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做了一个梦。
他再次梦到了和安东尼奥还有布莱克在修道院的那些日子。
作为三个孤儿,他们从小就被钱宁神父收养,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的关系比真正的家人还要亲密。
互相扶持,互相保护。
这是钱宁神父从小就对他们灌输的观念。
从三人记事起,他们对神父的印象就是:这位哥特市唯一的神父好像总是有忙不完的事,但不管多忙,神父都不会放松对他们学习的督导,还有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心。
直到三人20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尼古拉斯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晚上7点,是四个人每天固定的晚饭时间,一向准时的神父今天却迟迟没有下楼。
沉稳的安东尼奥认为神父应该还在休息,他的年纪太大了,精力远不如以前了,但性急的尼古拉斯害怕神父发生什么意外,他不太放心让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自己长时间待在房间里。
最后,尼古拉斯还是决定上楼去叫神父。
来到神父的房间,尼古拉斯轻轻敲了敲门:“神父,晚饭时间到了。”
屋内没有声音,尼古拉斯有些着急,不假思索就拧开了屋门。
屋内灯光昏暗,神父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奋笔疾书。
看到神父没事,尼古拉斯松了一口气,他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神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神父完成工作。
“你还相信神么,尼古拉斯。”神父头也不抬的问道。
“额……”尼古拉斯显然没想到神父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当然,神父,我们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你会怎么样?”
“我还会用我所学的一切来反驳他!”尼古拉斯坚定地回答。
神父停下了笔,摘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睛看向他。
“尼古拉斯,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对神最忠诚的信徒。”
“这是自然,神父。”
“要是我告诉你,神从来没有存在过,你会怎么想。”
“神父,这……”
尼古拉斯愣住了,他的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相信,安东尼奥和布莱克同样没有。
神,怎么可能会从没存在过?
“好了,去吃饭吧,我马上下去。”神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尼古拉斯答应了声,带着困惑回到了楼下。
“嘿,尼古拉斯,是不是被老头子给骂了?说了让你等等你非不听。”看到尼古拉斯魂不守舍的样子,布莱克幸灾乐祸的说道。
尼古拉斯没有理会他,径直坐回了餐桌。
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他抬头看向二楼,发现神父的房间发出了阵阵火光……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修道院的三个孤儿早已各奔东西,但尼古拉斯对于当年神父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相信神父会自己纵火,他太了解那个执拗的老头,哪怕失去了信仰,他也不会选择如此亵渎生命的死法。
所以,他加入了光明会,他要通过光明会的力量,去寻找神父当年死亡的真相。
但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又失望,在漫长的时间中,他的这份执念也消失殆尽了,最终,他还是选择回归正常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信,一封来自多年未曾联系的挚友,安东尼奥的来信。
信中写道:
“亲爱的尼古拉斯,我最好的朋友。
十分抱歉,突然打扰你的生活,但是请你理解,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向谁去求助。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神父的死因,相信你也一样,而最近,我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
我回到了我们从小长大的修道院,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我想起了全部的事情,全部。
作为你的家人和你最好的朋友,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不管现在你调查到了哪一步,都必须停下来,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尼古拉斯。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最后一个忙,来给我收尸,给我做祷告,我不相信镇上的牧师,我相信只有在你的祷词的祝福中,我才可以到达天堂。
不要为我难过,死亡,才是生命的开始,恐惧,才是最好的老师,永别了,亲爱的尼古拉斯,我最好的朋友。”
看完信,尼古拉斯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内心再起波澜。
隔天,尼古拉斯便来到了安东尼奥所定居的小镇上。
几经打听,他终于找到了安东尼奥的公寓,房间很小,但是非常整洁,只有书桌上一些书稿凌乱地摆放着。
可是,这里竟然没有安东尼奥的尸体。
尼古拉斯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将安东尼奥的手稿全部收拾起来,快速逃离了公寓。
随后,他去走访了邻居,又去酒吧和镇上的居民聊了聊,得知安东尼奥自从搬到这里之后,除了采购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平时极少出门,也不和别人交流,导致镇民们对他的印象极为模糊,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死讯。
又或者说,他还没有死?
打听完消息,尼古拉斯回到了小镇的旅馆中,经过一夜的研究,他在安东尼奥的手稿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他又要绝望的时候,他想起来安东尼奥信里的一句话。
“我回到了我们从小长大的修道院,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我想起了全部的事情。”
他没有浪费时间,第二天便踏上了去往修道院的旅途。
当他站在修道院外面时,看着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无比荒凉的景象,他不禁感慨。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物,都逃不过时间的变迁。
推开嘎吱作响的大门,他终于又回到了当初被自己称作“家”的地方。
只不过,修道院内部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破败,正相反,这里一尘不染,甚至所有的桌椅都整齐的摆放着,墙壁的神龛上甚至还有点亮的蜡烛。
难道一直有人在这?
是安东尼奥吗?不太可能,安东尼奥是一个十分严谨且守信的男人,他既然让自己去小镇上帮他收尸,就不可能再千里迢迢跑到修道院来。
尼古拉斯感觉事情愈发的诡异,他来到楼梯,看向二楼,看向那个让他这么多年都无法释怀的房间。
“神父,我回来了,您的孩子回来了……”
尼古拉斯缓缓走上楼,来到神父的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的摆设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变,尼古拉斯坐到书桌前,坐到当初神父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幻想着神父的灵魂依然在这个房间内,等待着他的归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但周围的场景差点让他当场发疯。
整个房间变成了血红色。
白色的墙壁上全部被鲜血染红,空气中都是让人恶心的血腥味,而在他的面前,一只巨大的,充满邪恶气息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
尼古拉斯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往房间外跑去,但房间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从外边锁上了。
更让尼古拉斯绝望的是,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串火苗点燃了地毯,很快,火焰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是谁!!!!快开门!!!”尼古拉斯大吼。
他听到了门外响起了抽泣声。
“对不起,神父,我不能让你们打开那扇门!绝对不能!”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不!!不!!打开门!!我是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用力地踹向屋门,但是没有任何作用,终于,他绝望了,缓缓坐到了地上。
看着已经将他紧紧包围的火焰,他闭上了眼睛,选择接受命运的审判。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猛然睁开眼,看向房间的书架。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捂住口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书架前,下意识的转动了书架唯一的花瓶。
书架自动移开了,露出了藏在后边的密室。
尼古拉斯没时间多想,拉开密室门冲了进去。
这是一个极小的房间,只有一盏还在亮着的煤油灯,一张书桌,一张椅子。
在书桌的旁边,有三具已经腐朽的人骨。
而尼古拉斯日思夜想的神父,此刻正坐在书桌前,依旧在奋笔疾书。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孩子。”
尼古拉斯来不及震惊,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神父?您……怎么会在这?”
“你还相信神么,尼古拉斯。”神父又问了当年那个问题。
“当然,神父,我们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你会怎么样?”
无数的记忆碎片瞬间冲入尼古拉斯的脑海之中,他明白了安东尼奥的那句话,因为此刻,当年的一切,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神,那我们就做这个世界的神。”尼古拉斯喃喃说道。
“很好,我的孩子。”
神父放下了笔,欣慰地看着他。
“你们当初做了最正确的决定,作为回报,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什么?你是谁?”
神父没有回答他,而是凭空消失了,紧接着,黑暗充斥了整个房间。
尼古拉斯眼中顿时充满了恐惧,大喊道:“你到底是谁!”
“名字,我忘记了,以前有人叫我病体:7259号,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面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叠手稿,是神父的笔迹,却是用鲜血书写而成。
“拿着它,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看着手稿上各种诡异的符号,不知所措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拿着它,利用它,尼古拉斯,你会成为光明会的先贤,拯救这个被邪恶灵魂所腐朽的世界。
你,将成为这个世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