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所言甚是。”
院长伸出手，将苏明镜牵了过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沓。
“苏明镜！你疯了？！”
赵耀祖不知道怎么拉不住她，眼睁睁地就看着她从自己眼面前离开了。
“赵先生，和我们一起吧？”
院长将椅子抽出来，然后搀扶着苏明镜坐了下去，同时，还对着赵耀祖也发出了邀请。
“你有病。”赵耀祖呸了一嘴，完全不想搭理这个人，“把这货干掉吧，非神非人非鬼，就不该存在。”
赵耀祖因为苏明镜的缘故，火气已经冲到脑袋顶了，所以想着和安平艾笑联手，直接把这么个玩意儿干掉算了，苏明镜的精神问题，等解决了这事儿再说。
安平和艾笑也同意赵耀祖，废话那么多都没有用，语气让这个院长继续用那张嘴说些乱七八糟迷惑人心的话，倒不如直接把他解决干净。
艾笑的匕首，安平的银火球，还有赵耀祖变换成黑狗，三个人一句客套话都不想说直接往前冲过去。
院长举起了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前，对他们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了。
“赵先生，你没得选择，你忘了吗？你和苏小姐是一体的，”院长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颈脖后面，然后说，“她是你的继承者，你们不可分离。”
安平马上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你干的！”
之前赵耀祖怎么都不肯承认那道属于住不进巷鬼的印记是他下在苏明镜身上的。
这是真的。
赵耀祖马上也反应过来了，然后他干脆变为了鬼怪的样子，想直接把这个院长一口吞了。
“你们反应过来了？”院长将手搭在了苏明镜的肩膀上，“可是看起来反应的还不够彻底。”
“你们是一体的，你们心意相通，她的情绪选择能控制你，你的情绪选择也能控制她，”院长在赵耀祖单独奋战冲过来的时候，将指腹按在了苏明镜后颈脖上的痕迹上，“那现在你猜猜，是谁能控制谁呢？”
苏明镜的镜子对准了赵耀祖，然后一道白光直接射进了他的眼睛里，冲上前的速度立马停了下来，他老老实实地站定，然后走到了院长的身边，以苏明镜为对称，站在了她的身边。
“安平少爷，艾笑小姐，你们都是嫉恶如仇的人，你们最该追寻世界的公平与正义，跟着安遥少爷一起，我们能开创出最好的时代。”
院长再次伸出了手，做出了虔诚的邀请姿态，“和我们一起走吧。”
“做梦。”
安平将银火球化龙，将所有灵力注入，冲着院长过去，要让他消失在火焰中。
“火结界还在那位那里呢，”院长看安平的动作迅速且精准，又是赞赏又是可惜，“唉……您这点又像安逍少爷，一样的执拗。”
一道比火龙速度还快的保护结界挡在了院长身前，火龙不论怎么咆哮，都对那道结界一点用处都没有。
“艾笑小姐，”院长带着赵耀祖和苏明镜安详地躲在结界后面，然后又开始说着什么，这次的目标是艾笑，“这是第二次了。”
艾笑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一直压抑的情绪像是被院长发现并被他扩展了，她剧烈的呼吸变动让安平都没有办法忽视。
“怎么了？”
安平手刚放在艾笑的手臂上，即使是透过了两层衣服，那种热度都无法被忽视。
“冷静点！听着我的声音！不要被影响！”
安平有点慌了，将手放在艾笑的额头上，银水球被他捏在掌心，试图帮助艾笑降温。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冰在艾笑身上只会不断地融化。
“第二次的背叛，您比谁都清楚但是又不敢相信，背叛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之后的无数次。”
“苏小姐背弃了你一次，这是第二次的抛弃。”
“可是在安遥少爷的新世界之中，背叛抛弃都是不可能存在的，所有人都是真心以待，陪伴也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犹豫，不会像苏小姐这样。”
“艾笑小姐，您明明比谁都不敢相信人性。”
“苏小姐就算了，打从第一次的离开就让你无法全心全意地去相信，第一次的打击将你击溃但让你浴火重生，让您成长。”
“那么你敢赌吗？安平少爷值得相信吗？像您当初信任苏明镜一样信任。”
“安平少爷再怎么样，也是安家的当家人，也是安遥少爷的继承者啊。”
这句话说完，院长又露出了那样一个让人浑身不适的笑容，然后被结界包裹着离开了。
银火球完全无法阻止着他的离去，直接化作了球体的样子重新滚回了安平的手心。
在人消失在视线之中，银火球变成最初形态之时，艾笑抵抗不住地跪在了地上，还好有安平支撑着她，她才没能直接倒在地上。
火烧一样，火结界在艾笑的心里不断地灼烧。
院长的那些话就像是油一样浇在火苗之上，导致那火越烧越大，越燃越起劲。
浑身发烫不止，那种被直接烧在身上的感觉让艾笑难受极了。
还有那些蛊惑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像是真的能攻击一样，直接敲打着她的心脏，撞击着，然后闹了个粉碎。
她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艾笑看着在她身边的安平，看着他严肃的，闭口不说任何话的紧抿的嘴唇，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
有心虚吗？
她不敢百分之百去否认她一点都没受到院长的影响。
苏明镜的第二次背叛让她备受打击，即使之前就做好了可能随时都会被伤害的准备，但是等到事实真的来临的时候，那种冲击力果然还是无法轻易忘怀。
安平……
如果安平也背弃了她。
那个新世界当真有那么好吗？
安平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解释呢？
什么都不说代表了什么，他也被那些话说中了才不说的吗？
但是那紧抿的嘴唇之下，那委屈的眼神，艾笑不敢再多想了，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大堆的事情，还有不断燃烧的火焰，艾笑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直接晕倒在了安平的身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记得自己瘫倒在了安平身上，直接用牙咬住了安平的肩膀，力度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已经穿透了衣服，直接咬在了安平的肉上，咬的狠，咬的深，咬的重。
除了口中出现的咸腥味，还有眼睛的咸味和热度。
“这是怎么了？！护士！曹若云！快去叫医生！”
任款冬的声音怎么会离得这么近？任款冬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是怎么了？！”一个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焦急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小小的，“还有另外的哥哥姐姐呢？！怎么不见了！”
于立辉，是于立辉的声音。
装的可真不像。
“别死抱着患者！这位先生？这位先生！将患者放下！我们要给她做检查！先生？！”
然后是一个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是真的焦急。
“安平！你先放手！别紧张！放手！有我在……”
艾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是一点点都感知不到外界了。
全部都是白色的，比院长室外面的走廊还要白的白色。
久违的预知梦。
艾笑浑身酸痛，但是又突然有了意识，强迫着自己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白色的了，她看到了苏明镜还有赵耀祖。
苏明镜并不是那么有精神，还有点诚惶诚恐，呆呆地站在安遥身边，捧着镜子，恍恍惚惚，旁边有人想要和她说话她都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蹦三尺高。
而在一边的赵耀祖，一点忙都没想帮，用冷眼看着苏明镜，嘴角左边是平的，右边微微翘起，很不屑的样子。
安遥像看孩子一样看着苏明镜和赵耀祖在一起的活动，笑的慈爱，笑的宛如一个为他们好的长辈。
笑着笑着，看向了艾笑的位置。
上一次，艾笑还能躲开，可是这一次，她只能躺在安遥的视线里，然后看着他看着自己。
渐渐的，在那样的视线之下，那种刚刚才体验过的火灼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烧的她难受。
仰面被拖入了水中，眼耳口鼻无一幸免被水吞没，肺里不断地被水填满，水压把整个人都紧逼着，手脚都被冻得无法动弹，冰凉刺骨。
刷的一下，身体里多余的水分又不见了，在艾笑快要直面死亡的时候，她又坠入了火堆。
耳朵旁边都是大火燃烧木头的声音，身上的冰凉被火热取而代之，闷，烫，鼻腔里都是些难嗅的焦味。
皮肤上好像起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泡，被烫出来的泡又因为温度过高而自己毁灭，整个身体都快被烤熟了，眼睛能看到的皮肉之处都变成了纯黑色。
快被烧死了，艾笑只能察觉到这一件事。
又是一个不经意间，再快死去之时，艾笑又变成了一棵树，参天大树，长在泥土里，身边也全都是树，树木的中部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瘙痒，疼痛，无数虫蚁在她身上撕咬攀爬，腿部还有不断被砍中的断裂感，一下又一下，骨血都快被砍断。
艾笑想大声尖叫，可她叫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有摇动树叶，发出刷刷刷的声响。
她被砍断了，砰的一声，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慢慢被土壤吸收，成为了土壤。
太阳烤，雨水淋，人群踩，鸟兽踏。
干裂，积水，凹陷，坑洞。
活生生被折磨地吐不出气息，离意识的晕厥只差最后一步，然后又继续往下沉淀，沉入最底。
艾笑感受到她被被动地分成了好多块状物，形状不同，大小不同，形成了一条河流一样的位置，被分割开来。
身上的颜色也都变了。
被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地困在了昏暗的地底。
不见天日，不见光明。
“见了鬼了！”
艾笑哑着嗓子，强行让自己说出话来，然后重新睁开刚刚如石头一般沉的眼皮，“安遥……”
这个梦，明明和之前，事件最开始的时候梦到的一样，重新来了一次，那种快要死亡的窒息感比上一次还要浓重。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梦又代表着什么。
——事情不会有改变，你们干预之前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安遥的声音凑到了艾笑的耳朵边，但是他的影像还是不动地定在那里。
——艾笑，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们的努力，你们的进步，你们为鬼怪做的一切，在地府的一切，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时间就快到了，而属于你们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艾笑，我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耐心也有时间限制，这是最后的机会。
——让我看看吧，你还能预知到什么？
最后一句话，是一封挑战书。
艾笑猛地从预知梦里清醒过来，直接半个身子猛地坐起，安平马上将她重新压了回去，将手附在了她被扎了针的左手上。
“艾笑……艾笑，我在这，冷静点，我在这，”安平将她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松手，“我在这，没事的，不要怕，没关系……你已经醒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在，冷静下来……”
“你会背叛我吗？”
艾笑听到安平的话马上就冷静了下来，然后用更加冷静的眼睛看着安平，问出了这句哈。
安平的那个样子又重复地露了出来，紧抿着嘴唇，但是眼神从委屈变为了一种清明的肯定。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艾笑好像什么都懂了。
“你不会，”艾笑整个僵直的背部都在她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松弛了下来，“你们安家的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神通鬼有什么关系，这张嘴啊……我迟早给他撕烂了！”
艾笑锤了一下床板，眼里都是怒火。
“不过，”她没有想要去等待安平的回应，生完气之后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就算是你会背叛也影响不了什么。”
那种下意识地依靠，下意识地能被安抚，下意识的在安平面前变成最冷静最好的样子。
不管安平到底会不会背叛，艾笑都是他的掌中物。
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