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恕信誓旦旦,而清河也不甘示弱,“我与翁主同进同出许久,难道大皇兄会知道的比我清楚么?而那玉簪乃是我母妃送给翁主的,我这满宫的人都看见,还会有假?”
韩恕认真的辩解道:“那是你宫里的人,不作数。”
清河凄惨一笑,“如今这个样子,难道还能震慑她们么?”
“够了。”皇帝打断两人的对话,他眉心皱在一起,望着刚刚走进来的娇月道:“你且好好看看,那玉簪是不是你的?”
这件事情太过于大,皇帝没敢让太后知道,独自审问,却是越审越乱,空气中一股子血腥味,更是让人唇齿生寒。
立刻有人将一枚簪子呈了上来,娇月一见,就知道是自己那根被韩恕拿走的玉簪,她隐约知道对方的意图,眼眸一暗,道:“这不是臣女的,虽然与臣女的玉簪都取自岫玉,且做工一样,但臣女的玉不及这快好,乃是边角料子制成的,上面有瑕疵。”
这最后一句话引来许多人的遐思,陈昌盛的玉簪是取了好料子,而娇月的是次等料子,做工一样,会不会就是一块玉石打造,由一人送出?
皇帝严重冒火,几乎是跳起来,上前便是两个巴掌,呵斥道:“好个贱人,朕念着两个孩子皆是我皇家血脉,对你仍有几分信任,听你辩驳一二,可这就是那信任的结果么?”
惠贵人被打的脸颊通红,鼻孔流血,哭着道:“皇上,这是陷害啊!臣妾的确送了玉簪,也的确是这枚,大皇子口口声声帮翁主辩解,二人又是青梅竹马,难免会帮着圆谎,可怜臣妾,要背负着骂名啊!”她之后冲着娇月磕头,哀戚道:“翁主,你说实话吧,清河与悫儿也是您的表亲,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一个布成的局想要侦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惠贵人的话语,的确能动摇局势。
可惜,她的话,本就是有人给她设的另一个圈套。
娇月气的红了脸,质问道:“惠贵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承认那东西是我的,说明什么?我陷害你,还是我与那人有私?”
谁也没想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韩恕也没想到,他喜欢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颇为感兴趣的挑眉,丝毫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娇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一字一句道:“你既然说,那枚簪子是你给我的,敢问一句,你为何连自己送给我的东西都不认识?”
她看着韩恕,韩恕在一瞬间,羞红了脸,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碎掉又用镀金镶嵌好的玉簪,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给众人看,不好意思的说道:“三日前,我送娇月妹妹出宫,不小心弄碎了这枚玉簪,有守门侍卫为证。因心中有愧,找了宫内的能工巧匠才修补好,但想着这件事情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难免误了娇月妹妹的名声,所以不敢拿出来。但事已至此……”
“够了!”皇帝听不完他说的话,已经是暴怒的忍不下,抬起一脚揣在惠贵人心窝处,如此大力之下,惠贵人当即呕出一口血,眼泪和血纠缠在一起,好不凄惨。她眼中闪过绝望之色,一把拉住清河的脚腕,不断的呢喃。
清河一动不动,死死盯住母亲染着鲜血的嘴型:盯着陈昌盛家,小心程娇月。
清河微微点头,身体颤抖不停,眼眶通红,却硬是一滴泪都没落下,惠贵人却是笑了,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在谁都没反应过来之际,高呼道:“臣妾是清白的。”
然后撞墙自尽,一朵血花渐开,覆盖在那柔婉的容颜上。
“出了宫门后,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皇帝踉跄地离去,一下子老了十岁,对于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对于程娇月来说,才刚刚开始,她和清河四目相对,露出一丝嘲讽,然后率先离开。
风打飞絮霜华乱,鹅毛旋舞沙中转。
走到一半,便下了雪,茴香没带伞,便提议道:“翁主,咱们去亭子里避避风雪吧。”
娇月点头,拢了拢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站在亭中眺望。
那雪花如柳絮飞飞扬扬,将整个皇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见之处,皆是素裹,远远望去,宛若雪城,很是曼妙。
就在这风雪中,有人撑伞而来,脚边的雪沫子飞飞扬扬,格外的好看。
那人长着一双桃花眼,肌肤胜雪,笑颜如花。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隐约可见里头白衫裹素腰,也很曼妙。
“真巧。”他睫毛上翘,沾染上了雪花,清澈的眸子中映衬着洁白的天地,犹如那刚刚冻结的璀璨湖泊,从怀中拿出一根发簪,递了过来,微笑道:“刚刚情非得已,拿出娇月妹妹的发簪,还请不要怪罪。”
娇月没有接,若非他有意把自己牵扯进来,故意叫陈昌盛拿着和自己相似的发簪,如何会有玉簪一事。
偏偏还一副一心维护的样子。一口一个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却又一口一个娇月妹妹,那副样子,若是说没什么,鬼都不会信。
她自问也算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这么不要脸的人,第一次见。所以半点关系都不想扯上,淡淡道:“我从不戴碎了的东西,哪怕是修补好的,这东西大皇子还是扔了吧。”
韩恕挑了挑眉,含笑道:“娇月妹妹,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簪子中间处被镀上一层金,金玉为良缘,娇月不知他是何想法,但绝不接受他任何的试探,反问道:“大皇子可知登徒子?”
登徒子好色赋流传甚广,韩恕如何不知她以此讽刺自己,不已违迕,收回玉簪之后,侃侃而谈:“宋玉说登徒子之妻,蓬头垢面,弯腰驼背,是丑女,登徒子还和她生育五子,是为好色,可我觉得登徒子珍爱妻子,即便是被说成登徒浪子,也是怪相思误。”
他说起最后一句,含情脉脉,暗示娇月,纵然被她说成登徒浪子也不悔过,只因相思作祟。
娇月转身便想离开,无奈天公不作美,大雪已经如鹅毛,只得生生停住脚步,看着韩恕道:“大皇子还不走么?只怕雪越下越大,在走不了。”
韩恕摇头晃脑:“天公作美,天公作美。”
娇月攥紧拳头,又问:“那借我伞如何?”