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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消失了。

过度的克制在等到爆发的那一天,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完全地把最明朗最自己的自己表现出来。

以往的安遥会将自己的负面阴郁的清晰强行压下去,全都是因为身边还有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有外界的压力让他习惯性地成为一个大众眼中的较好的人。

即使是讨厌即使是厌恶,但这些人这些事猎奇地成为了自己控制的一个理由。

更是一种支撑。

现在这些人这些事都崩坏了,也都离开了,所以他失控了。

安遥无所谓地失控了。

“厉害啊……”

女人现在惊讶和欣赏远大于刚刚的愤怒,安遥现在释放出来的负能和灵力,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大人,把他收归我们麾下?”女人又开始蹭向了天仙附子,格外感兴趣,“让神通鬼过来,这样的是个人才啊……”

“不,不需要。”天仙附子对着还呆在下面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重新回来,“让他自己选。”

艾笑看着半趴在地上,浑身透露的都只是静谧,没有一丝丝气息波动,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像前几次一样,在梦里梦见过安遥时一样的感觉。

“艾笑!”

苏明镜惊讶地大叫了一声,安遥爬起来的时候眼神没有看向肖庭安,没有看向天仙附子,而是看向了他们,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艾笑。

而艾笑也在回看着他,两人的视线胶着的厉害。

画面开始往后退了,黑色的环境又重新回来了,这次看起来不再有另外的画面,而是要回归现实了。

——含修。

——回归。

——自己好好看看这些人性和世界,我想毁灭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我自己。

“你们看到了吗?”

等到真正回到现实,感受着脚底手下的真实的触感,艾笑才继续开口。

“什么?”

赵耀祖捂着嘴,马上站了起来,靠在最边上,一副身体很不适的样子,从指缝里漏着声音问。

“那几行字。”

艾笑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把刚刚出现在她眼前的字念给了几人听。

“含修是我梦里出现过的,他确实和天仙附子接触过……只是刚开始接触我就醒了,他们两个之后还有什么联系我并不知情。”

“喂,你怎么了?”

艾笑正在和安平解释,两人想把这些话嚼出些味道出来,苏明镜突然在他们耳边叫了一声。

赵耀祖面色青白,倒在旁边的柱子上,一副呼吸过度喘气太甚的样子。

“天仙附子……”

太过的差距确实会让低等级的鬼怪感到非常难受,只是当时的天仙附子只是梦境里的,安平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影响。

赵耀祖还一直闷着不说。

现在想想,之前在那里面的时候,赵耀祖就极度安静。

“冷静点,控制情绪,把那些恐慌排出去,现在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你的人,”安平将赵耀祖放倒,让他趴跪在地上,然后半捂住他的口鼻,“我给你传灵力,你好好感受……”

一股清凉的流水感从口鼻那里开始往身体上传,渐渐地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起码呼吸是可以正常缓过来了。

“没事吧……”

苏明镜马上扶起了赵耀祖有些脱力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

“没事……”赵耀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别瞎担心。”

艾笑站在苏明镜身后,仔细看了看赵耀祖的状态,脸色依旧没有回缓,但起码气息稳了很多,应该是没事了。

“镜子,你家的这个镜子……会有一面一模一样的吗?你说过这是你苏家的传家宝吧……”

这一句话马上把几人又重新扯回了不得不面对安遥的现实里。

苏明镜将镜子掏了出来,为了不单单只听自己的说法,她让其他三人都好好看了一眼。

“很像,可是不近距离看我感觉不出来,毕竟这不是我很熟悉的东西。”

艾笑摇摇头,也没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安平和赵耀祖就更是了。

“我觉得就是一模一样的……”苏明镜抚摸着镜面与镜框,有点害怕,“可是我家先祖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有牵扯……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很平常,”安平盯着那面镜子缓缓说道,“所有的邂逅背后都有命运的联结。”

“我们四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聚在一起都是有原因的。”

阎王和判官坐在大殿的主位上,黑白无常分站两头,樱宁和孟婆则是坐在侧位。

地府中最重量级的人全都到齐了,威严冲天,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依旧阻挡不了大殿之外的喧闹。

“外面吵够了没有啊!”

判官听着外面淅淅索索的声响,烦躁的不行,“再吵我就把你们当做罪罚记下了!”

外面听到了这咆哮的声音,那些细碎的小声音这才安静了点。

“这些人真是烦人的很,天天到晚,跟长舌妇一样嚼着舌根……”

判官提了提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嘟囔着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场的人除了他倒没有一个情绪如此激动的,大家都很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即使是很无聊。

黑白无常站着彼此的对面,安静地看着彼此发呆。

孟婆把自己全副武装,挡的严严实实,但能听见嘴里在默念着药材的名字,可能是在想另一个汤药的配方。

樱宁则是在进来之前就事先索要了一杯淡茶,现在正放在手心里,微笑着看着前方,时不时地喝一口,然后继续微笑。

判官本来还想着和这里的哪个人搭个茬,可这么转了一圈,马上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地坐回了阎王身边。

“也不用这么凶,”阎王手里拿着一杯和樱宁一样的茶水,捧在手里暖着身子,目视前方,话语确是说给身侧人听的,“现在这种时候,人人自危,很正常……地府都不再安全了,这些阴差当然是害怕的……”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地府留下的老人了……”

“您老倒是有时间在这里回忆过去。”

几人如此难得的齐聚一堂为的就是等待那四个早早就传讯息过来说一定要见大家一面的安平几人。

看样子是终于等到了。

“你还是老样子,艾笑。”

阎王没有生气于艾笑人都还没到就先不客气地出声的行为,率先带着大家站起来迎接这几人。

“含修,你们知道是谁的对吗?还有她——”艾笑肚子里和心上的火熊熊燃烧着,急求于找到一个抒发口,她指了指还在淡淡微笑的樱宁,“罗缨丹的投胎转世?”

判官和阎王都表现出了被吓了一跳的神情,只是判官更加外露,除了惊讶和不可思议便没有什么其他情绪了。

阎王惊讶以外还有些惊喜,惊叹。

宛如早就知道他们会知道,只是时间上出乎了他的意料。

赵耀祖准确地捕捉到了阎王的这种情绪,下意识皱了皱眉。

只是在这地府之中,在这两位地府最大的官面前,赵耀祖尽可能地不愿意去惹麻烦,所以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全都知道了?”

“这意思听起来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安平将艾笑往后拉了几步,让她站在了自己的后面,“您是早就知道我们会知道?”

阎王对着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然后那两人便绕到了门口,将大门紧紧关闭,顺手——还设下了一个结界。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阎王并没有回复安平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反倒是樱宁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

“你看到了?”

“我没有,”樱宁朝着艾笑走过去,挡住了安平想要先一步挡住她的手,然后把手附在了艾笑的右半边脸上,冰凉凉的一片,“我能看到的是未来,可是未来从来都不是固定的,会根据人的改变而改变。”

“你是一个很容易更改未来的人,这很好。”

说完,她便放下了手,笑眯眯地看着艾笑。

“我是罗缨丹的转世,可是我只是继承了一部分罗缨丹的记忆,我不是罗缨丹。”

樱宁说这句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可不是和艾笑说的。

艾笑将视线放在了身后难得表露出紧张忐忑情绪的阎王和判官。

“含修……我唯一继承到的是有关含修和阿紫木的记忆。”

含修和安遥很像,表面的性格很像,内里没有像安遥一样有那么重的压抑的怨气。

他的心底就像表面的他自己一样,温润,凡事都不斤斤计较,属于总是照应着别人的人。

只是安遥更体现在各种大事上,含修则是注重于小细节。

这也是天仙附子对安遥感兴趣的基础,全都是因为含修的存在。

在那次天仙附子和含修单独聊过之后,天仙附子就经常去找他,总是有各种乱七八糟奇怪的理由,大部分都是说自己在这里过的怎么怎么不习惯,怎么怎么寂寞,怎么怎么想要到处逛逛。

然后就纠缠着含修,让他带着自己跑来跑去。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两人相处大多都是天仙附子在讲话,含修安静地听着。

久而久之,两人也算相当熟了。

地府也开始往一个安定的方向发展,阎王和判官虽然年纪小,但处理事情还是足够客观冷静,条条分明,所以含修三人也不会太管事了。

三人之间联系的也不多了,大家前几百年都一直腻在一起,一起为了彼此的目标奋斗,一起为了自己已经达成的目标慢慢将它变得更好。

这么多年大家都把心思放在建设一个为那些无法投胎的鬼魂和那些怀揣善心的鬼怪生活的地方,而现在已经完成的很好了,所以大家就开始找寻自己新的旅程。

阿紫木独自外出,幻化成人形,游历人间,看遍山川树木,找遍各色各样各种的人,从此没了踪迹。

罗缨丹留在了地府,只是很少出门,偶尔为阎王判官提点一二,照顾着含修和阿紫木留下的花草树木。

而含修则是被天仙附子拖着去了人间,去了古鬼界。

从天到底,从河流到山川,从无人荒野到嘈杂闹市,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带含修走过了。

只是含修走的越多看的越多,天仙附子就越发发现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了。

他问过很多次,可是含修每次都是摇摇头,一句话不肯说。

直到有一天,天仙附子诱骗他喝了好几口烈酒,含修才说出了自己一直没说过的话,还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表情神态。

这倒是让天仙附子想象不到。

他讨厌这个世界,他讨厌这些人,他更讨厌这些死去之后化为鬼魂都没法将劣根给剔除的东西。

他讨厌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那么多精力的地府装着的都是这样的人。

他想要自己的东西干干净净的,可是不干净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以前一直呆在地府,一直看到的都是早就喝过孟婆汤将所有肮脏给遗忘的鬼魂,看到的是受到天仙附子和阎王判官压迫而变得乖巧的,收敛了恶意的邪鬼。

所以含修从来不知道撕开外表的人会是这个样子。

丑恶自私的嘴脸,漠视善意的眼神,将公平规则踩在脚底,以歪门邪道为荣。

这不是含修想看到想要的。

他的容忍好说话是因为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没有偏离,一切都在以他以为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并不是的。

含修心情很差,相当差。

他喝的醉醺醺的,拿着个陶瓷碗,打着嗝,一点平时清冷的形象都没有了,脸和眼睛都通红的,摇摇晃晃地站在草丛上。

含修指着天仙附子,很是不满,“也都怪你,如果你没让我看到我就不会这样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说吗?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当一个倾听者吗?”

“为什么?”

天仙附子干脆地走到了含修身边,将他手上还剩了半碗的酒拿了下来,随手砸在地面上,将他稳稳扶住。

“因为我说了你们都会嘲笑我说,我所构想的那些东西——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早在人类被创造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有两面性,就是要让两种极端的思维碰撞。”

含修掐住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天仙附子的下巴,恶狠狠地说,“这人间不过是一个游乐场,我们这种神看着人类用自己的方式构建他们与众不同的未来就好……”

“可我讨厌他们走着我不喜欢的路,创造着我不喜欢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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