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里。
某一间民房中。
一妇人紧紧抱着怀中的女童,躲在水缸中,将盖子盖上,未曾听到外头有动静,这才顶起盖子,微微露出半边脑袋,环视屋子里。
女童轻轻拉了下自己母亲,蜷缩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小脸惨白惨白的,小嘴一瘪,带着哭腔轻声问道:“娘,坏人被打跑没有,妞妞怕!”
那妇人急忙捂着女童的小嘴巴,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开口道:“妞妞乖啊,别出声,少爷会保护我们的,坏人一定会被打跑的,我们现在好好躲着,别被发现了。”
小女童闻言,眨巴眨巴着那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一个劲的点头,也听从母亲的话,不再出声。
见此,那妇人这才放下心来,抱着自己女儿,轻轻靠着缸壁,面露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眼看着能有个好日子了,但如今却又是多灾多难,还有没有明天,还是未知呢!
忽然!
扣扣~
一声敲击木头盖子的声音响起。
顿时两母女惊慌失措,但也没敢有太大动作,靠着缸壁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汉子就将缸盖拿了起来。
那妇人见到拿盖之人,原来是是自己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起身,朝着自己男人问道:“孩她爹,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那汉子闻言,脸一垮,唉声叹气地说:“很危险,很惨烈,怕是要败了。”
那妇女一听,立马捂着嘴巴,泪珠瞬间就落了下来,失声痛哭,哭泣道:“好不容易有个盼头,如今……,呜呜~”
那汉子也是眼眶一红,伸手揉了一下自己娘子的秀发,双目满是柔情看着她,咧嘴一笑,哽咽道:“她娘,照顾好妞妞,行了,快躲好吧,省的有人渣进来,就麻烦了。”
那妇人听完,为之一颤,也是不明白自己男人为何这般说话,就,就跟,告别一样。
忽然,目光看到自己男人手中拿着一柄柴刀,再傻也明白了,急忙拽着自己男人的衣袖,哭喊道:“孩他爹,你别做傻事啊!那群腌臜人有少爷对付,你就别上去添乱了,不要啊!”
那汉子依旧挂着微笑,两手将自己娘子推回缸里,轻声道:“她娘,我没本事,没能让你和妞妞过上好日子,如今有点盼头了,可是偏偏有人就是想来破坏,最后关头了,该站出来了,为了你,为了妞妞,为了这个家,我应该出去,也必须出去,别让我担心好吗?”
话毕。
那妇人早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的,虽有心硬是要将自己男人留下,可是却如何也没能说出声来。
这就是命。
一个满是枷锁的宿命。
那汉子微笑着,俯下身来,也顾不得什么羞不羞了,直接在自己娘子额头亲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将盖子缓缓盖上。
女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哭的这般伤心,也是记起以前,有样学样的轻轻拍打着自己母亲的后背,安慰着,一扭头,看着毅然决然离开的父亲,懵懂无知的她并不知道,她与她的父亲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那汉子握紧柴刀就冲了出去,一出门就碰上了左邻右舍的,同样的,皆是手中拿着柴刀亦或者菜刀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难得的齐心。
那汉子看向其中的一个甲子之龄的一个老汉,大笑道:“李老头,你这一把老骨头也凑这热闹?还是在家好好歇着吧,省的跑不动路,让人笑话,哈哈!”
“哈哈,说的有理啊,怎么也不能让那群腌臜人看轻啊?李老头,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杀畜生这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吧!”
那个被叫做李老头的老汉,闻言勃然大怒,红着脸,大喊:“混账,大爷我当年也是相当当的名人,区区几个小毛贼,大爷我随手剁了他们。”
“哈哈,当年名人,如今老了,就只有人名了,还是回去歇息吧,有个好的晚年。”
李老汉也知道他们的意思,看似嘲讽,其实是不希望他去送死,才如此说话,所以这气也生不起,连连摆手:“无需再说了,大家在这,就是做了决定了,快去支援吧,不然,城破,家破人亡在即。”
话毕。
众人也不管那么多了,提着自己手中的柴刀菜刀,更有甚者,直接拎着棍棒也冲了出来。
一瞬间,一切就是那么不约而同。
昔日胆小懦弱的平民,在被逼到悬崖边上,后路就是死,在死神面前奋起反抗,与之作斗争。
也就有了那一幕。
雩都敌军一脸懵逼的看着这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泥腿子,也是被他们的胆子惊到了,这还是那随意欺凌的泥腿子吗?
这阵势,感觉比他们还疯狂啊!
不说这群平民的战斗力如何,起码为东方昊他们赢得了,短暂的有利时机。
在雩都敌军愣神之时,东方昊将左手上的箭矢拔了下来,右手执刀,边冲边喊:“弟兄们,杀啊!”
就这么先一步,战局再一次扭转,雩都敌军劣势愈加明显。
噗~噗~噗……
一连串急促的大刀捅入血肉中的声音响起。
那个雩都敌军的领军将军发了疯似的,不停地捅着地下到死都紧紧抱着他脚,不肯松手的平民,大吼:
“去死,去死,啊!!放开老子!!”
无人应答。
忽然。
这时候,从其他地方飞来一支长矛,直插他的大腿。
噗呲!
“啊!!”
长矛贯穿他的大腿,剧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
旁边的雩都兵卒立马凑上来,用到将他脚下的平民分尸,这才架着他,就往其他城门口跑去。
“将军,咱们败了,撤吧!”
那领军将军闻言,也大吃一惊,就低头处理一个垃圾,怎么就败了,但是忍着疼痛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火,而是抬头看向交战战场。
顿时怒目圆睁,额头的青筋一条条暴起,就如同下一刻就会爆开来,可见其愤怒有多大。
但紧接着就是恐惧了,满脸的惨白,一颗颗汗珠从脸上掉落,也不知是因为伤势太严重,疼的,亦或者是因为太过恐惧,都不用那几个兵卒架着走了,自己瘸着一条腿也得往远处跑。
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战场上除了多了那群平民,还还多了一伙不明的人物,是从城外攻进来的,非常凶猛。
尤其是那三道挺拔的身影,宛若一地狱来的魔鬼,一锤子下去,就是一具骨头碎裂而死的尸体,一斧头下去,就是一分为二的残尸,疯狂的收割着人头。
一举压倒雩都敌军心里最后的一根稻草,一众兵卒心生退意,连连后退,想从城门口撤退出去,再也不来这可怕的地方,奈何东方昊他们死死咬住,一点口子都不松,全然无机会逃离,露出后背就是死,也没有人尝试。
就在这时,东方昊举起大刀,大喊:“抱头蹲下,投降不杀!”
话音刚落。
哐当~哐锵~锵……
仅仅两息时间。
都不用其他新军的士兵重复了,那群仅剩的雩都兵卒十分干脆的把手中武器丢掉,抱着头蹲下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太可怕了,太吓人了,都是一群疯子,都快死了,都得拉着人垫背,没死都得咬你一口,都是魔鬼啊!
也就有了接下来滑稽的一幕。
残存近两百雩都兵卒被一群只有区区数十的平民押着走,连一个兵都没有,就纯粹是没有受过训练的平民,愣是连反抗都没有,更别说逃跑了,缩成一个鹌鹑一样。
临近奔溃边缘的雩都兵卒恐怕此刻只是想着早点离开这是非地,血腥味太重,阴影太多,回忆一点都不美好,太可怕了。
东方昊直接往地上一坐,任由着跑过来的医护人员给他包扎伤口,目光扫向这区区不过方圆一里之地,此刻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缕缕因高温升腾的雾气,看起来如同浓郁到实质化的阴煞之气,怨气冲天。
待到包扎好后,东方昊直接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泥土,走到不远处的一具冰凉的尸体旁,再一次坐了下来,抓着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角,为那具早已死去的尸体擦拭着他满是鲜血的脸庞。
就在这时。
有六七个人朝着这边来了。
东方昊觉得眼前的光线暗了一些,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一看,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开口道:“原来是大春叔啊,今天多谢你们了。”
石大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轻轻拍了一下东方昊的肩膀,算是安慰吧。
东方昊继续低头为那具尸体擦拭着他的面庞,自顾自地说:“他本来不用死的,但是为了帮我挡一刀,就这么倒在我身上,他还很年轻啊!”
一旁有三道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落在东方昊身上,不知是出自谁口,一道微不可闻的呢喃声响起。
“有其父必有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