的来了,达瓦把她带到范泽床边。看着范泽双目紧闭,心里焦急万分,拉着范泽的手默默的流眼泪。
小月看着旁边神情焦急的范泽的娘,说道:“王婶,都怪我,弄得小泽淋雨!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阿娘关切的看着小月说道:“傻姑娘,这哪能怪你啊,他这后遗症是去草原受伤留下的,只是当时以为已经好了,就没在意!现在泽儿已经没事了,才喝了药,已经好多了!”
小月看着孙先生镇定的神情,估计范泽没有大碍,高悬的心也就慢慢放缓了!
小月算是第一来范泽家里,阿娘和大姐一家人不知道如何接待,显得手足无措。
正在一家人不知所措尴尬的时候,吴夫人带着珍娘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也来了。
吴夫人看着诺达范家连个门子都没有,大门大开着。前院一个人都没有。
来到中庭,几个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在院子里嘻嘻玩闹,还有抱着书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吴夫人要过一本书,《初等数学》,大概翻了一下,书上全是一堆符号。里面也有汉字,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看不懂了。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先生走出来说道:“这是少爷自家学问,前些天才写完的。老朽也看不大懂,老朽知识教这些孩子识字。”
吴夫人一听这是范泽自己写的,很是吃惊:“老先生,你觉得这本怎么样!”
老先生摸了摸胡须说道:“堪称旷世之作,老夫也读过张仓的《九章算术》,但深奥难懂。
少爷这本书只要识得其中符号,蒙童都能学得懂!
听说还有《中等数学》,《几何图解》还在创作中!少爷真乃天才啊!”
吴夫人震惊得双手发抖,这才十五岁的年纪,就能写出如此大作,那以后还得了。
以前也经常见这小子,是很机灵聪明,能让小月另眼相看是有几分本事,只是没想到如此出挑。
赶忙辞别老先生,先进去看看。
阿娘见吴夫人来了,慌得不知所措!说道:“吴家妹子,你看你们竟然亲自过来,我真的感激不尽!本来打算这些时日忙完了来拜访吴家妹子的,你先过来了!”
阿娘和吴夫人以前都是见过面的,也都互相认识,却没有深的交往。
吴夫人说:“小月听说令公子病得很严重,啥都不顾就跑过来了!我怕小月失了礼数,这不得不跟过来看看!
珍娘,把这老参给范家婶婶!我们家人口杂,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当家的弄的这老参听说有起死回生功效,不知道对令公子有没帮助!”
阿娘说道:“吴家妹子,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何况泽儿现在服了孙先生的药已经缓和了!”
孙先生在一旁听着说道:“吴夫人,我觉得你也可以把这老参收回去,这老参对范公子的病情只有反作用。倒是你家媳妇需要范家两味神药!”
孙先生不愧是老油条,那还能看不清状况!毕竟人家吴夫人为了女儿女婿都先亲自上门了,范家还收重礼,就说不过去了!
吴夫人说道:“对范公子有反作用,范家嫂子,你们留着日后应急用也好啊!哪有送出去的礼收回来的道理!”
大姐还是比较有眼色,包了一小半番红花和虫草,问道:“孙先生,你说姐姐需要这两味药!要不麻烦孙先生顺便也开个方子!”
孙先生说道:“无须方子,每日虫草二钱,番红花五分,泡水喝。半月就可调理好,调理好了即刻停服,两月过后就可以坐胎了!”
珍娘去保德堂问诊过,孙先生对她的病情了解非常清楚,普通药见效太慢。吃了好几副药都没见效。
孙先生又说道:“吴夫人,这两样神药,现在比老参还难得。对跌打损伤,内伤出血都有奇效!你们都是军伍之家,备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吴夫人听孙先生如此说,也不再推辞,收下了番红花,和虫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都是见天的打仗,受伤在所难免。
谢过范家嫂子了,这老参你们也一定收着!范家嫂子,我们去看看范公子咋样了!”
范泽这会儿已经苏醒过来,只是头疼得厉害,脑袋里感觉有只老鼠在跑一般。
吃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小月就趴在旁边,想要坐起来。才一晃动,就头晕目眩,感觉脑浆子都要流出来了。
小月赶紧扶着范泽躺好,掖好被子,说道:“不要乱动,不要说话!一动会加重病情!”
范泽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一个伤风会这么严重!
达瓦说道:“谁让你一天到处乱跑!都伤风了要去演武场跑。你是上次受伤留下的后遗症,脑袋里有淤血没完全清楚!听孙先生说今天你一剧烈运动加上伤风,又出血了!”
范泽总算明白了,怪不得这段时间剧烈运动有是会头晕。原来根源在这里。
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啊!脑出血,曹操,李世明都深受其害。这个时代没有外科手术,很难办!
范泽还想上战场厮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