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之中,唯有安和公主姜明婵处事最为圆滑。
在朝野内外的名声最为好,为众人所称道,更是宗室女眷们的榜样。
不论是先帝在位之时,还姜奕登基之后,安和公主府都半点没有失去皇帝的信任。
据说,新帝挑选皇后之时,便是还有着姜明婵的帮忙。
如今朝野内外,恐怕少有人能够逃脱她的笼络手段。
姜思乐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眼神沉了沉。
“若非她小富即安,如若不然,就算是姜奕和文王两个人加在一起,玩谋略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吧”
姜思乐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她跟阿义时等人说起,这些日子就要离京,让他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走。
阿义时很是担忧的看着姜思乐,这些日子可能是处于忙碌或者忧虑,姜思乐的面色比起当初更加的差劲了。
就在姜思乐走后不久,又有人来到了公主府。
这个人的身份高贵,竟让是由姜明婵亲自拉人进门,陪坐聊天。
这个人,是专程为姜思乐前来的。
傅晟面色冷淡,似乎这冬日的风雪都夹杂在他的身边,让他整个人更加的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在今日上午,他和一群纨绔子弟去酒楼喝酒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起:“最近安和公主府的侍卫在陪着几个蛮夷人出来闲逛。”
“也不知道是哪路的人马,竟然还劳动了公主府的人。”
“这不简单,改日叫驸马出来喝酒,到时候问问就好。”
但是傅晟却从这话语中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清楚的知道,安和公主因为曾经差一点就下嫁青夷的事情,对青夷人还有那群分不清楚部落的蛮夷人,草原人没有多少好感。
那既然如此,为何又会让护卫作陪?
驸马的朋友?
傅晟下一秒就反驳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季停帆跟他也很是熟稔。
他们二人都是自小就在京城长大,可以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几次离开过京城,哪里会有蛮夷人做朋友。
傅晟原本没有打算去思虑这个事情,毕竟公主府的事情管他何事?驸马跟他如今也没有多少来往……
但是就像是电光火石一般,傅晟拿起酒杯的手猛地一颤。
既然公主府的人和青夷人没关系,但是似乎有一个人和青夷很有关系,而且这个人似乎也和公主关系不浅。
傅晟知道自己可能是异想天开,毕竟一位嫁到青夷去的公主难道还真能回来吗?
他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翻腾。
傅晟猛地饮下一杯酒,敏锐的继续就着刚刚的线索思索下去,想要拔出让他变得如此心慌意乱的源头。
的确,倘若真是安乐,如今特别之时,想要隐瞒行踪,选择在安和公主府借住是正常的。
而京中除了王宫之外,恐怕安乐她最为熟悉的,就是安和公主府了。
那群蛮夷人,为何要跟着安乐回到大夏来?监视?间谍?
傅晟又满饮下一杯酒,整个人心里乱乱糟糟,似乎他这般的推测下,安乐回京的可能性增高了。
而且他的确是没有其他的推测。
蛮夷人?公主府的护卫护送出行?
他越想,整个心就越按捺不住,似乎傅晟就真的看到姜思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般。
除了心脏狂跳,就连整个人都一颤,似乎被自己的异想天开给吓到了。
但是傅晟从来都是一个行动大于思考的人。
即使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个推测很是站不住脚,且不论青夷人为何会放安乐回来?
那为何安乐回来还有带着那群青夷人,那群人有什么目的?安乐是被挟持的?还是她就是主谋?
回想到上次安乐公主带兵直逼京都来看,似乎这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还真是姜思乐能做的出来的事。
各种各样的思绪乱糟糟的占领了傅晟的脑袋里,他当机立断,打算去一趟安和公主府,问个究竟。
就算是真的误会,傅晟也只觉得没有什么。但只要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可能——想到这儿,傅晟的瞳孔不由的一缩,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直跳的声音。
“只要有一点可能”
傅晟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又深沉,他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杯盏,直直的快步离开了酒楼。
……
就在傅晟打算去公主府询问安和公主姜明婵的时候,这边的姜思乐已经抬脚走进了崇光殿。
这次来,她是来说离别的。
如今她该做的已经做了,该看到的,该出手去管的也已经全都完成的差不多了。
似乎她已经没有了继续待在京都,待在皇宫的原因。
安乐公主不应该出现在京城,而姜思乐也应该回到泰山隐居了。
一切的一切都有着自己的归处。
如果是执意固执,反倒是会弄巧成拙,惹来祸端。
姜思乐是非常不愿意给现在的姜奕增添更多的麻烦。
姜思乐节走进崇光殿,殿内如今除了崇安侍立在龙椅的一旁,还尚未有其他人。
坐在龙椅上低头忙碌的姜奕原本正在批改着奏章,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瞧,对着姜思乐笑了一笑,面容和蔼,宛如春风和煦,吹过人的面颊,留下一阵清凉。
“安乐来了。来坐一会,一会陪着朕一起吃些东西。”
姜奕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的亲昵和欢喜,皱起的眉头也松弛了几分,连带这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些许。
对于这个血缘之上最为亲近的妹妹,姜奕总是展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来,时时刻刻都想的十分周到。
这可能是幼时二人的相处方式有关系。
那时候,成贵妃圣宠正浓,母亲总是被父皇霸占着,所以姜奕许多时候,比如下了课时,母亲也见不到面,姜奕就总是跑去找那时候的安乐玩。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年来,安乐公主之所以能在京中如此嚣张跋扈,傲慢凌人,可以说除了老皇帝的宠爱,姜奕这位亲哥哥的溺爱也是少不了关系的。
相比之下,身为二人生母的成贵妃,就是一位严母,对着安乐公主的礼仪、举止要求要更为严厉。
跟姜奕面前,也是一番望子成龙的勉励心态。
也正是因为成家还有成贵妃的努力下,姜奕在少年时就成为的太子,身份变得更加的尊贵,也更加的惹人妒忌
但成贵妃这位严母,似乎和安乐公主的母子关系就不怎么好了。
主要来说,似乎是因为被养育的已经十分骄纵的安乐公主对成贵妃的管教很是不满。
就回忆里来看,安乐公主没有少抱怨过。
她似乎总以为,成贵妃最喜欢的女儿应该是姜明婵。
毕竟姜明婵总是举止得体,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喜欢。连带着安乐对这位大姐姐在暗地里也没有少吃醋。
而在安乐公主面前,这位安和公主姜明婵就是母妃嘴里的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总得来说,安乐公主的宫廷生活是很美好很幸福的。
想比较于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姜沅儿,安乐公主可以说是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吃过苦。被所有人千娇百宠般长大。真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姜奕似乎也是幼时就开始有了照顾妹妹的习惯,这个习惯也一直延长到了今时今日,似乎已经成了姜奕的一种本能。
面对姜思乐,姜奕似乎永远都将她视为那个趴在床上,傻傻对着他笑的小安乐。或者是有惹了母妃不高兴,鬼精灵的躲在他背后的安乐。
在姜奕的眼中,安乐似乎一直就是一个还需要他照顾,管教,甚至收拾残局的孩子。
这边,姜思乐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她今日也是一身素色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也清苦了许多。
或许是苦冬吧。
姜思乐一边等着姜奕,一边眼神望向虚空,久违的发着呆来。
姜奕批改奏折的手显而易见的加快了,在奏章上批注字迹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潦草了起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殿下的姜思乐已经喝完了崇安奉上来的一盏茶,而姜奕也终于停下了笔,站起身子来疏松疏松筋骨。
“可是等久了”
姜奕笑着和善的向着拿着茶杯发呆的姜思乐问道。
姜思乐将视线从虚空落到了站着的姜奕身上,带着几分的温和,但嘴上却抱怨道:“像你这般下去,哪日我来估计等到天黑了都吃不上东西……”
兄妹两个说着话,崇安匆匆的出了宫殿的大门。
不一会端着膳食的宫女就恭谨的端进来还冒着热气的膳食。
今日的膳食很是丰盛,有粥有汤,多是滋补的东西。
姜奕盘子里的餐食也跟她的差不多,不过多了一碗药膳。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是管的更加严了。
每日都要前来为姜奕把平安脉,如今就算不再吃药了,但反倒是药膳日日都不少。
而且这药膳,崇安还得看着陛下吃上几口。
毕竟前些日子的突然生病,不光吓坏了太医们,也吓坏了崇安。
姜思乐在饭桌上可是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她一边用白瓷勺子舀起一匙粥,一面和姜奕说着自己打算离开京城的消息。
姜奕一边点头一边吃的东西,虽然看着笑容收敛了一些,但是整个人却并不惊讶。
姜奕想到过这个问题,如今姜思乐的身份特殊的很,特殊到即使是他,恐怕也不能留妹妹在京城久住,或者光明正大的住在京城里。
依照姜思乐的身份和性子,其实隐居泰山最为妥当。至少如此,姜思乐明里有那群一半青夷人,一半久居青夷的大夏人的护卫们照顾着。
另外,在暗处,姜思乐的周围也被姜奕安排的红衣卫等人暗中保护着。
如此,比她在京城中居住要安全也自在的多。
只是苦了妹妹了。
姜奕一边想着,一边打算着从自己的私库里再送些什么给安乐。
就在两个人一边正吃着饭,一边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时,忽然姜奕突然想了起来。
今日似乎也是文王入宫的时候,文王先前……似乎还派人给他传信,想要见他一面。
想到这儿,姜奕突然放下汤匙,开口问姜思乐道:“今日文王也在宫中,他一会来拜见,你可想要见见?”
姜思乐被姜奕这乍一问,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姜奕,脑袋一懵,面上也是空白的一片。
姜奕看着她那副摸样,乐呵呵的解释道:“文王即将去西北大营做一军主将,日后便再难见到他了。唉,你都是做太后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稚嫩,曾经那带着兵马吓到先帝的本事呢?”
说着说着,姜奕还感叹起来,调侃起姜思乐来。
的确,姜思乐如今也算是青夷的太后,毕竟她是先单于乌咸明媒正娶的阏氏。从礼数上说,姜奕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但是姜思乐一想到乌咸那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就来气,狠狠的给姜奕甩了个飞刀,就继续低头吃饭,不想搭理他。
不过上方的姜奕似乎是说的更加起劲了。
“怎么,安乐不说话,朕就当你同意了?”
“你也好教教文王兵法,省的他整日还继续写信给朕吹嘘他那番功绩……”
说到这儿姜奕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文王这自夸自耀的本事很是看不上。
姜思乐暗地里翻起一个白眼,当初带兵打仗的是李彦成又不是她,难道她要教大哥怎么找靠谱的将军吗?
但姜思乐对这姜奕这这番话倒是没有反驳。
见到姜思乐继续不说话,只顾着吃饭的摸样,姜奕笑容更深了,他倒是丝毫不在乎姜思乐的冷脸。
似乎在他的认识中,安乐从小到大对他冷面相对的时辰都没有少过。至少安乐对父皇还会不情不愿给个笑脸,但对他,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看来即使他成了皇帝,情况仍旧是一样。
所以等到文王进殿后,见到的就是如此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