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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死去的人,他们的骨肉同胞。

一连数天过去,一封封军报传入京城之中,传到各个府衙之内。

南方的战事愈加的焦灼,在几场较大规模的战斗之后,两军死伤惨重,目前两军正在边疆僵持着。

正在这时,西北的军报突然出来,让如今这局面更加的雪上加霜。

军报上并未说明具体情况,只说‘穆将军探查出青夷贼心不死,在两军边境不断增兵,恐怕随时有开战之虞。还请朝廷早做定夺,尽快增兵北上。’

兵部尚书手上拿着最新的军报,就急匆匆的赶到宫里去,整个人是心急如焚。

此人能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待着那么多年,在军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接到消息,心里就凉了半截。

若是北边再打起来,我朝将陷入两边作战的困境,大不利也。

如今即将腹背受敌,若是再失去国土江山,那他,如今的兵部尚书就是这朝野之中最大的罪人。

等到兵部尚书从此来到崇光殿时,姜奕正在被太医和妹妹盯着,依旧还在喝着药。

这些时日他只得听从医嘱,一直卧床修养。苦涩咋味的汤药是一碗碗的递到他的手上。

姜奕只得看着太医和妹妹担忧的神色,捏着鼻子将那药汤喝了一碗又一碗。

修养了这七八天,姜奕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好转。

当初他只能躺在床上,连起床翻身都没有个力气,双手双脚无力,而心口和手脚都冰冰凉,活像是被冻在冰块里七八十年似的。

这些天姜奕几次三番的想要让人将奏折送到他这儿,由他亲自来批改。

不光是因为他勤政,更是因为这养病的时辰真是无聊透了。喝了药就要睡觉,睡醒了还接着喝药。

虽说这般身子好上了不少,但是精神上却是无聊透顶。

安乐还时常要到大姐姐府上去看她的那群护卫,等安乐走了之后,就更没有人陪着他说说话了。

姜奕闷下一口白水,勉强将那药的味道冲走。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通传说,兵部尚书有急事求见陛下。

姜奕刚想要答应,他已经是许久许久未见到奏章和朝书了,如今是迫切的想要忙碌起来,连带着之前休息那几天的份额一起完成。

但姜思乐怎么会不知道姜奕如何想的,他这个人从来都是为别人着想,半点都不顾着自己。

若是成太后还在,恐怕也要被气的不行,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吧。

看到姜奕面上雀跃的表情,姜思乐立即给他破了一盆子的冷水。

“崇安,你先去问问是何大事?至于哥哥,还有一碗刚熬好的药呢?别再想着躲掉了。”

姜思乐站在姜奕的身前,手中的白瓷碗里一糊黑乎乎的药汁,让人望而生畏。那药的味道倒是带着些草木的清香,但是熬成的那份摸样倒是让人不敢入嘴了。

“朕喝…喝就是了。”

姜奕见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又被安乐识破了,身上那份哥哥的面子都有些过不去,板着脸接过姜思乐手中的药碗。

崇安在姜奕病重的时候,一直都跟着侍候在一旁。

由于他的身份特殊,很多朝政上的事情还需要他去跟各个府邸的大人通哥信,还有各司,譬如红衣卫等等,这些人虽说是姜奕的直属衙门,平日里也应该是只跟皇帝汇报情况。

但是由于这些日子红衣卫办事不力,在姜奕的面前已经抬不起头来,如今姜奕倒是有几分懒得搭理他们,每次只派遣任务,但是接洽他们的就是崇安。

这位太监如今在前朝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在旁人的眼中怕是已经只手遮天了。

姜奕乐意放权,而崇安忠心耿耿,这些他都是知晓了。或者换一句话说,正是因为崇安本分,做事待人都很是通透,姜奕才选择让他来替自己分担。

这就是姜奕的信任,百分百的信任。

就连姜思乐都自以为不及,她的身份更为特殊,便是有些事情姜奕想说,她也不愿意去听。

虽说是为了避嫌,但更多的不愿意让那些东西隔在他们兄妹之间。

他们二人之间隔阂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姜奕和姜思乐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对某些事情避而不言。

似乎这样,那隔阂就会变小,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一样。

崇安走回来的时候,姜思乐就见到他面色不对,想来那兵部尚书是真有急事求见。

姜思乐走到桌案上,端起装着药碗的漆盘,给守在一边的太医打了个眼色。

二人就在崇安还未开口之前,快步离开了后殿。

姜奕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对二人的离去心知肚明,望向崇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的凝重。

“是出什么事了?”

姜奕面色一肃,轻松的表情尽数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拉平的嘴角,他赶在崇安开口之前问道。

崇安只弯腰低头,侍立在姜奕的身旁,言语谨慎的说到:“兵部尚书说是有边关的急报。据说是……西北边境,青夷屡有异动,目前镇守西北的穆老将军请求朝廷增兵,以御外患。”

姜奕听着崇安的概述,眼中闪现出一丝忧虑和三分的凝重。

兵戎乃是国家之大事,要事。

从某种方面说,更是国本稳固的根基。

现在,姜奕是真的后悔了。

他登基之后,满怀一腔热血,雄心勃勃,壮志未酬,想要相仿先贤明君,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正是因为这番心态,他才敢拍桌子定板,让李彦成出兵北上,之后又催促着成潜兵贵神速,再给他来一次大胜。

青夷如今已经是成了大夏西出的拦路石,它如今更是姜奕面前的一座大山,床榻之侧的一头猛虎。

有着这样的敌人,这样强大而又狡猾的敌人,姜奕有好些天都睡不着觉。

就连在梦里都是青夷人攻入王宫,烧杀抢掠的场景,每次醒来时,姜奕都是一身冷汗,那明黄色的寝衣大半都被汗湿了。

姜奕正是在这样的危机感中,冥冥之中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有青夷在,若非大夏如同战国秦国一般,后继者五六代皆是明君,贤君。

那大夏就如同是老虎嘴边的肉,迟早要被这蛮夷给吃个干净。

正是因为这样的忧虑,姜奕才选择一个劲的去攻打青夷。

因为哪怕只是削弱他,姜奕惶恐的心中才能安定个三分,如若不然,那猛虎日日夜夜都将在他的梦中狰狞着獠牙,向他扑来,啃食着他的肉身。

青夷,青夷……

姜奕在嘴中默默的念叨着。

这是他的强敌,他绝对不能心慈手软的对象。

但如今看来,青夷的野心已经毕露无疑,对大夏,对中原的觊觎之心,赫然显现。

如今他挥舞着棍棒,虽是打伤了猛虎,但似乎反倒更激怒了对方。

“唉,传兵部尚书进来吧。”姜奕面色惨淡,神情恍惚,似乎是还未能够接受如今的现实。

“是”

崇安快步的走出了宫殿,不一会,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朝服的中年男人进殿。

“参见陛下”

兵部尚书行礼道。

“请起吧。”姜奕的神色暗淡,似乎也提不起精神劲头来,反倒是显得多了几分的恍惚不定。

外界传言,陛下此次病的很重,所以才停罢朝会。

如今看来,所言应该为真。

兵部尚书在心中默默的评价道。

他看陛下面上还带着几分的病色,如今只是披着寝衣,倒是显得身子骨十分柔弱。面色更是惨白,神情看上去也并不好。

如今陛下病重到如此,兵部尚书反倒是带上了几分的为难。

万一陛下接受不了这消息,或者……,一旦陛下的身子有了几分闪失,不待几个月后,便是今日他的仕途就已经要无望。

姜奕率先开了口,他十分紧切的想要知道最新的军情。

“西北大营究竟是如何?你且给朕细细说来。”

“这……西北……”

兵部尚书带着几分顾虑,颇为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军情所数的说了出来。

一边说着,还一边极其无礼的窥测着圣颜。

他在话语之间时时刻刻的注意在陛下的面色,一有不对就停下了口,目光关切的看向姜奕。

自从进殿之后,他隐约能闻到那苦涩的药味。

按理说,陛下身子有恙,做臣子的更应该体恤圣上。他更不应该拿朝政烦扰陛下。

但边关急报,事关国本,这些事情他是不敢也不能有所隐瞒的。

等到兵部尚书将所知之事尽数说完后,就侍立在一旁关切的看着陛下的神色,甚至袖子底下的手都准备好了。若是陛下昏倒或者病重,他就只等着快速去扶住陛下,少说也要沾上点皇恩来,抱住自己这头上兢兢业业数十年赚来的乌纱帽。

但是他这一手准备,终究还是落空了。

听着兵部尚书说完全部的消息之后,姜奕反倒是喘了一口气,面色红润了不少。

“既然还未开战,一切还尚有转机。”

姜奕心中大定,那些慌乱和无措在听着兵部尚书的诉说之后,反倒是全部的散去。

这个情况尚且没有到最坏的那个地步,而且也没有他原先所预料的那般糟糕。

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后,姜奕抬起头看向兵部尚书问道:“如今国内可还有军队可调动?”

兵部尚书瞬间明白了姜奕的意思,如今青夷的来袭还未开始,只要我军严加防范一切都尚且还有转机的余地。

但是……

“陛下,如今西南正在交战,南蛮越战越勇,我军所说是死守城池,但也死伤无数。”

说着,兵部尚书脸上露出一丝暗淡的神色来。

就这一年之中,我军已经死伤近二十万。

“如今倒是有地方的部队可以调往北上,但尚需些许时日……”

兵部尚书倒是没有把话说绝,但是暗地里他对动用那群驻扎在各州守军的办法并不怎么看好。

各地的守军是个什么水平?

就连汉王带着他那几百的护卫都能将人打下来,更别说他们要面对的是如狼似虎,在草原上称霸将近数十年的青夷人。

青夷的骑兵在草原和平原上,已经是近乎无敌的存在了。

当初武帝三征草原,虽然打败了月氏,但是最后还是被青夷阻挡在了草原之外。

武帝死后,青夷骑士更是步步蚕食,将大部分领土占领。直到狼喉也被他们夺去之后,大夏就在草原上再无险地可守。

之后再战,也是屡战屡败,完全不是青夷人的对手。

就凭借那群酒囊饭袋?

陛下就想要凭借他们守住青夷人的攻击?

是的,守住。兵部尚书丝毫不觉得大夏在西北的军队还有反攻的可能性。

青夷人带给大夏的阴影太大了。若不是当时时机恰好,恐怕不会有人赞同陛下北上的决定。

如今看来,北上主动招惹青夷更是大错。若非如此,大夏至少还有几年的安宁时间,而不是被各地的蛮夷当成一块肥肉,谁都想要来啃一口,占占便宜。

这个想法并非是兵部尚书独有的,基本上大多数知晓局势的人,心中都已经在暗暗嘀咕。

“守军?能凑出个几万人?”姜奕眼神一亮,问兵部尚书道。

“如若是抽调小部分,可有两三万人。毕竟这地还需驻军安稳民心。如今据说是各地匪患又起,守军尚且还要忙碌……”

听到这数字,姜奕的面色冷淡了下来。

两三万人?还是素来武艺不勤的驻军?

这恐怕是给青夷人送功绩的吧?

眼看着陛下不满意,神情也越来越暗淡,兵部尚书连忙开口道。

“如今西北倒不是缺兵缺卒。如若只是驻守打退青夷的进攻,原本的那些兵卒就足够了。如今为难的是主将。”

兵部尚书的话倒是给姜奕打开了思路。

的确,西北的兵卒不少,就算是他如今在国内追加兵役,重新抽调人马,那估计也是来不及了。

但边关最大的问题就是将领短缺。

姜奕不由得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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