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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头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个溪流附近了,可它还是来了,还不止一次。

每一次鬼子都乖乖地呆在固定的地方,然后很安静,偶尔抬头发呆看着远方,偶尔用手拨弄着水面。

九头鸟发现了鬼子的双面性格,它对着自己娘亲的时候就是乖乖的,不吵不闹,有点文静,难得调皮捣蛋,而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就是疯疯癫癫,尖叫大笑,从来不知道文静两个字怎么写。

然后自己独处的时候,在文静乖巧之上又堆积了一点大人才有的隔绝世界的孤独感。

每次九头鸟过来看到鬼子这个样子,都会加快速度朝他飞过去,然后在水面上扑腾出一片涟漪。

“噗噗!噗噗!”

鬼子看到九头鸟来了就会完全变成一个活泼好动的样子,然后毫不客气猛地扑上九头鸟的背部,两人便开始遨游天际。

这一切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谁也不知道。

朋友这个词再也没有被主动提出来了,两个人很自然地相处,很自然地玩于山川河流草木之中,享受人间四季。

鬼子也能明白九头鸟一些肢体动作的意思了,他也知道了它的真名是什么,但是依旧以噗噗的名讳称呼它。“噗噗,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九头鸟显得很没有精神,也不带着鬼子上下窜了,蔫蔫地趴在草地上,九个脑袋一个接着一个叹气,愣是演奏出了一种乐曲的感觉。

“是饿了吗?”鬼子跪坐在地上,摸着九头鸟的脑袋,“我摘了果子噢,很甜很甜的,绝对不会像之前一样那么酸,呐,给你吃!”

说完鬼子就拿那些果子往身上擦了擦,想要塞进九头鸟的嘴巴里,让它尝一尝,可是任由他怎么尝试努力,九头鸟就是不肯张开嘴巴乖乖听话。

“你怎么了嘛?”

鬼子累的都出汗了,他将那些果子放在一边,托着九头鸟的其中一个脑袋问,“哪里不开心,你和我说,我们不是可以心灵感应了吗?我帮你哇!”

九头鸟还是闷闷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在鬼子哭唧唧的表情下说了出来。

——我和一只鸟表白了,可它不喜欢我,还特别嫌弃我。

“为什么嫌弃你啊?你很好啊!”

鬼子虽然活了很多年,但始终还是个小孩子,不太懂情情爱爱的,他只觉得九头鸟是个很好很好的鸟,人人都应该很喜欢它,和它在一起玩很开心,“我很喜欢你噢,你很棒!”

九头鸟看自己面前这个小不点一脸真诚地说出了这些话,又感动又好笑,它早就知道它说了也没用,鬼子不会懂的。

——可是它就是不喜欢我,它觉得我就会打打杀杀,它还说它不喜欢鸟,它不是鸟,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它不是鸟?”鬼子更加不明白了,“它是什么啊?老鹰吗?老鹰不也是鸟吗?大一点的鸟。”

——它是伤魂鸟……

伤魂鸟,又名相弘鸟。

《拾遗记》中记载,这是一种被误杀的冤魂变成的鸟。相传,黄帝部落攻杀蚩尤后,他的貂和虎误咬一名无辜的妇女,妇女七日七夜才断气死亡。黄帝感到十分悲哀,便厚葬了她。后来,妇女的魂魄化为一鸟,飞翔在坟上哀鸣,自呼“伤魂”。

“那你的意思是,她表面是鸟,其实内心还是人,是个女人,而且心里还受了很重的伤?”

鬼子理思路理了半天才算是搞明白了事情的的始终,“那你带我去找她吧!我帮你!”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是人的话,肯定会喜欢我的,我娘亲说了,我很讨女人喜欢的,尤其是和我娘亲差不多年纪的……我来帮你吧!”

九头鸟看了看鬼子这幅惹人怜爱的样子,突然提起了精神——没准真的可以试一试,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是容易让人心软。

然后九头鸟就这么死马当活马医地带着鬼子去找伤魂鸟了。

就像他们所想的一样,伤魂鸟很喜欢鬼子,也和鬼子相处的很好,两人无话不谈,因为鬼子,伤魂鸟开心了很多,自然而然的,和九头鸟的相处也没有以前一样那么抗拒了。

鬼子真的帮了一个大忙,他们三个几乎天天腻在一起。

只是等到鬼母找好了能让鬼子安全和同龄人相处的地方之后,鬼子就不经常和他们在一起了,不过还好,偶尔还能联系,而且九头鸟和伤魂鸟也一直都在一起,感情早就因为鬼子升温了不少,即使没有鬼子在,也能作为朋友好好交流。

然后就到了现代的社会里。

鬼母鬼子的事情也不是个秘密,传的很多人都知道了,九头鸟和伤魂鸟当然也知道,所以有点担心的,九头鸟想过来看看,结果刚刚顺着鬼子的气息来到这边,就看见他被一个同样是鬼怪的男人死死地捂住口鼻束缚在身边,旁边还有一个沾满了鬼怪气味的人类,几人周边还都是安家人布置的结界,鬼母已经不在了。

第一反应,九头鸟就觉得肯定是安家人想要将他们母子两全都带到地府去。

这可不行,鬼子不能跟着这些人走。

所以九头鸟便开始了他的攻击,强行将鬼子带走,结果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也不算太远但足够安全的地方之后,鬼子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之间让九头鸟慌了手脚。

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鬼子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和九头鸟进行心灵感应的交流,所以九头鸟只能不停地用最原始的办法,一下又一下地蹭着鬼子的小脸蛋,试图让他不要再哭了。

“娘……咳咳……娘呜呜呜……”

鬼子抓住一只蹭着他的九头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想要娘……我娘被抓走了噗噗……娘亲被抓走了呜呜呜……”

——

“找到了吗?”

赵耀祖被艾笑胁迫着地变成了一只大型犬,一只趴在地上嗅着地面可能残留下来的气味。

“怎么可能找得到……”赵耀祖就差把自己的鼻子往土里埋了,“他们是往天上飞的又不是往地上爬的,而且——”

他动了动自己的鼻子,“我可从来没有变成过狗,闻错了或者闻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你呢?镜子?找得出线索吗?”

苏明镜攥着那张符咒纸,一直紧闭着眼睛感受着镜子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很多汗珠,“不行,太乱了,看不出来……”

她尝试着靠着符咒上面记录的文字去镜子里的世界探索着记忆,上面确实是有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可还是太过于杂乱了,完全不能彻底分辨出来,甚至连那里面的是九头鸟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都不知道。

“那……”艾笑蹲在地上,摸着赵耀祖的狗头,“这件事只能靠你了,兄弟,加把劲,快点嗅!”

“闭嘴!”赵耀祖咧开了自己的嘴,露出了里面所有尖锐的牙齿,差点没直接咬上艾笑的胳膊,“我在闻了!”

“我们这三个人真是……”

苏明镜和艾笑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跟着赵耀祖慢慢地往前走,然后越走越往西,越走越觉得,是不是太偏了。

他们走到了一个荒废的公园里,其实也说不上荒废,只是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了,地方太偏僻,附近的住户大多都不住了,没人会往这边过来,大家都在往城中心靠。

“我觉得……这里不是啊……”

苏明镜的脑子里还留存着镜子里的一些画面,这里的场景在她脑海里出现过,但是对应的……不是九头鸟。

比九头鸟柔和的多,体型也小的多……

是另一种,也是鸟类的东西……

“镜子!趴下!”

艾笑没有像苏明镜一样纯想,而是拿出了匕首,戒备地盯着四周的情况,和安平待在一起待久了,她对某些东西虽然没有灵力之间的互相吸引感应,但是却早就锻炼出了一种直觉。

现在她的直觉就在告诉她,这里有什么不是友人的东西在伺机而动。

正当她要拿银光球去试探一下,天空中突然飞来了一个巨大的生物,和九头鸟不一样,这只鸟带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从地府最凉的水底爬上来一样,让人直冒冷意。

蓝色的,一颗脑袋,尾部羽毛旺盛绚丽,乍一看居然有种凤凰的既视感,但是远没有那种带给人希望与温度的感觉,这只鸟带来的是绝望的寒冷。

它就这么直接朝着苏明镜和赵耀祖冲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嚎叫着,强烈刺激着耳膜。

艾笑一把朝着两人扑了过去,将他们狠狠往地面上压,然后松开手,往前面滚了一个满怀,半眯着眼睛确定方向,然后猛地将匕首扔了过去,划过自己的指腹沾染上了一点血,然后正中靶心,将那只鸟最漂亮的尾巴给刺中,然后划下了一些羽毛。

“这是伤魂鸟?”

赵耀祖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形态恢复成真人的模样,当他清楚地看到那只鸟的样子之后,他马上就判断出来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情况啊,一个跟着一个的,鸟类全跑来找我们……”

“伤魂鸟!你在做什么?!”赵耀祖对着那只受伤的鸟大喊,“你从来不来管人间的事情的吧?”

“认识?”

艾笑拍了拍手上的脏污和血迹,挑眉看着赵耀祖。

那只伤魂鸟被艾笑伤了也没有任何要反击或者愤怒的样子,只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盯着他们看。

艾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人,在和他们说话。

“不认识,”赵耀祖站在了三人之中的最前方,看着伤魂鸟,“但是听说过,以前是个人类,死后化为了鸟,温顺的很,从来不惹麻烦……”

“看起来确实是不想伤害我们,”苏明镜揉了揉刚刚猛地被压在地面的胳膊,看着它,“只是刚刚那个举动……可不像是来打招呼的……”

“你想说什么?你认识鬼子?还是认识九头鸟?”

艾笑的匕首沾着伤魂鸟的血和羽毛,就这么立在前方十步左右的地方。

伤魂鸟没有直面回应他们的问题,只是说着,“离开吧,别找了,你们已经得到鬼母了。”

“你是不是弄错了?”

苏明镜皱着眉看着它,“鬼母不是我们带走的。”

“果然你和九头鸟是一伙儿的……”

艾笑手里抓着两颗银球,和安平一样的,她拿着那两颗球转悠来转悠去,就等着扔出去对伤魂鸟做点什么,“味道是你特意放出来的吗,引着我们过来,阻挠我们去找鬼子?”

“你们离开吧,我不想伤害你们。”伤魂鸟很认真地看着艾笑说,“那孩子不可能像传言一样去杀人的,他什么都不会,他只是个孩子。”

“那我们应该是朋友才对,”艾笑笑脸盈盈地看着伤魂鸟,“我们就是想保护那孩子,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伤魂鸟歪着头看着艾笑的眼睛,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马上朝着她飞过来。

艾笑不知道伤魂鸟是信了还是没信,是要伤害她还是要确认事实,但是她可没工夫和一只鸟赌。

伤魂鸟开始动作的那刻,艾笑快步冲了一下,将匕首重新拿了起来,然后伤魂鸟就直接架在了她的身上,两人的距离只靠着那一把匕首来维持。

赵耀祖和苏明镜马上也冲了过去,直接想把伤魂鸟给提起来,让它离开艾笑。

“你说的是真的。”

肯定句。

艾笑挑眉笑着看着伤魂鸟,“我本来说的就是真的,是你们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过来瞎折腾吧?”

“抱歉,”伤魂鸟叫了一声,猛地从艾笑身上起来,然后立在他们几人的旁边,“我和九头鸟感觉到鬼子情绪波动极大,然后就看见你们那样对待他,以为是你们想要把他抓回地府……”

“另外有人,我们在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没想对付他们两母子。”

艾笑将匕首擦了擦,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衣服里,“鬼子现在安全吗?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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