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苏明镜和赵耀祖的画面会是什么吗？”
神通鬼并没有在艾笑面前纠结太久她到底对这个世界是怎么想的，继续针对着人心的话题进行下一个引入。
“苏明镜应该是你最担心的吧？”艾笑感觉肩膀的两端被一双冰冷坚硬的东西盖住了，声音从耳边变化到了头顶，“即使是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你也始终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对吗？所以你拆分了她，你了解她，要不要看看你想的和她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第二个表演节目的标题是《偏激人格与自我暗示》。
场面越来越戏剧化，情绪也被大概调动到一个高潮了。
艾笑感受着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影响，伸手捂住了自己心脏的部位，然后继续沉默地看着那个画面。
前半部分不需要多讲解，那都是艾笑经历过的，苏明镜的幼年经历——爱冒险，爱新奇，爱主动，什么事情都勇闯第一，现在也是这样，只是在实力和安平的气场下有点被掩盖了。
“要和我聊聊吗？”神通鬼仿佛和艾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一起看着那个画面。
“小时候是因为性格就是那样，还有她与生俱来的阴阳眼，让她胆子极大，什么都不怕，也为了向她的亲戚展现她是个极为有勇气的孩子——镜子父辈那边的亲戚，有一些恐怕是对灵力继承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有些重男轻女，时不时趁她父母不在说些大人听不得，小孩听不懂的话，可是孩子是最为敏感的，能从大人的一些行为感觉到什么，所以她一直把自己定义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子汉。”
“打抱不平，除暴安良，那些小说话本里的英雄豪杰的形象被她当做模仿对象，所以她就一直是以这样的状态长大的。”
“是是是，没有错……”艾笑感觉到耳边划过了一阵风，然后面前的画面就又变了，变成了她长大后一点，没有艾笑的高中时光，那时候的她已经不会事事昂首挺胸了。
她会掩盖自己的冒险，掩盖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心理，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并且对鬼怪避如蛇蝎。
鬼怪是导致她家庭不幸福的主要原因。
刻意地去避开鬼怪，刻意地对自己做出心理暗示，说那些鬼怪很吓人，会伤害人，不能和他们接触。
就算是继承了祖宗留下的灵力，有了爷爷的加持灵力，那她就不需要真的去面对鬼怪，不用踏足那个恐怖的世界。
苏明镜妥协给了对她造成过精神伤害的命运，从小念在心里的顶天立地有了裂缝，一处被撕裂，那么就要在另一处补足。
打抱不平，除暴安良，依旧是可以做到的，即使是不运用灵力。
这就奠定了苏明镜即使临时加入安平的队伍也不会在体力和武力上太过掉队的原因，为了在另一个方面做到极致的顶天立地，苏明镜学习了跆拳道和散打，不说学的多厉害，但是一些拳脚功夫还是可以的。
她开始对公平正义还有平等格外的重视，她有了自己的世界观与价值观。
“如果没有遇见你们的话……她现在的人生轨迹应该在往司法考试那边走了吧……”神通鬼的声音又一次飘忽不定了起来，开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围着艾笑转悠，“可惜命运这种东西还是发生的猝不及防且无法抗拒，她又接触了鬼怪，因为你的原因，她曾经小时候独有的傻里傻气的勇气涌上来了，她就这么跟着你们干起事业了，可是之前在高中的时候，鬼怪的裂缝已经存在了，现在又突然补上，对于她的一些认定，自然是产生了一点点的不平衡。”
“再加上安遥大人想构建的那一个世界其实很符合苏明镜一直以来的世界观，然后和鬼怪的世界碰撞一下，噼里啪啦……”神通鬼的声音从左耳又转回了右耳，“她太容易被蛊惑了，那么多年的鬼怪抗拒，她现在对鬼怪其实还是没有那么了解，她把鬼怪和人类放在一个定义里，对她来说，可不像你们，始终对鬼怪区分的很开，她被串线了。”
“人类重新制定规则和鬼怪重新构建世界是一个道理，没两样，这个诱惑增加了……”
神通鬼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然后继续播放着画面。
苏明镜在那个审讯室里，怀里抱着梁玉成。
“你想看吗？不想我可以不放，苏明镜看到的是梁玉成的成长，看到他从小被家暴到大，看到了满眼的血腥场面，还有一个孩子不停地想要求救最终却以最悲惨的方式来换取本就应该被赋予的自由。”
神通鬼像是思考了一下，顿了顿，继续说，“这个孩子之后还要担负刑事责任对吧？还不知道到底会有几年牢狱之灾……这么好的年岁在里面待几年，人怕是要废掉吧……”
“苏明镜正义感这么强的人怎么会放过自己，她会偏激的不行，她会开始暗示自己，她在做些什么去帮帮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她会越想越多越想越歪，那面镜子就会根据自己主人的精神状态展现画面——当然，也许还有一点点我们的作用影响。”
“会疯吧，大概，”神通鬼的嘴里发出了上牙磕碰下牙的声音，很享受他幻想的画面一样，“过于偏激脱离现实的理想加上不断的心理暗示，眼前还摆着如何抉择你们还有安遥的新世界，迟早会崩坏。”
“她太注重公平正义了，现在的世界无法满足她，只有我们能……”
“可是你们几个人却又要牵制着她，”神通鬼发出了一声喟叹，“真是难办。”
艾笑还是面无表情，可是脸色苍白苍白的，这些话，她听进去了，并且根据自己的判断，信了。
眼前那些黑色的雾气看起来像是消散了一点，没有那么厚重了，可是取而代之的，变得更加的黑了，很纯粹的那种黑度。
味道也明显更加臭了一些。
“最后一个表演节目，《空无》。”
神通鬼报幕的时候，艾笑确认再三，自己真实地看到了他的人形，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从自己身后转到眼面前的，整个人都看到了。
他还对着自己鞠了一躬。
人形出来了，如果真的要直接打起来，艾笑也未必会输，可是她也只是看了看眼前的鬼，一点动作都没有，眼神甚至还有些让他将画面放出来的意思。
“小孩很脆弱，不只是生理，同样也还有心理，一旦在极小的年纪里受到伤害，那这个伤害所带来的后续影响可能会贯穿一生，成为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神通鬼说完就将画面给展开了，那是艾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赵耀祖也从未提及过的往事。
艾笑对于赵耀祖家里的事情虽说知道的不多，但是一定的了解还是有的——望子成龙，过度的望子成龙。
赵耀祖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由于家里的经济条件，他什么都不缺，所有吃穿用度都是顶级好的，奶妈和在身边伺候的也足够了，每个照顾他的下人都把他当成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的对待。
刚开头其实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艾笑都觉得，这样的成长环境好的没话说，起码物质上是十足十的好了，不过等到赵耀祖的父母出现，问题就很明了了。
画面里的赵耀祖应该是只有三岁的样子，最需要的其实不应该是物质而是家人的陪伴。带着感情的那种。
可是当赵耀祖被伺候的人带着去桌上吃饭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抱抱他或者说些贴己话的意思。
父亲低着头，腰板又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颓靡又精神，很诡异。
而且看样子，两人应该是早早就坐好了，但是从赵耀祖从远处过来开始，一路上也花了很久时间，这两人愣是一句交流一个眼神对视都没有。
母亲坐的精神又有规矩，手里托着一杯茶，像是在享受地品茶，直到赵耀祖走到跟前来了才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他。
“怎么这么晚？”
母亲面色有些不好看，不满意地看着赵耀祖满头大汗的样子，“还搞得这么狼狈？三岁了，走个路都要喘成这样？”
语气不算是很凶，但是极其严厉，即使面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一个仅仅只有三岁的孩子，母亲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夫人，少爷才三岁，能自己走这么长的路，一点都没让人扶，已经很棒了……”
砰——
手里的茶杯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凶狠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奴婢，“你胆子倒是挺大？已经很棒了？你以为他和你是一个身份？！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这种小事都做不了那还得了！身为赵家的少爷，他要做的，能做的，会做的，必须比普通人多得多，这才能配上身份。”
“不然，像你们一样？”
母亲说完之后就懒得搭理眼面前的这个不会说话的奴婢，对着自己的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个唯一肯站出来为赵耀祖说些什么的人就被两个奴才给捂住嘴巴拖走了。
小赵耀祖亲眼看着这一幕，马上就擦了把头上的汗，想要去阻止那两个奴才。
“注意身份，”母亲重新将茶水放在嘴边，小酌了一口，“三岁了，这种身份上的事情，还需要我来教？”
赵耀祖紧握着拳头，咬着下嘴唇，极其不服气地妥协了，然后没有人帮助的，自己爬上了那个对他来说高度有点过高的椅子，即使他已经极其注意了，但是还是十分的不雅。
“坐个座都搞成这个样子。”
母亲忍不住皱眉叹气看着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孩子，然后下命令一般的，“开始吃吧。”
这句话一出，另外的两个男人和男孩才能开始动筷。
吃饭一点点咀嚼的声音都不能发出来，拿筷子的姿势要标准，夹东西要一步到位不能有掉落，不能说话不能眼神到处乱瞟。
只是吃一顿家常饭也规矩颇多。
吃完饭之后的事情也一下都停不下来，看书练武都是最基本的，才不过三岁，这一练就是一整天直到晚饭开席，一刻都不许停，等到吃完晚饭，再由母亲亲自教导从商的那些事。
这点赵耀祖的母亲从来都不觉得商人是个多低俗的行当，她深知没有钱，根本没有办法疏通关系买断一些必要的东西，所以在最平常的书本武术之后，她的儿子也必须掌握如何赚取利益。
一年到头，赵耀祖从来没有机会喘息，而且学的东西，坐姿站态，一言一行，都必须以母亲的标准为标准。
望子成龙，赵耀祖小小年纪就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思，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些事情都是注定的，他从小就被灌输着，他要成为赵家的一家之主的理念，所以即使极其不愿意，极其难受，他也愿意承受这些高强度的练习。
只是有一点他承受不来也不想承受。
母亲永远不满意，不管他怎么努力，永远都是不满意的态度，没有一次的表扬夸赞，也没有一次的家庭和睦。
赵耀祖觉得他的精神都快要麻木了。
“真可怜……”画面播放到后半段，神通鬼干脆大方地站在了艾笑的旁边，“你看看这张小脸，你能想象一个孩子在被压迫的环境中生长，一点爱都没有得到，得到的永远都是否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
“得亏赵耀祖自己想得开，宁愿放纵都没有被这些压垮——”
神通鬼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笑了，今晚的所有节目都让他觉得好笑的不行，“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压垮造成的结果？你看，他连命都不想要了，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生死都是虚空虚无的。”
“这样的孩子不止他一个，因为父母个人的原因被苦苦折磨的不止这么一点。”
“你想想最近的梁玉成，这不也是个被折磨的吗？”
“生活的折磨无处不在。”
“你知道什么样的世界和规则能把这些给全部消除吗？”
这是神通鬼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