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又重新缩回艾笑的怀抱里了，谁知道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个黄父鬼发疯一样的样子？
“行了，”艾笑看着黄父鬼，又低头看了看缩成一团的小团子，“婉婉？”
“那是你的劫，”艾笑看着黄父鬼，“可你对着这孩子瞎叫什么？”
艾笑硬是把小团子的脸给摆到了黄父鬼那一边，让他们两人互相看着。
安平懂了艾笑的意思，两人互看了一眼，安平也用了点力架着黄父鬼带了过去。
“婉婉……”
声音更沙哑了，黄父鬼直接流下了血泪，他伸出手，再次想要去抱抱小团子。
小团子拼命摇头拒绝，死死地拉住了艾笑的衣服不愿意离开她，“姐姐……呜呜呜呜……”
“别嚎了。”
艾笑后退了一步，然后把小团子好好放在了沙发上。
黄父鬼看小团子又离开了，又开始闹腾，然后就想着从安平手里挣脱，安平直接就把手放在了黄父鬼的腰间，狠狠捏了一把那颗魂珠，黄父鬼总算是老实地晕了过去。
“所以这个小团子是那个叫婉婉的人的转世？”
艾笑毫不忌惮直接在孩子的面前说了这件事。
小团子几年的生活里都没有今天一天的惊悚，即使是被长辈们发现他在‘不务正业’地刻雕塑，都没有一次是比现在要吓人的。
“什……什么啊……”
艾笑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没打算和他过多解释。
“要是真的是这样，古鬼存录能看出来吗？这个劫都能写在上面了……”
“等等！你们等一下！”
小团子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把他卖了吗？
“就算我是那个人的劫……”小团子自己说完这个字都觉得很不爽了，但是还是忍着不适继续说了下去，“他是鬼怪啊！”
小团子对于鬼怪的认识还是十分优秀的，这么几年的时间里，他的生活里全都是关于鬼怪的，所以他知道黄父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鬼怪。
“他还是个恶鬼，”小团子拽着安平的裤腿，逐字逐句地解释给他听，“这样的鬼怪对于安家，对于人类，对于古鬼存录来说不都是可以舍弃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安平看着小团子，话到这里就停止了，没有打算继续往下的意思，“但是太奇怪了……这是古鬼存录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而且，怎么会这么巧？”
他蹲下来看着小团子，眼里都是坚定的，不容许被更改的情绪。
“可是……”
“你不会有事的，”艾笑干脆直接把小团子给抱起来放在怀里，然后把他抱着走到了安平刚刚呼喊的古鬼存录上去，“有我们在，你能有什么事？我们只是需要知道一些事实，还有这些事实背后的目的。”
“你既然都被当做下一任当家养了……”
艾笑提到这里的时候，小团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就十分老实的一动不动，乖乖地任由着艾笑对他上下其手。
“……嗤，”艾笑摇了摇头，然后把小团子的小手放在了书上，黄父鬼的那页，然后奇迹就发生了，“这是……”
安平拉住了艾笑的手，小团子也被好好地护在怀里。
他们进入了一个回忆，关于那个劫，那个叫做婉婉的女人的回忆里。
她死后才有的回忆。
婉婉就这么被黄父鬼嘲笑致死，到死都想问，你到底去哪里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经历了什么？有谁伤害你了吗，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死后甚至第一反应都不是去怨恨那个给了她最重一击让她死去的同伴，而是在问着他关心他。
这成为了一种执念。
婉婉生前就在一直寻找着这个很怕人很自卑很无法理解世界的小男孩，好不容易这个也长大的男孩出现在了自己的眼面前，结果他却做出了他不可能会对着自己做出的事情。
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怪，在被疼痛折磨的时候，婉婉只想着他还安全吗？
肉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再加上那些从黄父鬼口里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确实的伤害到了婉婉，所以她根本没有办**回转世，只能待在奈何桥不断地踱步没有办法走上前去领一碗孟婆汤。
如果不是当时的孟婆注意到了她，还愿意主动过来和她说话，婉婉无论经过了多少年都不可能有轮回转世的可能性。
“你很可怜，你的人也很好，”孟婆听完了婉婉的故事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用自己粗糙的手放在婉婉的脸颊旁边，“是这个世界——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太坏，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是不公平的。”
“人也都是会变的。”
“别等了，”孟婆破格用奈河桥下的河水给婉婉展示着她心心念念担忧着的好男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看，他根本不是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要注定与人类为对头的鬼怪。”
“不值得，婉婉。”
然后她就被送进了轮回道。
不值得的事情不只是关于黄父鬼的，还有她的外观。
见鬼了吗？
还是真的是命运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极为不公平的。
婉婉再次转世为人的时候，除了没有遇到再一次的黄父鬼以外，什么都没有变，她还是那副丑陋肥胖的样子，从小受尽了别人的冷嘲热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第一世死去的时候，孟婆说过的那些话对她的影响太大，让她即使是喝下了孟婆汤也没有办法完全忘记。
她不再是那种即使经历了黑暗也能在暗处寻找光明的人了，她开始不会去反抗，开始去接受着这些难听的言语，接受着自己就该这样。
然后默默地低下头，什么都不想说。
碌碌无为，孤独终老，没伤害过任何人，却可以轻易被任何人伤害。
这是第二世。
第三世，可能真的是她曾经的不知道哪一辈做过极大的孽，她依旧还是那个模样，依旧接受着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依旧是那样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些。
然后自杀。
死的不明不白。
第四世，第五世，婉婉和再多的孟婆汤，走再多不同的轮回道都改变不了这样的命运，这像是已经缠上了她一样的噩梦，一点点都无法摆脱。
直到第六世，婉婉再次进入轮回道，带着一身的伤的时候，孟婆又一次主动地拦下了她。
这个女孩的命越来越短，别人六世不说六百年，但是运气好的，五百年还是有的，可是这个叫婉婉的人呢，六世一百年刚过一点儿，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孟婆觉得很奇怪，没有人的命会如此之差，所以在知道她今天又要过来的时候，孟婆提前去找了找这个姑娘的前生未来，发现她真的就是纯粹的倒霉。
就是命不好。
就是要遇到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当时的孟婆简直无法理解，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
天生的，所以必须接受？
孟婆向来都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乖乖按照地府的规章办事的人，尤其是在遇到这样莫名其妙让人堕入无尽深渊不断地忘记折磨再忘记再折磨的事情，孟婆才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她偷偷减少了给婉婉的孟婆汤的分量，并且在第六世的轮回开始，给了她暗示。
执念只要够大够多，阻碍轮回转世，就一定会被听到，也能在记忆里残存，在轮回的塑造中，被潜意识更改。
就这么花了三世的时间，花到孟婆死去，新一任孟婆上任，小孟婆接手了孟婆留下了的这些人的任务。
最完美的婉婉出现了。
她仍旧命苦，经历了很多不公平，经历了很多人间的疾苦，然后年纪轻轻就死去。
可是有一个不一样的是，她不需要接受世界上那种从出生开始就看到的，把她的地位放的低到骨子里的眼神了。
她的外貌变了。
虽然还是会遭遇各种不公平的事情，但是起码，不会因为外观这种打娘胎里就带上的东西而被别人看不起瞧不起肆意羞辱了。
“你的执念越来越深了。”
历经多年，都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几世了，小孟婆又再次像当年的孟婆一样，主动地提出了一个意见。
“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小孟婆将一粒药丸放进了她的孟婆汤里，然后递给了婉婉，“许一个愿望，在这一世，你想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能变成什么样的人。”
“你想要的什么，这碗汤都能实现你的愿望。”
小孟婆的眼睛里带着她不应该有的蛊惑，“但是记住，你的愿望越多越满，你可能得到的债就越多，想清楚想要许什么愿。”
婉婉眼神空洞，再也没有第一次死去来到地府时的光，整个人也手的像是被削骨了一样，满脸的病容。
命中注定永远都不会有好运，不会被善待，命中注定即使是改变了一些外在的条件该来的也总是会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婉婉难得在轮回的时候对着孟婆笑了，她默念了几句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句子，然后猛地一下将这碗孟婆汤喝进了肚子里。
“谢谢。”
小团子就是婉婉的下一世，也是最后一世。
他拥有令人艳羡的能力，拥有足够站稳脚跟的大家族，拥有优质的相貌，拥有一对爱他的父母，拥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但是他没有自由，且拥有了一件他根本不想要的东西——黄父鬼。
古鬼存录上的东西，安平和艾笑没有给小团子看，但是愣谁在看到安平艾笑看完有关自己内容的东西之后就露出一脸说不上来的表情都会觉得胆寒。
尤其是小团子这种虽然优秀但还是个小不点的年纪。
“你们干什么啊……”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这个鬼怪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呜呜呜……我不想……我会乖乖的……”
又想起了被强迫着关起来，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远处的那些被砸碎的雕塑像是寓意着什么一样。
还有这两个其实对自己很好的人突然露出来的不友好的眼神。
小团子慌了神，尤其是在看自己雕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个晕倒但是依旧骇人的鬼怪。
他突然大哭着不顾安平艾笑拦下的手跑去了自己的雕塑那里，抱着那些早就看不清样子的雕塑哭唧唧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他经过黄父鬼的时候，黄父鬼被他给闹醒了，心里对婉婉的愧疚还有那么多年因为教育而被压抑的自己真正的本心，让他对自己魂珠的缺少浑然不觉。
黄父鬼的血泪就没有停下来过。
像是拼死一样，安平注意到了黄父鬼的苏醒之后就马上召唤出了银水球对着他使出了灵力，可是黄父鬼即使被缠住了还拼了命的往前想要抓住小团子。
“对不起……”
他沙哑的声音对着小团子念起，嗓音里的感情充沛的快要溢出来了，带着无限的引人遐想的柔情。
小团子都被这样的感情给吓着了，哭都忘了哭。
他呆呆地看着黄父鬼，心里有一些不是滋味。
其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小团子对这个鬼怪，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是……”
小团子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雕塑，然后皱着眉和黄父鬼解释，“你的婉婉已经死了……”
“不！”黄父鬼跪在小团子面前，整个后背都已经被银水球给包围了，冰刺的冷疼冷疼的，“我会保护你的，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会弥补的，我会还债的……”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不会再那样的，婉婉……对不起……”
“你们会带着他的对不对？”黄父鬼看小团子还是一脸摸不清楚的状态，然后便大着胆子一点都不怵地看着安平和艾笑，“你们也需要有人帮你们……”
黄父鬼自荐地站了起来，眼里都是期意，“我可以帮你们的……安大人你知道我的实力的……”
“你的实力？”安平没有看着黄父鬼的眼睛说话，反而是盯着他那颗摇摇欲坠已经快要只剩三分之一的魂珠，“你的实力就是害人。”
安平不知道黄父鬼是不是还经历了古鬼存录上根本没有写出来的内容，但是，他刚刚借着探查婉婉的时候，也探查了黄父鬼最近的行动。
他可害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