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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遥寰看着谢彦牵着那徜徉在幸福中不知忧愁,满身华贵的小女娘走入人群,被那些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包围,看着谢彦俯身将身旁的小女娘抱起,二人笑的一脸开心的模样。渐渐地她的视线便失去了焦距,眼中已模糊不清,冰凉的泪从眼角溢出。

原来没有她在他们一样非常快乐,看上去是那样幸福。

大厅里早有人注意到谢遥寰,发现她落了泪,一副失了神的样子,上前温柔询问,语气中不乏关切和疑惑。

“这位女郎可是碰上了什么伤心的事。”

谢遥寰闻言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正望着她的清贵公子。

“无事,多谢关心。”

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走得干脆,徒留有些怅然若失的清贵公子望着她飘逸翩然的身影出神。

“郎君,您在哪。”

“郎主让属下来寻您,宾客都到了,郎主让您去前厅和前来庆贺您生辰的叔伯婶娘们见礼。”

常邺到处没找见谢钦,于是在谢钦常常混迹的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处寻觅着,只他找了许久一直未果。

谢园可谓高堂华屋,馆宇崇丽,园林竹木,引水为池,更植以奇花异草,造了假山石亭楼阁,不但占地较为广阔,且优雅精美。虽比不得秦淮河畔乌衣巷处的谢宅显贵,可在山阴县境内也算得一处兼具古拙庄严,流丽与秀美的山水园林宅邸。只这几年谢彦越发低调,曾经也高朋如林,门庭若市的谢园也清寂了许多。

不惯前厅喧闹略感疲累不适的王芙,在婢子姮娥的陪同下穿过月洞门朝着听荷馆的方向行去。

今日兴许是谢园阔别数年以来难得的热闹,仿佛极为应景就连入秋后阴沉了两日的天也终于放了晴。抬首便是暖阳高照,低首间亦可见满园明朗的秋景。

秋日气候不似夏天炎热,一点风微微吹着就让人浑身透出一股子爽利来,一扫积郁和阴霾。

姮娥恭谨地跟在王芙身后,暗自在心底为自家主子比以往好了许多的气色高兴。她甚至期盼王芙能和今天这般多多出来走动,多和人交流。

只王芙从晨起到现在面上始终淡淡,并没有多少身为人母,为自己子女庆贺生辰该有的喜气。

在通往后院的回廊上,可见一梳着飞天髻头簪步摇金钗,秀眉如月,微点朱唇,敷了淡淡胭脂,身穿对襟大袖子衫,腰束帛带,下着多折间裙,裙长曳地,下摆宽松,并袖口衣襟处均缀有不同色系缘饰,腰间佩红珊瑚珠绶环,外罩一件鹅黄色帔子的妇人。

妇人身后则是身着开领大袖衫,衣长仅覆腰下着彩色间色裙,足蹑麻履的女婢姮娥。

二人行于一处,更衬得前头贵妇人一身飘逸鲜丽,风雅端庄的风姿。

从前厅离开的谢遥寰行至一处栽种了满池莲花的假山旁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此地,又为何要怔怔地望着王芙渐行渐远的背影,即不靠近又不愿将视线收回。

来之前她想了数种与谢彦夫妻二人对峙的情景,她也想过要以怎样的方式实施自己的报复。或者大闹一场生辰宴,在众人面前揭露两人舍弃亲生女儿的绝情之举。但真正看到了两人,看到没有她在的谢家人依旧过得很好时,她只觉所有的设想都没了意思。

她压抑数年满腔的思念陡然决堤,而沉积在心的怨恨也无从宣泄。

所见的事实让她即觉讽刺又伤人。谢园还是当初的谢园,这里的主人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他们没有任何倾颓之色,好像唯独只有她被留在了过去。

她熟悉的谢园早已没有她的任何痕迹也不再属于她。就像那个被她唤了数年少主的人所说的。“除了我,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会将你遗忘,阿寰,别心存幻想,更不要天真,你若无法坚不可摧,最终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虽然很残忍,可,阿寰,以你的聪慧,其实心中再清楚不过。若舍弃你的父母真有心这些年为何完全没有,哪怕有一次去探寻你的下落,求证你的生死。”

“你也知道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刚开始他们的确对你心存愧疚,也自责,也伤痛。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身边又有了其他孩子,七年时间足够他们忘记一个早已不再存在的人。”

“更何况的确是他们的无能,软弱,自私才害了你,他们活了下来,只有你落得一身伤痛,有家难归。所以他们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感,能真的解脱,倒不如认定你已死去。”

“他们从未寄望你还活着,从未。”

那个唇色总是殷红如血的人说话冰冷又直白,她想起离开北地前那个人覆着霜雪却异常深邃的眸子。想起他将事实剖开在她面前,恨不得撕开她心里最深的伤口时狠厉又怜惜的笑靥。

她承认他说的没有错,可她为什么要被他影响。她如何不知那个人只想她身边除了他再没有任何谁,一颗心里也只装着他。就是因为太明白对方所以她不会就此心甘情愿依附他,也不会自暴自弃,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复仇,手刃当日将长刀落在她身上的仇人。她是自由的,只属于自己。

而如今她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的。

“你们不是有一双儿女吗,既如此,我又怎能只眼睁睁的旁观你们一家四口的幸福呢。”

“我的信条里从没有宽恕,更没有原谅。”

谢遥寰再未看王芙一眼转身和自己的母亲背道而驰。一别经年已长成少女模样,不复儿时娇俏的谢遥寰,眉眼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冷清,她的脚步决绝,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谢遥寰决定暂且先离开,待回到客栈后再好好想一下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行至一处高墙下脚尖借了力的她足下一点,瞬间腾空而上,随着动作,只见其墨发飘荡,一袭绯色广袖轻袍衬得她如一只耀眼夺目的蝶。

待她落于墙头将将就要跃下,一道清亮中带着好奇的童音乍然于她身后响起,阻止了她的去意。

“你是从天上来的仙女吗。”

“能不能将我一起带走。”

声音里明显有着深切的渴望。

谢遥寰一手搭着山墙以微微下倾的姿势侧头回望,就见那自一丛绿竹后探出身子的孩童,正用一双晶亮湿漉漉的葡萄眼期待地将她望着。见她不作声似乎生怕她不答应快走小跑几步到了墙下,抬起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眼巴巴地紧索着她。

谢遥寰悠悠注视着只在头顶扎了一个髻,颈戴宝玉金项圈,穿着绸缎华服小袍子的小仙童,便已猜出对方身份。

她抵达山阴县后就从一些人口中得知了谢园内的一些事情,她知道谢园的少主子小郎君仙姿琼貌,眼下生有一点胭脂红般靡艳的泪痣。

底下的孩童是她素未谋面的幼弟呢。

不知是出于一些怎样复杂的情绪,谢遥寰此刻并不想理会他,于是清清冷冷弯唇一笑,十足的邪性。

“再不走开,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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