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宁璇和凌萧回到酒楼。
小二早已经把菜上好了,而且都凉透了。
但是,宁璇和凌萧一点都不在乎,直接开始吃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宁璇和凌萧在讲以前读书的事情。
讲到后面,就变成了凌萧的诉苦了。
凌萧一边一杯接着一杯烈酒下肚,一边讲着自己这些年的不得意。
出生在楚国,因为父母是奴隶,她一出生就给人当牛做马。
她的父亲还长得颇有姿色,经常被女主人给叫到房间里欺负。
每次回来,父亲就以泪洗面。
她母亲生第二胎的时候,她父亲在路上被那女主人拖到房间里去了。
她母亲一气之下,直接走了,一尸两命。
她父亲第二天从女主人房间搀扶着墙壁出来。
看到她母亲的尸体之后,她父亲直接投河自尽了。
她当年只有十岁。
看着父母的惨死,她的心里早已经结下了仇恨的种子。
那女主人一家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父母的惨死而有所伤感。
甚至当天依旧欢歌载舞。
女主人第二天,把一个和她一般大小的男孩拉入房间里。
第三天,那男孩几乎是被房间里扔出来的。
那男孩也想自尽,被她劝阻。
两个人生下一计,由她去集市上偷了一把杀猪刀,然后在第五天,女主人再次将男孩拖入房间里,她躲在床底下。
趁那女主人坐在男孩身上正享受的时候,她冲出来,一刀给那女主人了结了。
之后,她将那些奴隶放了出来。
一群奴隶早已经受够了女主人一家,化作饿狼,将那女主人一家全部杀光。
连小孩都没有放过。
后来,她们一路逃往赵国,期间三年的时间,她们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两人的感情也日渐升温。
甚至,她还许诺长大后,一定给那男孩一个幸福的家。
两人到了赵国,因为没有路引,这个时代证明身份的文件,两人被作为细作抓起来。
她额头上的“囚”字,就是那时候刻下的。
后来那男孩靠着出卖色相,做了县丞的从夫,靠着吹枕边风,才让凌萧被从牢里放出来。
那男孩去接了凌萧之后,当着她的面撞死。
凌萧只能哭着逃跑,连那男孩的尸体都不敢去碰。
一旦被那县丞知道那男孩死了,她怕自己会再次被投入监狱,而且再也无法出来。
之后,凌萧一路逃到了晋城,靠着给人打短工。
除了一日两餐,几乎没有工钱拿的那种。
当时的主人家有一个女孩读书,非常笨,怎么教都教不会。
而她在旁边听到先生教导的东西,却几遍就记住了。
又听到那男主人教训那女孩,不读书,不练武,就永远没有机会做大官,就发不了财,一辈子被人欺负。
她这才意识到读书和练武的重要性。
每天,一忙完手里的活,她就跑到附近一家私塾偷听讲课。
宁璇,也在这里。
私塾的先生是当地的一名大儒,见她聪慧,又肯吃苦耐劳,所以收了她作为弟子。
至于读书的费用,则等她功成名就之后,十倍偿还。
在私塾待了两年,她被人欺负了两年。
很多人觉得她以前是个奴隶,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甚至读书的时候,她都要坐到角落里,远远的。
那些私塾里其他女人怕她的穷酸气会沾惹到她们身上。
两年后,私塾里的先生病死了,她便带着这两年所学,去应征募兵,到边疆打仗。
因为有勇有谋,而且不怕死,她立了不少战功,很快成为了校尉。
但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即使是她立了战功,也不被同僚善待。
所以,当宁璇的母亲宁巧云表示有一个表侄子还待嫁的时候,她这才打上他的主意。
凌萧一边继续喝酒,一边满是泪光,吐着大舌头对韩青和宁璇道:“你们两个根本无法体会我的痛苦和难处。”
指着宁璇,凌萧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我满脸的不耐烦吗?你以为我真的想对你的表弟死缠烂打吗?”
“我和他从未见过面,他长得是美是丑我都不知道,又没有半点感情,我对他有什么可以死缠烂打的?”
“那都是因为我出身不行啊!如果我向你一样,有个出色的母亲,我会看上你的表弟?”
“你看看你,金发蓝眼,丑死了,可因为你母亲是尚书台的宁巧云,哪个男人会嫌弃你?”
“在私塾的时候,你想过没有?你这幅姿容,凭什么混得风生水起?你比我强吗?”
宁璇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吃着菜。
凌萧又指着韩青道:“还有你,我本以为,你跟我是一路人。我是出身奴隶,你是投降的人,都不受重视。”
“可谁又能想到,你大爷的,你不只是勇猛,还游历千山万水,还有如此妖孽的才华。”
“我也没看你有过努力啊!”
“这一路从前方回来,你不是吹牛就是睡觉吃东西,可你为什么和我一般年纪,就能懂那么多呢?”
“苍天啊,你不公!”
“你为什么将所有优点都集中在少部分人身上?”
“天道酬勤呢?”
“我这样的资质平庸之辈,难道就该注定一辈子凄凄惨惨戚戚?”
韩青听着凌萧继续喋喋不休,也颇为同情地看着她。
一个女人,却经历了这么多,真是吃尽了苦头。
若是自己的女人,他感觉心都要碎了。
不过,还好不是。
因此,心里虽然沉甸甸的,韩青却也能够听得下去。
拍了拍凌萧的肩膀,韩青和她对饮了一杯道:“人从一出生就是不公的。”
“不,这个世上就没有公平的事情。”
“有人出生如蝼蚁,有人出生就在王宫后院。”
“如果你一直攀比,那你就别想快乐。”
“人嘛,要难得糊涂。”
“有些事情,也要知足常乐。”
“毕竟,这个世上唯一公平的,就是人每天都是十二个时辰,都要死。”
宁璇听韩青这么一说,眼睛微微发亮,点了点头,对凌萧道:“凌萧,韩姐姐说得没错,人要难得糊涂。”
凌萧看了一眼韩青,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爬过来,哀求道:“说实话,我一向看不起那些比我强的人,觉得她们可恶,想取而代之。你,是唯一一个我想好好相处的。”
“能够借膝盖我睡一觉吗?”
说着,还没等韩青拒绝,直接一脑袋枕在韩青的大腿上,打起了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